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章 ...

  •   萧正麟的脸色愈来愈暗沉,情绪也愈来愈恶劣,乐团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怕稍有不慎便被他当成箭靶。
      最近好像事事也不能顺利进行,就好像早先安排好的演奏会,却因主办单位作临时的改动而被迫延期,这都不是最让他生气的主因,而是咏心那份冷漠与疏离的态度。
      他才不相信,她真的对他死心,真的放弃他了!
      突然被接回来的少萃,对咏心再次出现在乐团里,显得有点惊讶。但让她最在意的,是正麟的改变,以往对咏心的无理责骂,现在再也听不见。他生气,却没有骂出口,只瞪着她看。而咏心,也有着明显的改变,她只为工作而工作,在她眼底,她瞧不见过去那份执着,跟她所认识的程咏心完全判若两人。
      这样的转变,这样的气氛,不是少萃乐于见到的。
      咏心的改变让她安心,但正麟的改变让她忧心忡忡。
      咏心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打算把一切交代给少萃后便离开,可是他却说:
      「她才刚病愈,身为她朋友的你,也没问候一句,便把一切重担丢回给她,你这是待朋友之道吗?」萧正麟挑着眉问。
      「抱歉,少萃,我不知道你们新居的地址,你的手机号码也停用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探望你,你现在好点了吗?」她语气平和,对他的责备丝毫没有影响。
      对少萃,她曾有一点怨恨,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若他们现在要成婚,她可以诚心的向他们送上祝福。
      那段痴傻的迷恋,那份执着不悔的情感,已成过去。
      自正式接受永华后,她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尝到爱情的甜蜜,尝到真正的两地相思。
      想起跟她断了音讯的永华,她掩不住脸上浓浓的担忧。
      萧正麟一直盯住她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突然,彷佛瞧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伤痛与在乎。
      他瞇眼凝视,想看清,但却被她细长的眼睫所遮盖。
      她,还是在乎他的。心底涌起一丝希望。
      「原来是这样,你早应该来问我,我很乐意告知你地址。」大手亲昵地握住少萃的肩膀。「少萃烧的菜也不错,找天你来我们家里,我们请你吃顿饭。」
      少萃不是笨蛋,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那刻意让别人误会他们之间暧昧的话语,都在告诉她,他突然要她回来的主要目的。
      以往,他想尽办法排斥咏心;现在,他利用她来引咏心注意。
      他……发现了吗?发现自己内心真正的秘密了吗?
      她僵硬地伫立在那里,像个木偶,她身上像系上了无数的线,正被操纵者任意操纵。
      操纵她的那人,虽与他靠得极近,但她却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热力,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咏心不是没发现她难看的脸色,但永华随时也会回来,在他回来前,她必须离开。
      少萃的沉默,终于引起了正麟的注意。
      「怎么都不开声说话了?」握住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
      「我……我很好。」她轻声回应。
      「我扶你到休息室休息。」咏心主动提出。
      「不用了,这应该是我这作为男朋友做的。」他搂住少萃,转身,感到背后的注视,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情极好地哼着歌。
      进入休息室,他扶她坐下,还体贴地为她盛了杯温水和她的药一同搁在她面前。
      「正麟。」她开声叫唤欲离的他。
      「什么事?」他扭头望她。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也待晚上再说。」说完,他便出去了。
      要怎样才能留住他?
