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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我一直以为,宋家只有她记挂着我,为我出头、嘘寒问暖,还时不时地送些东西。”当年孤苦伶仃、如今位高权重的中书令大人江逢涧坐在挂满白绫的正堂里,垂眸看着茶杯中袅袅的热气,苦笑道。
      明明被骗的是他,他却没有多少怨气。

      “元娘她,……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后来我才知道……她很多事情只是表面做做样子,但是一定要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让别人感激她、记挂她。”终于得知真相,宋初昭却也没什么深究的意思,她红着眼睛叹息道,“当初其实是我替你求的情,回去以后被母亲骂了一顿,东西大多数也是我送的,只是当年,我单方面跟你置气,不好意思说……唉,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你每次见到我,都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因为她的话。”江逢涧恍然道。
      “嗯。”宋初昭垂眸看着茶杯,用鼻音嗯了一声,“她从小就心思重、想得多,许是拥有的太少了吧,总是想要把一切抓在手里。”
      但是她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发一场大病,平时也不能动气、不能劳累、不能受惊……

      “元娘元娘,我给你编了个手链!”此时宋初昭已是金钗之年,却不改小时候的脾性,蹦蹦跳跳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柳枝编的手环,拉起宋初莳的手就往里戴。
      宋初莳发着烧,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宋初昭动作,苍白细瘦的手腕好像连小小的柳枝也无法承受,宋初昭一松手,手腕就软绵绵地摔回了被子上。
      还发着嫩绿新芽的柳枝,衬在她无一丝血色的皮肤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美感。

      那时宋初昭不懂,犹自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些闲话,什么远哥儿做不出课业被夫子打了手心啊,哪家的松糕换了厨子味道变了啊,哪个地方又流行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最后还要加一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玩!”
      宋初莳烧得昏昏沉沉,并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反倒是身边伺候的婆子,听得窝心,抹着泪把宋初昭哄出去。
      她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多活一天都算是跟老天爷争命,哪里好得了呢。

      “元姐儿,江少爷来看你了。”嬷嬷打起帘子走进来。
      宋初莳好了些,虽然仍是发着低烧,但好歹能坐起来了,此时正半躺在堂屋的榻上,裹着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读。
      因为许久不出门,她也没有束发,一头微微枯黄的长发散在被褥上,衬得小脸越发苍白瘦削。
      旁边小炉上咕嘟咕嘟温着的,并非是茶,而是一盏药,特有的甘苦味氤氲了满室。
      日光斜斜地打进来,带着春日特有的柔缓温暖。
      “江哥哥。”宋初莳哑着声音唤了句。
      江逢涧把手里拿着的书放到旁边,温声问道:“好些了吗?”
      宋初莳颔首,脸颊烧得微红,却还挂着温柔的微笑:“江哥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看的书吗?”

      宋夫人不喜欢江逢涧,他身为外男,也不便常常出入内宅,只能在宋初莳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偶尔前来探望。
      几年过去,江逢涧身量渐成,从那个孤苦伶仃的少年,长成了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再加上他以十六岁之龄得中举人,还未及冠,为他说媒的已经快要踏破宋家的门槛。
      但宋老夫人一直都没松口,江逢涧本人也一再推辞,说自己以学业为先。
      实际上,他的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人,秘而不宣。

      他点点头,拿起其中一本:“这是我在书斋无意间看到的一本志异故事,你整日待在屋子里,无聊了可以看看,权作消遣。”
      宋初莳抿着唇,微笑着点点头。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江逢涧轻咳一声,说:“要不趁现在,我给你念一篇吧?你也省省眼睛,养养神。”
      宋初莳仍旧点头,慢慢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嬷嬷见状,过去把被子给她盖好,江逢涧守礼地坐到了外间的椅子上,与矮榻隔着一扇屏风。
      他的嗓音很好听,低沉而稳重,如磬钟击鸣,读起书来抑扬顿挫,余韵悠长。
      这篇讲的是狐妖,说狐妖化作不同的形态,在山野市集去骗取路人善意,趁机吸取人类精气修炼、最后被一个道长打回原形的故事。
      故事老套,只能说教育意义大于审美价值,全靠江逢涧的嗓音加分。
      故事讲完,屏风后面也没有动静,江逢涧以为她睡着了,又不便绕过去看,刚要悄然离开,便听见那边低低地开口:“江哥哥。”
      “我在。”江逢涧应了一声。
      “如果,”宋初莳轻轻咳嗽了几声,接着道,“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与一个人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你会怨她吗?”
      “就像那只狐妖一样吗?”江逢涧笑了声,“能骗这么久,只能说明狐妖的变化之术太过高深,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
      宋初莳也笑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嬷嬷连忙给江逢涧使眼色,他识趣地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江哥哥慢走。”宋初莳轻喘着,隔着屏风说。

