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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实不瞒温公子,您应也猜到我双目有疾,无法视物,我横遭意外也不知如何会闯入到您的家中扰您清净。但事已至此,我如今之况一人无法行走于世,便只能厚着脸皮向您请借宿一阵,”

      说到这里南榕白皙的脸颊霎时染上胭色,微微黯淡的干净双眸轻晃,羞赧又动人。

      “但请您放心,自古无功不受禄,我不能于您府上白吃白住,虽我目不能视,但也通些文墨,懂得数算,若您不嫌弃,我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以做宿资。”

      若是有的选择,南榕并不会如此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没有人喜欢陌生人在自己家中平白居住,就算她身上有钱可货币不同拿出来与废纸无异,而她昨晚出来只是囤补日用,便未带着背包出来,除了一根导盲棍,一只智能手表,已再无其他有价值之物。

      她看不见东西自无法做些洒扫活计,也怕碰坏了他府上东西,所以,她唯能做的,也只有替管家或是账房心算账务,当然,前提都得是他是否需要多此一举恐是鸡肋的自己。

      温景州对她称呼的变化投以一暼,倒是应变的快。

      神色清冷未变,语气倒带着些无奈淡淡道:“姑娘客气,虽昨晚蓦然转身见你实有惊讶,但你突遭变故已令人唏嘘,既有缘到了我府上那便是贵客,怎有失礼让客人做活之理。既是不便,你便安心在此处住下,我再托人寻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你医治,若能复明自更是好事一桩。”

      “时下初春料峭,清早寒凉,你右前方直走十步有桌有凳,恰能日光照耀,请姑娘移步坐下详叙。”

      话落时,人已极自然的与她保持安全之距,朝她右前方走去。

      他话中一笔带过昨晚未见自己如何出现,虽不知真假,但也令南榕心弦微松。

      听到他沉稳从容的脚步声在右方停下,未有听到衣物与桌凳相触的落定声,知他是在等自己过去,感觉到他分寸有度的礼让,加之她也有事相寻,便未再犹豫,向右侧转身手持导盲棍探寻而至。

      若非她双目无神,行走警觉且慎重,只看她面上从容不需人搀扶便能准确到达他简单所指的位处,当真让人怀疑她失明真假。

      温景州莫测的目光自她手中似钢似铁的细状长棍上,移至她清澄纯净却漆黑空洞的双眼上,微分了神想到,若这双眼能够复明视物,定晶耀如星,溢彩生辉。

      “请。”

      失明两年余久,南榕的举止间已不似先开始畏手畏脚佝背缩颈,手指病态恐慌般的乱摸乱动。

      在导盲棍被硬物所阻时,她便将之收起,右手循着直觉稳稳扶在木质桌面边缘,脚下微动触及凳脚时,缓缓坐下,而后将导盲棍收起横放在膝头双手掌握,身姿亭亭仪态干净端方的望过去,

      “多谢温公子。”

      温景州见过失明的人,他们有的自卑怯懦,有的暴戾伤人,却都有一个共通点,身形佝偻举止猥琐,怨天尤人。

      而眼前的女子,沐浴在日光下,脂粉未施天生丽质的秀美容颜愈显柔和清纯,半长而密,波卷如云,自显妩媚的发,齐束在身后露出光洁纤细白得发光的颈子,颌首间唇边微微翘起的弧度如春花绽放,静显芬芳。

      最可贵的,是从她的身上看不到怨怼,萎靡,绝望。反而沉静,坚韧,美好。

      这样一个内心豁达处事从容的女子,她只是静静坐在这,便让人觉心生好感,怜惜,可敬。

      也是这样一份与寻常目盲之人不同的从容而不自怜的气度,让温景州于她多了分欣赏而高看一眼。

      作为不速之客,南榕未自视甚高到要这位府主人处处迁就,虽二人才只有两面之交,但从其言谈间她能感觉得出这位温公子虽礼数周到,温文尔雅,但却有感疏离,非是热情好客之人。

      待二人坐下,她便凭直觉看向他的方向主动开口:“不敢再劳烦温公子费心,复明一事强求不得。还是请温公子不嫌弃予我些可出力的事物来做,否则我实是无法心安理得安享您的馈赠。”

      温景州展袖抬手为二人添茶,闻言只淡淡瞧她一眼,略一沉吟道:“姑娘心性高洁,令人赞叹。既如此,”

      南榕虽看不到,却可听到茶水倒流,嗅到茶香肆意,察觉热气愈近,她微侧头辨位,抬手置于身前桌上侧拢示谢,恰正巧与他送杯而来的手无意相碰,她手指微动未大惊乱动,只轻轻后移,掠过质地丝凉的衣料重将手收回膝上,若无其事道:“温公子过誉,我姓南,名木,您不需如此客气,直唤我名字便是。”

      “南,木。”

      温景州自她掩在桌下的手上收回目光,淡淡看了眼自己手上被她无意一触即离,隐还留有她手上凉意柔软的手背,清冷莫测的眸看着她镇定如常的脸,温声带笑道:“南木姑娘之意我已清楚,且容我思量一番,再请教姑娘可好?”