      少萃悲伤的闭上眼睛,眼睫慢慢被泪水沾湿。

      咏心以等电话为由再度推拒他的饭约,他气得撇下她,扯着少萃便离开。
      他没有预期带她去用餐,而是把她直接载回家。
      在他开口要赶人前,她先开口说:「我有话要跟你说,你今晚可以上来吗?」
      「我不想谈。」他烦躁地瞪着前面驶过的汽车。
      「不多,只是数分钟,好吗?」
      他扭头望她,原想象往日般一口拒绝,但当瞧见她发红的眸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了无辜的她。
      寂静的客厅里,只随约听见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正麟和少萃两人相对而坐在深啡色的真皮沙发上,方型的玻璃小茶几隔在他们之间。
      「我是你女朋友吗?」她倏地开声问。
      「你要问我的问题就是这个?你不要这样无聊。」
      他开始后悔跟她上来,她那双带着怨恨的眸子,像在指控他所犯的罪行,让他不悦。
      「我无聊?若我是你女朋友,怎么你从不吻我,从不抱我,也从不碰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她倏地站起,一边走向他,一边解去衬衫上的钮扣。
      「你疯了吗?快点把衣服穿好。」他伸手拉住了她手部的动作,可她另一手却猛力一扯,好几颗钮扣弹跳落地上。
      白色的胸罩,丰满的胸部瞬即暴露于他面前。
      「吻我。」她捧住他的脸,把唇贴向他,双手隔着衬衫,在他健壮的身体上不住探索。
      她知道,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被她如火般的挑逗,他的身体本能地作出回应,但不一会,他借着那仅存的理智抽身。
      他挣脱开跟她的纠缠,火速地从沙发跳起,粗喘着气说:「你究竟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正在把自己给你。」她伸手想把他拉回。
      他一个旋身,避开她的碰触。
      「我不可能碰你!」他狼狈地一边后退一边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为什么?」
      脚边踢到她的白色衬衣。
      「我不是那种男人。」他弯身捡起,丢给她。
      衬衣被丢在身上,她抓起,遮着半裸的身躯,泪,滚滚而下。
      「正麟,我们结婚好吗?」
      已走到大门前握住门把的他倏地定住,挺直的背显得有点僵硬。
      「这就是你的目的?」锐利的眸子瞟向她。
      那冰冷的见光直刺向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看着门,被用力甩上。
      她颓然把脸埋在沙发,肩膀剧烈地颤动,一阵阵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笑声慢慢转为悲鸣。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永华的消息,咏心无意间总是握着吊在胸前的手机发呆。
      在台上的正麟,手里握住指挥棒在跟团员作最后排练,却总是分神去注意她。
      站于近出口位置的少萃看着他们,苦涩地低笑。
      「少萃。」
      她转头望着不知何时立在她身旁的咏心。
      「你帮我告诉总监,我只能帮他到下个星期。」
      「你还是亲口告诉他比较好。」她想知道,若他得知咏心决意要离开,他会有什么反应。
      「跟你说也一样。」
      「我不想被骂。」
      「我从没见过他大声跟你说话,他又怎会舍得骂你?」
      「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的了。」她轻叹着气,走出走廊,背靠着墙。
      「我知道,因为我出现惹起你的误会了,对吗?你放心,我已经不是过去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爱我,对我很好。」
      「你说的是真的?」
      「嗯,你看。」她掀开手机,把跟永华的合照展示给她看,「可惜他现在不在香港,不然,我便可以介绍他跟你认识。」
      「你一直等的就是等他的电话?」
      「是的。」她不觉抚着胸前的蓝色水晶吊饰。
      「你……爱他吗?」她试探地问。
      她红着脸,嘴边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少萃静静地看着,内心又羡又忌。

      拿着正麟吩咐买的午餐,咏心如往常一样直穿过走廊,进入演奏厅,再走进休息室里,竟撞见两个人正在亲吻。
      那两人,正是少萃和正麟。
      她愣了一下,放下手上的纸袋和饮料,盯着自己的储物柜,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他们所站的位置堵住了她的路,令她无法取柜子里的饭盒。
      她应该要退避或是开口要求他们让开?
      在她犹豫间,有双眸子紧紧的凝住她。
      她的脸上没有预期的痛苦或难过,只有困惑。
      他就不相信她会无动于衷!