      步出满是药味的厢房,迎面是温暖和煦的春风,江逢涧却敛了笑意,满脸凝重。
      身子骨这么弱……也只有宋家这样的人家才有这财力,能够好好呵护她,才有流水般的名贵药材吊着她的命。
      而他江逢涧,一穷二白,除了一身书卷气,什么都没有。
      他心思沉重,只顾往外走,回自己房里去念书,没看见擦身而过的宋初昭看向他时,那复杂的眼神。

      宋初莳却倚在窗前,看了满眼。
      嬷嬷端着药,苦口婆心地劝:“小姐快喝吧,今天就这一碗了,已经不烫了。”
      宋初莳凝眸,看着外面快乐得像只鸟儿的宋初昭,而自己炙热的呼吸在琉璃窗上打上了哈气,模糊一片。
      半晌,扯了扯嘴角,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今天是最后一碗,明天、后天呢?
      为什么,又凭什么。

      宋初昭进来,既不是找宋初莳,也没去见父母,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出去了。
      后来宋初莳病好,两人在花房闲聊,她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我病着的时候,老看你在院子里转悠,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宋初昭愣了愣,随即躲闪开眼神,讷讷地说:“没、没有啊,你看错了……”
      “呵,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宋初莳轻笑一声,“你没必要……”
      “大小姐,不好了!”突然有个小厮呼喊着跑进来,看见宋初莳也在,讷讷地说了句:“二小姐也在啊……”
      “怎么了?忙忙慌慌的。”宋初昭不满地训道。
      “您、您去正厅看看吧,”小厮瞟了一眼宋初莳,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宋初莳站起身,抚了抚衣袖:“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宋初昭很是习惯与她同进同出,当即也起身,作势要走。
      谁知道小厮大惊失色,连忙去拦:“二小姐就算了……”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宋初昭柳眉一竖,娇喝一声。
      宋初莳看一眼小厮的神色,敛容快步走了出去,宋初昭则拦在小厮面前,见妹妹出去了,才冷哼一声,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谁知迎面撞上这般噩耗。
      宋大老爷死得很突然,尸体摆在正厅里,衙门的人刚刚让宋夫人来辨认了尸骨,还没来得及掩上白布,就与赶来的两位大小姐碰见。
      在水里泡久了,面目浮肿,几乎不成人样。

      宋初昭尖叫出声,而宋初莳一声不吭,当场心疾发作,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晕死过去。
      又是兵荒马乱。
      这般阵仗再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宋老夫人,她年纪已经很大,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下,终于扛不住了,当场撒手人寰。

      宋府的顶梁柱一倒就倒了俩,风雨飘摇。
      正房的两个主事者尸骨未寒,几个偏房便约好了似的打上门来,嚷嚷着要分家。
      宋夫人又要张罗葬仪,又要照顾心疾发作的二女儿,心神俱疲,难以招架。两个庶子一直在宋家没什么话语权,而宋初昭毕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年纪又还小,在噩耗之下已是六神无主,只会抹眼泪。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偏房来的人在灵堂里上了香,便大摇大摆地赖在那儿,嚷嚷着要吃要喝,实际上就是逼着宋夫人松口,要分得更多的铺面与田庄。
      江逢涧是外人,不好插话,只能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宋夫人强撑着一口气,此时也顾不得往日的恩怨,在后堂拉住江逢涧说:“如今宋府没有嫡子,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就仗着宋家养你这么些年的恩情,觍颜求你一件事,入赘我宋家,行不行?”
      入赘之后,作为嫡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宋家家产。
      很明显,宋夫人说的是大小姐宋初昭。
      江逢涧张了张口,宋夫人看出他的不愿,却以为是他不愿入赘,急得直掉眼泪:“我知道,你年少有为,入赘会影响你的声名,但婶婶是真的没法子了,过了这个坎儿,宋家全力支持你入仕,无论是要和离还是要什么补偿,都答应你,行不行?”
      宋夫人哭得腿一软,就要跪下,江逢涧连忙一把扶住,说:“夫人,我可以入赘,但……”