      “温公子客气,自是可以。”

      南榕略松口气,在这个不存在她所知的历史中,却规矩与古代极相似的大夏朝,要找一件令失明者能做的事情几乎可说是强人所难的。可却也如她方才所说,她无法心安理得白吃白喝住在他人家中,便是她或不会久待,也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既是让自己可多少了解这里的事物风俗,也是想将二者之间的关系划分明确,若真无法再回去,日后也算在此有一技之长可做谋生之能,不至于不明不白的做了一个他人豢养,一无是处的女人。

      “世间女子读诗书者有,不通文墨者有,却精通数算的女子倒少有听闻。且据我所知,精通此道者向来只传于家中男丁或学生,似南木姑娘精通此道的女子更是难得,”

      南榕心弦微紧,正欲借口作答,然温景州好似只是随口感叹,并无要她回答之意,便长身而起,洞彻人心的深邃双眸俯视着神色微紧的女子,淡淡勾了下唇,邀请道:“虽不知南木姑娘会留下多久,但终是居住之所,不知姑娘可愿随我府中一游?”

      南榕只稍稍一顿,便欣然应下。

      主人和下人终归是权重不同的所在,她可以对婢女可能无心的询问以微笑婉拒,但却不好对目前她借宿的主人家避而不答,

      毕竟是她主动且自愿别有用心的留下,就算她不会实话作答,也仍是需要费心应对,而她无法保证自己的话或是神情是否能够做到让人信以为真不会怀疑,

      若弄巧成拙,于她未知的现状来说只会平添难堪,是以,能够彼此不多深究,让她能够顺利回到熟悉安全的世界,或是摸清了这里的生存规则,能够幸运的拥有自己的安全空间,是最好不过的。

      就目前来看,这位温公子应对她没有什么恶意,毕竟以她眼下比弱女子还不如的状况,他若包含坏心,昨晚便会有所作为,只是不知,他方才所言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看到她是如何出现的。

      而他又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心,还是另有所谋?但不论是哪一样,她都得明知,故犯。

      温景州似是不曾察觉身侧女子时而凝重时而豁然的气息波动,他刻意放缓了步伐让她可以跟上,与她介绍府中景致方位时,时不时与她温声提醒转向前行,但却始终与她保持距离不曾自以为是将她作个无能的盲者搀扶或是不耐催促。

      他这样体贴有度的做法,自是令南榕觉得安全放松,出了那片她自以为缚的院子,虽有对陌生环境未知的慌惧,但更有心情开阔之慨,尤其在鼻息盈满各种花朵的宜人芳香,感受着温暖舒适的阳光照耀时,整夜未眠的眼涩脑涨,以及忽临异世的紧张戒备,在这一刻都通通远离消散了些,

      她不觉闭了眼,光洁白皙,如清水芙蓉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真心醉人的笑意。

      春日高照,万里无云,

      姹紫嫣红迎光怒放的繁花,干净单纯放下戒备绽放柔软的女子,都是那般直白美丽且引人侧目,落在旁人眼中,只觉百花应如是,美人当如斯。

      温景州清冷的眸只在身侧可用美丽美好来形容的女子脸上停驻几息,便神色如常收回,能够给她这短暂的安然舒心已是他留了情面。

      而他终非为美色所动无所事事之人,今日他已在这女子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不觉生暖的眸重覆深色,再看了眼一无所察的女子,不曾犹豫便开口打断了这可令石心软化的一幕。

      “再往左行有一座白石小桥,桥中有一座六角观亭,桥下荷莲游鱼怡然自得,夏日时置身其中是为纳凉赏景的好去处。若南木姑娘现下便想前去,我可叫婢女陪同,只男女有别上桥时恐多有不便,姑娘见谅。”

      南榕已是有些昏昏欲睡了,但仍有警惕心在,虽遗憾被打断也并无有怨言,长而密的卷翘眼睫轻轻动了下,她睁开眼,转过身目中空空的看向他,歉然浅笑:“今日劳温公子忙中抽闲带我熟悉府中,已是感激不尽,我已记下来路自己返回便可,温公子有事请不必顾忌我。”

      “我已叫来婢女随侍,南木姑娘可在府中随意行走,有事尽可吩咐。失陪。”

      温景州看了眼应声前来的婢女,最后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那道清洌雅致的沉静衣香渐行远去,南榕转回头轻轻松了口气,与这位不知面貌的听声音年岁应与她相仿的温公子相处时,即便他言行有礼,嗓音温雅,体贴周到,她却总不自禁心生警惕,

      只希望能尽快找回归路,早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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