      他以加倍的热情吻着怀里的人,直到少萃发出痛叫声,他才放开她。
      咏心看见他怒气冲冲的注视,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们。
      「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扰你们的,我只是想取些东西,你们继续。」她绕过长桌,来到他们面前,对他说:「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过,你挡着我的柜门。」
      萧正麟深深望进程咏心平静无波的眸子。
      她还真是装得一点也不在乎!他瞇起眼,一手抓住她。
      「你打扰了我们的兴致,一句对不起便算数?」
      「那你想怎样?」她抽出被他扣住的手肘,后退两步,跟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她明显的推拒动作却惹火了他。
      少萃被他粗暴地推到一旁,伸手再去抓咏心,再把她扯回。
      「当然要补偿。」
      「什么补偿?」她直觉向后退,但她的手被他向后一反,扭痛了她,她昂头痛叫,他却趁着这个时候结实地吻住她。
      她用力挣扎,他扣得更紧。
      她不要这样!他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正麟哥哥了!他变得很可怕。
      少萃一时反应不来,好一会,她才慌乱地跑上前,用力试图去拉开他们。
      不能!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正麟是她的!
      突然被骚扰,萧正麟的唇放开了她,咏心趁他要扭头去骂人前挣脱开他,伸手便掴在他的脸上。
      「萧正麟,不要逼我去恨你!」

      夜,对他来说,显得特别漫长。
      又一个无眠的晚上,原因都是为她。
      从八岁开始,他已把她排拒在外,决定只要有她的地方,便不会有他。
      但她总是有本事出现在他面前,傻傻的看着他笑,追着他跑,无论他对她怎样恶劣,她还是会抬起带泪的眸子,情深地望着他。
      他以为,她会这样纠缠他下去;他以为,她爱他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在内心深处藏着一股恐惧,像有些看不见,抓不住的重要东西正慢慢从手中流走。
      他颓然靠在椅背上,一双大手微微的颤动,摀在脸上。
      他用尽办法也无法引起她一丝的在乎,反而产生他料不到的反效果。
      萧正麟,不要逼我去恨你!她这句话,重重的击倒了他。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那个男人代替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了?
      这个假设性问题,再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心上,心中的某一角崩裂了,翻起了浓烈的酸意和痛楚。
      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咏心还喜欢他的。
      她一定还喜欢他的!
      但事实告诉他,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已经改变了,不再是那个爱黏着他的大头鬼。
      他一定要些证据,好让自己安心。
      同样失眠的咏心,坐在窗台上,昂首看着天边一弯明月,手轻抚着轻颤的唇瓣,唇上彷佛还留下他炽热的吻痕,
      萧正麟,一个曾让她深深爱慕的暗恋对象吻她了,但这个吻完全不涉及情感,只有恼怒。
      或许她真的错了,错在当初答应他回乐团,错在她不应再出现在他面前,也许……她不会有恨他的感觉。
      她握住钥匙,取出抽屉里的剪贴簿,决定跟他来一个了断。

      瞪着她递来看来已用过一段日子的簿子,萧正麟锁着眉,不肯接过。
      「这本簿子内的是我多年以来为你搜集的剪报,有些已经发黄,但还可以看见乐评人对你所作的高度评价。」她一页一页的掀给他看,「也许,你会觉得很无聊,但这本簿曾经是我最重要的宝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会好好的把它收藏。这些剪报已经很旧,若遗失了便再也找不回,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既然是你的宝贝,为什么要把它送我?」他还是没碰一下,只瞪着那本旧簿子看。
      她没有答他,只垂着眼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继续掀着那本剪贴簿,当掀到最后一页,她一顿,倏地把簿子合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心里告诉自己。
      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执着,她不禁为过去的愚笨而苦笑。
      「这只是份礼物,希望你收下。」她拉着椅子站起。
      「我不会要的。」他也跟着站起,双手环胸站到一角。