      “不必。”不知什么时候,宋初莳倚着门框站着,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她深深地看了江逢涧一眼,扶着墙往里走,身形隐隐地颤抖,显然也是强撑着从床上起来的。
      她走到两人跟前,把一张纸往桌上一拍,虚弱地晃了晃,又自己立住了:“不必牺牲江公子。”
      “元娘?”宋夫人摇摇晃晃地站稳,脱离开江逢涧的搀扶,颤抖着手去拿桌子上的东西,“什么……?”

      ——一张婚约。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当年的上好宣纸早已泛黄,但是上头的字迹和印章仍旧清晰可辨。
      宋老太爷和徐州王氏在三十年前定下的婚约。
      这事情,宋夫人也知道。她嫁进来之前,徐州发过一次严重的饥荒,宋老太爷当时开仓赈济百姓,救活了数以万计的人,当时的徐州刺史是王氏的家主,本来这次饥荒如此严重,有他瞒报的原因,朝廷要是问责下来,举家都得流放琉球。
      宋老太爷这一举动相当于是拯救了他们一家的性命,因此感激之下,与宋老太爷定下一桩婚事,由于当时王氏的儿女们全都已经成家了,所以定的就是第三辈,也就是宋初昭和宋初莳这一代。
      婚约的内容也完全偏向宋家,并未指明男女,只要是宋家嫡系最年长的孩子,都可以把王氏子女娶进门。
      内容挺离谱的,连宋老太爷当时都只当是一桩笑谈,并未放在心上。经年以来,连这张纸放在了哪,也没人知道了。

      “王氏这一代,有庶出的公子,”宋初莳彻底脱力,跌坐在椅子里,不断深呼吸来平复胸口剧烈的疼痛,“选一个好拿捏的,招赘进来,不会……影响昭昭的生活。”
      她抬眼看了看立在那里面色沉凝的江逢涧,又垂下眼来,声音越发细弱:“以后,只要碰到喜欢的,她,他们,还可以……”
      可以什么,她说不出来了,捂着胸口蜷起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

      “元娘!”江逢涧大惊,一把抱起宋初莳,狂奔去找大夫。
      宋夫人反应慢半拍,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宋初昭年纪尚小,又尚在孝期,只得先与王家一个庶子订立婚约,三书六礼过了一书三礼,先接过了宋府的管家权。
      名正言顺地按照规矩分了家,那些人再想闹,也闹不动了,连官府都会站在正房这边。
      风波渐平,宋初昭每天被宋夫人带着,开始无比痛苦地学习管家和查账,江逢涧也在准备三年以后的秋闱,越来越忙。
      只有宋初莳,仍旧缠绵病榻,困于内宅,心疾时不时的就要发作一次,整日整日地灌下酸苦的中药,一身清苦的药材味。

      有的时候,宋初昭忙里偷闲,跑到她这里来躲懒。在各方面压力的推动下,她成长得很快,眉眼间也有了些精明的神采,不像是原来那个只会傻玩的大小姐了。
      她坐到宋初莳床前,献宝似的打开一个黄花梨木匣:“快看,我给你带回来个好东西!”
      宋初莳靠在床头,懒懒地抬眼。
      匣子里是一颗拳头大的琉璃珠,里面藏着座金子做的小佛塔。

      “哪里来的?”宋初莳颇感兴趣地抬手摸了摸,轻声问道。
      “宫里流出来的,据说这玩意儿可不好烧制了,这一颗是我从一个老板手里淘来的,花了好——多银子呢!”她笑嘻嘻地,“就知道你会喜欢,带回来送你的!”
      “多谢。”宋初莳放下手,重新缩回袖子里,“是你的未婚夫告诉你的吗?”
      “嗯,怎么了?”宋初昭把匣子合上,放到一旁。
      宋初莳咳嗽两声,便有茶水送到嘴边,她轻轻抿了一口,宋初昭又把茶水放回去。
      “他……不够安分,你最好防着点。”宋初莳轻轻道。
      “嗯,我当然知道。”宋初昭笑道,“任谁突然多了个未婚夫,不得怀疑一下呀!”
      “你不高兴。”宋初莳抬起眼,淡淡地看着宋初昭。
      “……瞒不过你。”宋初昭不再维持勉强的假笑,肩膀垮下来,抱着宋初莳的腰,靠在她瘦削的肩上,闷声道,“我不想要这个……”
      宋初莳看向床脚的雕花床架,面色冷漠,声音却仍然是温和的:“你想要江……”
      “才不是!”宋初昭恼羞成怒地打断她,“不是!”
      “嗯,”宋初莳闭了闭眼,轻轻应道,“不是。”

