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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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了初见程嘉落那天，上都告别了一个半月的阴雨连绵，带着栀子花香的清风徐徐吹，天空纤云不染，一碧纯澈，是历年八月里难得一遇的晴空万里。
少年宫的全科补习班就是在这般的天朗气清下结束了暑期的最后一课。
季了认真的记完笔记才收拾起书包，最后离开了教室。
站在少年宫外的台阶上，看着其他学生都有家人来接。
季了想起昨晚爸妈又是一夜不归，也不再有奢望，习以为常的拿出手机选了首常听的歌，解开缠绕的耳机线带上，走向了十字路口对面常去的便利商店。
季了的父母是上都某家三甲医院的医生，父亲是急诊科的大主任，而母亲是心内的副主任医师。
两个拼命拼时间的科室大佬常年不在家，只雇了一个保姆照顾季了的日常起居，月初保姆请了假回去照顾自家孩子坐月子，新的保姆还没有安排上。
于是，季了半个月的日常三餐都是在下了补习班后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些饭团和零嘴带回去的。
今日也一样，她从敞开式风幕柜的二层拿了两个紫菜饭团和一瓶酸奶走去了收银台，结完账后拎着牛皮纸袋转身就走。
手机上的数学题难出了新高度，她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思维上。
三步开外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被撞的清响，有人在顷刻间与她擦身而过。
正午十二点的烈阳暂时被云层遮蔽，少年宫附近最不好打车，马路对面的共享单车排成一排。
季了等着绿灯亮起才踩着斑马线，步伐徐徐，一脚一下像踩着黑白琴块，将耳中听见的曲调弹凑出来。
在高潮落下的歌曲结尾，越来越近的引擎声逐渐嘈杂刺耳，将耳机里的声音掩盖，而后在季了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撞到在地。
那一瞬间的痛感从小腿传遍全身，季了抱着被撞的右腿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疼的眼眶直发红，眼泪也是倏忽间流了出来。
她看着不远处的肇事车停留片刻便逃之夭夭，心下一片荒凉之中正想伸手去捡掉在一边地上的手机给父母去电话。
风中隐约风铃声作响。
一个身影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奋力追赶着那辆肇事逃逸的摩托，只可惜和两个动力加速的车轮相比，他的两条腿还是稍稍逊色了一点。
追了百米，见追不上，那身影又立刻折了回来。
随着距离的缩短，季了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轻抬眼睫，视线聚焦的那一秒，心里没由得局促万分。
少年看似年岁同她一般，跑过来时，一身略微宽大的白色衬衫下身形清瘦落拓。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近距离下，那张只能在漫画里才能出现的主角脸上满是担忧。
“你还能走吗？”他问，声音清冽如高山流水。
季了从晃神中走出，下半身微微用力便是一阵疼。
她摇摇头，眼角又有泪顺着侧颊流了下来：“不太行。”
“这样啊。”男生低眉查看着她的伤势，小腿和膝盖上的牛仔裤上映出了血迹，他抬头环顾了下四周。
此刻烈阳再次钻出云层，高温下路口人烟稀少，唯一一辆黑色保时捷因红灯停在了路口。
“你等我一下。”说着，在季了没明白前，他起身快步走向那辆车，及膝的运动裤下一双小腿细又直，肤色更是和脚上的高帮白鞋一起晃了她的眼。
他走进敲了敲车窗，在对方摇下车窗时说了几句话，随后又走了回来，姿态挺拔，浑身散发着青葱时光下俊朗出尘的少年气。
“我跟司机商量好了，他答应送我们去医院。”
季了找出话里的字眼，在两人之间比划了几下：“我…们？”
“嗯，我们。”少年拾起掉落的书包反背在身上，一边回的理直气壮：“多一个健全的人在，总归方便些。”
季了没法反驳他，以自己现在下半身瘫痪的状态就算爬着去爸妈所在的医院也未必能联系到他们。
她日常性格也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现在确实不能指望熟人，而自己也不行。
“谢——”季了想说声谢谢，但男生却丝毫不在意她想要表达的感激。
他只是在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又毫不费力，仿佛手中是片羽毛却如获至宝。
那一瞬，季了想说的话从身体失重到落入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怀里时彻底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
唯有心脏不停的嘈杂悦动，响如擂鼓，而她的眼神眸动，预兆着从这一刻起，视线再也无法安然无虞的离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
***
这场意外给季了瘦弱的身躯带来了不小的重创，一双细如竹竿的小腿不同程度的骨折，身体其他地方也有明显的擦伤。
尤其是膝盖上，硬生生的蹭破了一大块皮，患处血淋淋的，软组织肿胀，组织液也渗了出来，单看一眼还挺吓人的。
不过也算庆幸，在车祸带来的众多灾难里，这种程度的伤已经算小损失了。
男生在送季了去医院的路上就报了警，当天下午在处理患处后，警察就来到了她的病房询问和车祸有关事项。
季了如实回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后，是男生送他们出的门，临走前还给民警看了眼他的手机，似是上面有和案情相关的东西。
季了闷了半天，等爸妈来了病房后，男生起身就要走前，才主动问了句：“你刚才给他们看了什么？”
男生：“视频。”
季了：“嗯？”
“那个路口的监控坏了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人修，”
男生说道：“好在我用手机录下了案发当时的情况，也记住了车牌号，伤害你的坏人一定逃不掉惩罚的。”
季了嗯了声，又道：“你反应还真快，知道用手机保存证据。”
男生：“也没有，只是碰巧在事发之前，我刚好打开了手机摄像。”
“这么巧的吗?”季了抿了抿唇，下意识的问：“你当时是想拍什么吗？”
“美景啊。”男生带着淡淡笑意走了过来，将口袋里缠绕的白色耳机放在了季了的手里。
他那时就站在能看清旭日西落的窗户旁，逆着光对她说：“一场空前盛大，动人心魄的美景。”
“……”
季了那时不明白少年的话，甚至往后的一辈子也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此刻她能清楚意识到心口跳动的频率是多么的混乱不堪。
这种感觉叫做什么?