      「那便任凭你处置。」她已没所谓了。
      已走出休息室的她刚与少萃碰着,两人对望一眼,没有说话,各向不同的方向走。
      少萃一步进去,便瞧见被搁在长桌上的簿子。
      「那不是咏心的……」她喃喃地道。
      「你知道?」正麟转头望她。
      「我当然知道,这是咏心最重视的,它怎会在这里的?」
      「她说这是她的宝物,却把它送给我,是什么意思?」她们是朋友,必定会知道。
      咏心把它送给他?少萃一愣,随即低低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想讲便算了。」他走上前,取过簿子。
      在他要离开前,她问:「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还是你怕知道真相。」
      「我没空听你胡言乱语。」他抓紧簿子,逃避似的大步地走出休息室。

      特意从法国来跟他练习二重奏的帕丽斯,是个美丽的金发女人,亦是他多年的拍挡。曾经,她是他的结婚对象,他们合作无间,在古典界里被看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事实,他们曾经交往,但这段情维持的时间很短。
      「你看来,好像有点不同了。」她把卷在手里的曲髮扫着他的脸。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睨她一眼。
      「你到底要不要练习的?」
      「噢!生气了。」她装作被吓倒,然后笑着在钢琴前坐下。
      「就由第四段开始。」
      可是,才过了十多分钟,萧正麟便丢下琴,烦躁地踱来踱去。
      「该死!」他咬着牙叫着。
      帕丽斯挑起细眉,像早已预到一般,双手不经心地轻触几个琴键,眼角瞄向累次让他分神的簿子。
      她好奇地取过被他搁在琴面上的簿子,随意地掀着来看。
      看着最后那几行中文字,她歪着头,不怕死地问:「艾伦,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走上前,从她手上夺回簿子:「谁让你碰我的东西?」
      「虽然我不懂看你们的文字,但我看得出,这簿子是出自女孩子的手。我真的好奇,从来没有女人能影响你的情绪,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连练习也不能专心。」
      「谁说我是为她!」他才不会承认。
      她好笑地望生气的脸,「好,不是为她。那你可以告诉我,那些文字是什么意思?是你们中国人的诗词吗?」
      文字?他倏地端起簿子,盯着右页的文字一遍,脸色随即发白,不理会帕丽斯的喊叫,头也不回的奔离。

      叮叮……当……叮……
      长指不住地敲打着琴键,一首紧接一首的乐曲。
      他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只知道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刻也不能!
      别了,我的初恋
      这份情我会记在心底
      随时间慢慢淡忘
      望你能偶然记起
      曾经有个笨笨的女孩
      深深的爱过你
      简短的文字,却字字像万箭般射在他心上,痛入骨髓。
      「正麟。」少萃伫在他身旁,但他完全把她视若无睹。
      「你现在想知道,咏心把簿子送你是什么意思了吗?」她盯着他布满红丝的眼睛。
      后页的文字她看过了,她相信他也看过了,所以当她回来后,才会瞧见他近乎失控的弹奏方式。
      「她交给你那刻,代表住她对你的暗恋正式结束。」
      他全身一僵,遗留了几个音符。
      琴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少萃看着他在琴键上舞动的一双手。
      「其实,你早已爱上她,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她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你排斥她,冷落她,最终你还是逃避不了。」
      「只要有异性接近咏心,你便会把对方赶离,为的是什么?你的工作在奥地利,但你蓦然放弃一切,留在香港这细小乐团里,为的是什么?全都是因为一个人,程咏心,因为你要看着她,怕她有天会被别人抢走,所以你要留在这里看住她,守住她,走到那里也带住她。」
      他也许是古典乐界的天之骄子,但在感情的世界里,是个超级大呆瓜。
      「我高兴能认识到你,真的,虽然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我,但没关系,起码,我是你公开承认的女友,能成为一个有名的音乐家女朋友,我感到很荣幸。」
      「不要再用愚蠢的方法去伤害她了,是爱的,便勇于去爱吧。」
      她弯腰取起行李,「我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搁下他给的钥匙和附属卡,提着行李,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他的世界。