      一切步入正轨,各自奔向各自的方向,只有宋初莳被留在小小的天地里。
      三年后,江逢涧离开徐州前往羽都参加春闱,临行前去和宋初莳告别。
      又是一年换季,宋初莳病得很重,整日昏睡着,不知世事。
      江逢涧站在床前,看着宋初莳双眼紧闭、病容苍白,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走的那天,是宋初昭送的他。
      彼时宋初昭已经及笄,成长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宋家家主,举手投足都显出十足的威仪,唯有在江逢涧和宋初莳面前,才有一些小女儿家的情态。
      但是近十年来,她几乎没给过江逢涧什么好脸色,一开始是置气,后来变成了羞涩的傲娇。
      今天不太一样。她扭捏了一下,振声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一切的,等你回来……”我的婚约估计就黄了!
      江逢涧却没理解她复杂的意思,只行了一礼:“照顾好元娘,多谢。”然后便打马离去。
      留下宋初昭在原地,迷惑地嘀咕了一句:“我的元娘,还用你谢?”

      这天,宋初莳挣扎着醒了一次,睁开眼看着绣着紫色鸢尾花的帐顶,涩声问嬷嬷:“江少爷走了?”
      嬷嬷说:“走了。”
      “昭昭送的他。”
      “是。”
      宋初莳的眼睛又无力地闭上,嘴里喃喃道:“好……”
      不好。

      之后江逢涧便一路青云,会试三甲,殿试又被点为探花,入翰林院,成为天子近臣,留在羽都。
      人回不来,倒是时常有信寄回来,有时还附着一些京城稀奇的物件,或者一些珍贵的药材。
      两人不在一处,信里除了说说他自己的近况,便只能怀念一下从前的旧事。
      但那些旧事,看在另一个人眼里,便如刀割一般。
      狐妖变化万千,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最终还是要伏法。
      哪怕再自欺欺人,也无法掩盖这段偷来的往事。
      宋初莳面无表情地合上信纸,放到灯上点燃。

      做过太多错事的我,到了死的时候,会不会寂寞到,连纸都没人给烧?
      看着四下散落的灰黑色纸灰,她把冰凉的手揣进袖笼里,冷漠地想着。

      再后来,便是江逢涧终于跻身内阁,自觉时机成熟,下聘书求取。
      当晚,宋初昭红着眼睛把聘书交给她,很勉强地勾着笑,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元娘,应不应?”
      宋初莳接过当朝中书令大人亲手一笔一划写下的聘书,抬眼看了看面色难看的宋初昭和旁边一脸担忧的母亲,垂下眼,有些恶劣地笑了:“我应。”

      时间选在了初夏,正是最温暖和煦的时候。
      十里红妆,有八成是药材。
      江逢涧专门向皇帝告了假,千里迢迢亲自来把新娘接走。
      担忧宋初莳的身子,从徐州到羽都,八百里加急的话只要两天,正常行路十天足矣,而接亲的队伍返程时硬生生走了一个月。

      洞房花烛,宋初莳的身子不好,二人也没有圆房。
      红烛摇曳,江逢涧抱着宋初莳,给她暖着身子,宋初莳劳累一天,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江逢涧笑得无比满足。
      终于得偿所愿,他怎能不高兴?

      但那些过往,像一根根蛛丝,死死地缠住宋初莳,一层又一层,经年愈厚,令人窒息。
      终究是心力交瘁,再难以为继。

      于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留下三封信,告知一切,一厢情愿地“归还”他们“圆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留给宋初昭。
      “原本,我是姐姐,你知道吗?”宋初昭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迅速洇成水痕。

      斯人已逝,往事如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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