在青春期少女的粉色字典里，它应该名列前茅。
……
……
自那之后，直到出院，季了再没见过他，但男生说过的话却真的实现了。
第三天的时候，警方就抓住了逃之夭夭的肇事者，年纪不大，左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开着家里大人的车出来撒野，一时狂妄才犯了错。
季了不懂也不想管后续，她的父母仁慈，双方走的私下和解，对方赔了些钱，这事也就算了。
赔偿金汇进了季了的银行卡里，事后的很多天，她都对着银行卡发呆，心想着自己始终欠着那个男生一个正式的道谢，再不然，这钱也得给他得一半。
总之，她无疑是在给自己一个借口，好骗过萌芽助长的念头反复说着对他的思念。
九月初开学，季了还坐着轮椅，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父母便直接去了学校给她请了长假。
她今年刚进高一，直升的高中是上都当地首屈一指的名校，学业竞争格外的激烈，学习压力也不小。
即便是季了这种努力型学霸，都害怕掉了队伍。
所以爸妈一边给她报了著名教师的网课在家学，另一边又跟所在班级的老师打好了招呼，各科的随堂测试，笔记和日课后作业都不能拉下她的份，由班长汇总后定期通过微信发给季了。
对此安排，季了没有异议，对着班长发送过来的验证消息，她也是顺手点了通过。
他说：你好，季了同学，我叫程嘉落。
她敷衍的回：嗯。
他又说：我是我们班的班长，也是你的同桌，希望你早日康复回到学校，回到我们班级，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
季了还是敷衍的回：嗯。
这之后，兴许是她的冷漠打击了对方的热情，两人除了日常作业的交流，没有说过任何多余的话，或许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对方单方面的交涉罢了。
季了毫不在意，她知道自己不会说客套的话，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有回应已经是她对人最大的礼貌。
然而就是这种满不在乎，在真相恍然大悟，事后再回想起来，就足够让她后悔遗憾很久很久。
因为即便是在很多年后，她依旧能想起再次遇见少年时心里有多雀跃，然后在听见他的自我介绍时，心里又有多么崩溃。
那是高一下学期刚开学，文理科分班之后，正式举办了一次开学典礼。
季了虽然上半年上的都是网课，但是最后的期末考试，她还是在父母的护送下，去了学校，只不过没去考场，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完成的答卷。
最后的成绩没有辜负她废寝忘食的努力，以全年级第二的好名次成功获得了老师的嘉奖，以及国旗下讲话的光荣资格。
那天，天气尤其的好，虽然二月末还是披着寒冷外衣的初春，但早上初生的骄阳攀升，撒下的光却带着格外适宜的温度。
季了抬头看着天，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像极了八月的某一天，遇见少年的那一天。
只不过，今天的场面很多重合，唯独少了重要的他。
季了沉了口气，闭了闭眼，收回了不合时宜就钻出来的少女心思。
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有人在台上领导的结束语落下时同她擦身而过。
衣服上的金属链条清响，悦耳的像是有紫罗兰花瓣装饰着的古典风铃。
一些触动忽地闪过脑海，季了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入眼的便是男生清瘦颀长的背影。
他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上了高台，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手扶着话筒，微微倾身，朗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开场白无疑是多么的陈词滥调，唯独季了单单透过他的背影，他的声音就认出了不远处的人，而唯一听清的三个字又将她打的体无完肤。
程嘉落。
他说，他叫程嘉落。
这是他的名字，也是过去半年每天都尽责发题，单方面关心她学业的班长顶着的头衔。
演讲的最后，台下掌声如雷，混杂着不少玩笑的口哨声和起哄声。
果然。
他的为人和他的长相，同他的名字一样耀眼夺目，受人欢迎。
程嘉落，又会是多少人青春里遥不可及的存在。
至少，她得算一个。
季了拿着演讲稿忍着内心的荒凉和错愕拾级而上，在短暂的一秒内，她再次和走下台的男生擦肩而过。
又是锁链碰撞的清脆声。
似让人警醒的钟鸣，好让季了彻底认清现实。
他和她的初见仿佛只是上天临时对她开的一场玩笑。
而现在，她和他再次相遇，便注定了是一段悲剧的开始。
因为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共同未来可言。
季了一早就想明白了这点。
她知道现实有多残酷，也明白她不是众多小说里可人妩媚的女主仅仅靠着暗恋就能在多年之后收获倾心之人的青睐。
她活的分外清醒。
可即便这样，也依旧避免不了之后种种遇事在心口淌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痛楚。
它便似一种腐化剂，会让完好的内在千疮百孔，最后独留一具掏空的躯壳苟活于现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