      皮诺休被仙女赐予生命,也不是一下子便懂得站起,虽跌倒,但最终还是会懂得站立。
      她相信,她也能做到得,跌倒虽痛,但也会有站起的一天。

      自从少萃离去后,咏心便完全接手了她的工作,但她还是坚持在今个星期内要离开,也不肯跟他到威尼斯。
      他没有如以往般强迫她同行,只是要她再三保证,在他回来前,不可以悄悄离开。
      从步上飞机那刻,他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他无法抗拒自己对她的思念,只有纵容。
      这种情绪,他带进跟帕丽斯的二重奏中,那如海浪般翻涌的思念,让他好几次差点失控,但他还能找回一点理智,让音乐会能顺利进行,但琴弦间所表达的情绪骗不了他多年的导师——拜恩。
      「今日的音乐会很精彩,我能肯定,这是你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一次。内心的情感蜂拥而出,气势磅礡,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看他那为情所困的表情,拜仁已心里有数,更能肯定地宣布:「你恋爱了。」
      「能让你爱上的女人一定不简单,有机会一定要介绍她给我认识。」
      少萃临离去前的话不住在脑里回旋,经过多日以来的思索,终于彻底的领悟到,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那个纠缠自己多年也无法甩脱的大头鬼,不知何时悄悄地闯进了他的心。
      带着这份浓烈的渴望和思念,他等不及庆祝会开始,便乘搭飞机回去。

      杜韦平敌不过理馨的疲劳轰炸和咏心的苦苦哀求,终于肯拨电话给自手术后留在家中休息的永华。
      手术后,他曾因感染而发高热,后更陷入昏迷,情况一度恶劣,所以根本谁也无法联络得上他。
      杜韦平在两个女人威逼下拨出电话。
      「但是,他精神还很差——」孙妈妈小声说。
      「妈咪,找我的吗?」在床上的永华问。
      「你怎么醒来了?」她立即走上前。
      「是不是咏心,把电话给我。」
      「是韦平,但你现在应该多点休息,我叫他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把电话给我。」他伸手向她。
      孙妈妈把电话放在他手里,「不要聊太长时间,知道吗?」
      「知道,你先出去好吗?」
      她帮他拉好被子,有点不放心地望他一眼,才轉身离开。
      「你没怎样吧。」杜韦平摀住电话轻声问。
      「嗯,过几天应该可以回来。」
      「你确定身体可以受得住长途飞机吗?不要强来——」
      「你们两个男人说完了没有?杜韦平,我开始怀疑你的性取向了。」理馨按捺不住。
      杜韦平的反应是白她一眼,「你敢怀疑我的性取向?我昨晚还不够卖力吗?」
      她的脸瞬即红透,走上前,抢去他手上的电话。
      「你给我住口!」她难为情地不敢望咏心,把电话交给她。
      「我和他出去,你跟永华慢慢聊。」然后粗鲁地扯住杜韦平离开办公室。
      她怯怯地把电话放在耳边。
      「心,是你吗?」
      真的是他!她摀住嘴低低的哭了起来。
      「不要哭,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虚弱的他,紧握住电话安慰道。
      「华,我很想你。」
      「我更想你。」
      「你那边的事解决了吗?」
      「嗯,如无意外,最迟下个星期我便回来了。」
      多日的相思,有无尽的话要倾诉。
      两人都期待着相聚的一天。

      没有他往常的咆哮声,乐团里除了练习时间外,都显得异常安静,团员都以为他为少萃的离去而受不住打击,咏心也这样以为。
      「少萃没有说她到那里去了吗?」
      「没有。」他低头望着坐在钢琴前,拿着抹布,正努力拭擦的咏心。
      他突兀开口说:「我昨晚作了首新曲,你可以跟我练习一下吗?」
      她的动作一顿,不太肯定的问:「你意思是要我跟你练习?」
      「对,谱在这里。」他把乐谱放在琴架上。
      「对不起!我不可以。」她如火烫般逃离,离开钢琴远远的。「我相信陈小姐很快便会回来,她是个有经验的琴手,她跟你练习比较适合。」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跟我练习。」这是他为她所作的曲,除了她,没有人有资格碰它。
      「我真的不能。」虽然,跟他合奏曾是她的渴望,但她真的无法。
      「为什么?」他踏前一步,她退后一步。
      「不能就是不能。」
      「是因为过去我说的那些话吗?我向你道歉。」
      她摇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不用道歉。」
      「既然是这样,那便坐下,跟我练习。」他开口命令。软的不受,只有用硬。
      她不解他为什么要坚持要她,最近的他实在太奇怪。
      「少萃——」
      「怎么又扯上她,我要你跟我练习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大家可以误会他,唯独她不可以。
      既然没有关系,那他又何必动怒?
      「我不可以跟你练习。」
      「我不要再听你任何理由,给我坐下!」他气得走上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行要她坐回钢琴前。
      「第一章开段是我的独奏,由这里开始你便要插入,看见了吗?」他挨近她,手指指着乐谱上钢琴加入的位置。
      「我……真的不行。」
      「我不要再听到个不字。我现在开始,你准备。」他提着琴,回神定气,轻拉动琴弦,悦耳的乐曲在演奏厅里回荡。
      随着他娓娓道来的音符,她不知不觉也跟着投入进去,也不再坚持,手轻轻的抚着琴,完成了她多年的渴望。
      他的小提琴像在向她诉说事情,而她的钢琴作出回应,是那么自然又让人喜悦。
      「这首曲名叫谱出恋曲。」
      他希望能跟她谱出爱之恋曲。
      「这首曲不仅好听,连歌名也这样好听,我相信将来你公开演奏这首曲时一定会大获好评。」她没听出他的暗示,只把乐谱顺序排好。
      别人怎样评论,他从来都不会重视,但她的称赞却大大的满足了他。
      「咏心。」
      「嗯?」她扭头望他,却碰上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传来一阵电流,他不敢深吻,只轻轻的吸啜,不规律的心跳快要跳出胸口。
      突如其来的亲吻,咏心忘了反抗,直到他的舌头探进口中,她才慌乱地推开他。
      「你怎能这样?!我不是少萃,我是你最讨厌的程咏心。」她用力擦去他留在唇上的气味。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是她,我也没讨厌你,我——」
      「我不想听!」她惊慌地避开他伸来的手,旋身跑离。

      咏心在避他。
      他苦恼地凝着低头默默地工作的她,实在不知应该怎么办。
      过去的厌恶,现在却成了他的渴望,渴望她能如过去般,深情地望着他,甚至……爱着他。
      但她现在连望他一眼也不愿,跟她说话也被冷淡对待,每次邀请她去用餐也只有拒绝,他终于尝到自己当时种下的苦果。
      「正麟,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大家都在等你。」因为咏心坚持在明天离开,萧妈妈昨日特意从奥地利回来乐团里接手她的工作。
      「我给大家休息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早就过去了,你怎么了?若真的放不下少萃,怎么当初又让她走了。」
      她这个做妈妈的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难得见他真心对待一个女孩,还以为会看着他们踏进红毯的一天,没想到少萃蓦然离去,留下落寞的他。
      他倏地站起,「妈,我的事你不要理。」
      他再次瞥向咏心刚才站立的方向,可却看不见她,一阵寒意从背脊冒起,他慌乱地四处张望。
      「程咏心呢?」她不会一声不响便离开自己吧。
      「她跟杜韦平出去了。」某团员说。
      杜韦平竟然把她带走?!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带走咏心。
      「正麟,你去哪里?」萧妈妈错愕地看着他走出演奏厅。
      「我很快回来。」撇下话,便急步跑下弧形阶梯,直跑出学院大门,就在白色的长阶级上发现他们。
      「它印好我便第一时间取来给你,还好我只是掉在这里没被人捡走,不然被理馨知道我可大件事了。」他把穿底的公文袋丢进垃圾桶。
      咏心小心地检查光碟盒子的四边,「永华知道我们的专辑会在这天发行吗?」
      「他还未知道,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也好,明天他回来,我们顺便一起庆祝。」
      「杜韦平,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们转头望向阶梯上伫立的人。
      「是前总监夫人叫我回来的,但因为我早上有些事要处理,所以到现在才可以回来。」
      他看着他走下阶级立在他们上一级的位置,对他说:「你先上去。」
      他望了咏心一眼,也不敢久留,快步跑上阶级。
      咏心眨眨眼,握紧手上的光碟,「我也上去了。」
      「站住!」她经过的时候,他伸手扣住她。
      「我不是叫你不要接近杜韦平的吗?但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他满腔酸意的说。
      「萧先生,你不是我的谁,交什么朋友不用经过你批准吧。」她瞪着前面的石阶,没有望他一眼。
      她开始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
      「你!」他咬着牙瞪她。
      「请你放开我,在这里拉拉扯扯,被人看见有损你形象。」
      他瞪了眼刚经过他们的某人,还是放开她。
      她揉揉被抓痛的手腕,昂首踏上阶梯,留下一脸茫然的他。

      这是咏心留在乐团最后一天,也是永华从瑞士回来的日子。
      她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乐团,那份喜乐在她脸上发出异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耀目、漂亮。
      相反的,萧正麟变得异常沉默,脸色暗沉。
      在休闲室里清理自己的杂物柜时,她的手机响起。
      她握紧电话高兴得流着泪跑去找杜韦平。
      「永华回来了,他说他在香港国际机场,他终于回来了。」
      「他不是夜机吗?」韦平也显得很高兴。
      「他临时改了机票。」
      他们的对话,萧正麟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脸色更难看。
      从眼角瞧见她一步一步走近,「萧先生,我可不可以——」
      「不准。」他紧绷着脸,豪不留情地拒绝。
      她错愕地盯着他,然后失望低头,看着他灵活的手指拆下弦栓上的旧琴弦。
      「我几天的工资可以不要的,我——」
      「不许就是不许。」抓住小提琴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
      她咬着唇,哀求地说:「求你,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够了!你要去便去吧,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他受不了她的泪,尤其是为别的男人所流的泪。
      「噢!对不起。」她谎忙擦去眼角的泪,「我明天才回来取回其它的东西。」
      离去前还不忘一声,「谢谢你。」
      可是,她才跑到门前,就听见一声不寻常的声音,然后转身……
      琴弦突然断裂,飞弹起划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上添了道细小的血痕。很快,血便从细长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沾污了他雪白的衬衣。
      看着事情发生的人都愣住了,当某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才有人慌忙去找急救箱出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可是都被他一手挥开。
      而他,只牢牢地望着在门前僵立的她。
      萧妈妈取过他手上的小提琴,拉起被他弄断的琴弦察看,发现这条琴弦新买的,而导致它断裂的原因,是调琴的人换弦的时候过于用力调校所至。
      是什么导致他做出这种粗暴行为?小提琴主人的眼神已道出一切。
      会吗?正麟脸上的忧愁、落幕会是因为咏心吗?
      「正麟,有什么话,也待处理伤口后再说。」萧妈妈轻声对他说。
      杜韦平看着呆着的咏心,推了推她,「你还要去吗?」
      「我……」他伤得严重吗?心底被封锁的一角隐隐作痛。
      「去吧,他在等你。」
      「嗯。」决定了,便旋身走出演奏厅。
      强烈的失望让他的脸色很难看,再加上脸上那血淋淋的血痕,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她走了,她竟然真的走了!过去对他紧张兮兮的咏心,现在连他受伤也置之不理了!
      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了吗?
      脸上的刺痛,他一点也不在乎,心里最痛的伤口又有谁帮他去处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