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年》沐久夕

33、答案

　　到最后洛寒也没有说出要赶左漓走的原因，只是将左漓的东西拿出来后关闭了卿尘宫的大门。
　　全程都不敢看左漓一眼，他害怕只要一眼自己就会彻底疯了不顾一切将左漓留在身边。
　　左漓看着紧闭大门的卿尘宫，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上千年之久，从自己有意识起便住在这里。
　　但现在他反而是最不该留在这里的人。
　　最开始听到洛寒决定的震惊不敢相信到现在也只有落寞和迷茫。
　　后来怜尘跟陆裘带着人过来帮左漓把东西搬到凡间的住处，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居所。
　　这个过程谁都没有说话，左漓像一个提线木偶，没有意识的随波逐流跟着那些人做事。
　　走进屋内时又是一怔，这里跟洛寒的内殿没有关联，一点都不像，但是细看之下又处处是那个地方和那个人的影子。
　　每一处都是迎合左漓的生活习惯，这世上这么了解自己的只有洛寒。
　　脱鞋走到地毯上，是自己喜欢的触感，就连屋内的茶杯摆放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摆的。
　　左漓声音嘶哑，回身看着门口的怜尘“这个房子是谁准备的”
　　明明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明明能做这些的除了洛寒别无他人，但还是想问，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怜尘早就猜到会被问这么一次，从看见洛寒事无巨细的吩咐人下去准备这个房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左漓会发现。
　　但想到分开时好友让自己不管左漓有没有猜到都不能告诉他的请求，心里面轻叹一声转移话题“小朱雀，有些东西需要你……”
　　只是还没说完，便被左漓打断“是洛寒，对吗”
　　左漓看到他这个反应就确定这个房子是出自那人，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委托你瞒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傻”左漓嗤笑一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怜尘走之前委托他给自己拿点竹子的种子。
　　等人都走后，左漓将种子种到院子，又拿出瓶酒坐在窗边看天。
　　“这次，你可管不着我喝酒了”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
　　这次没洛寒管着，左漓喝了不少，醉得路都走不稳，本来下意识伸手要扶着什么，但是又发现人不在这。
　　只能自己一个人站起身，努力走到床边的时候因为脚步不稳还崴了脚。
　　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跌坐到床上捂着脚踝，眉心皱成一团。

　　洛寒在卿尘宫看到这里心下一紧，冲动起身就要下界给人处理脚伤。
　　“你可想清楚了，今天你要是下去可还会舍得把人放在凡间，天道那边你又如何交代”怜尘坐在椅上开口，但语气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心。
　　毕竟朱雀这孩子也是怜尘看着长大，看到他受伤源于长辈心理也会心疼。
　　洛寒被说得冷静下来“我……没忍住”
　　怜尘给他倒了杯茶“你就是忍不住担心，看不得他受伤对吧，等会儿我会给他送点药膏，你别操心了”
　　给洛寒倒完茶后就起身要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叮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万事都别后悔”
　　怜尘清楚天道对于规则的严苛性，所以就算有心帮洛寒他们也无能为力，也只能让他们做事情都想清楚，别后悔便行。

　　走到左漓住所的时候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这孩子是喝了多少？
　　进屋后就看到左漓站在床边看着地上摔碎的酒。
　　左漓听到声响朝怜尘看了眼“我没找到药膏，洛寒有跟你说放哪的吗”
　　左漓醉酒不会吵闹，很粘洛寒，这次洛寒不在又崴脚，酒也醒了大半，做事情除了有点迟钝跟没喝酒差不多。
　　怜尘将某人交给自己的药膏拿了出来，左漓眯了眯眼睛看清东西就接过去坐下打算抹在脚踝。
　　抹之前又觉得忘了点什么，抬头看着怜尘“这是洛寒给你的吗”
　　但是问完之后又不管怜尘回不回答，自顾自做手里的事情。
　　怜尘知道他还醉着，挥手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掉，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左漓抹完伤到的地方，把这瓶药膏拿在手中愣愣看着，就这么躺在床榻睡了过去。

　　后来左漓在这个住所过了很多很多年，这期间做了很多事情。
　　譬如一个人摸到了魔族，躲过了重重守卫到藏书阁把里面关于残暴修道的书烧了个干净。
　　那件事情使整个尘世都震惊，纷纷猜测是谁做的能不留痕迹把混沌死后出现留到现在的魔界藏书烧掉。
　　有人猜测是洛寒做的，但是当时洛寒还在凌霄殿议事，这个谣言也不攻自破。
　　洛寒后来也悄悄去现场看了下，确定就是左漓所做，他感受到了一丝朱雀气息，别人察觉不到只有自己能察觉出。
　　他清楚，是左漓知道洛寒肯定会想到自己，所以刻意留下只有洛寒能察觉的气息告诉他。
　　藏匿身形看着那些魔族焦头烂额的找线索，洛寒心里没有波澜，确定左漓的确没再留下什么给自己就离开了。
　　这千年时间，左漓的名声越来越响，无数恶人避他如蛇蝎猛兽，也有无数人想要跟他攀上关系拉左漓下马帮他们做事。
　　但左漓统统不理会，若是有人上门带着不光彩的目的便直接杀了以免留下祸害。
　　渐渐地也没有人再敢找他，凡间则有许多人给他建了朱雀庙，只是没人知晓这位神明的真容。
　　左漓住在凡间也是用的假身份，日子倒也算是过得还行，只是每到惊蛰前就会想办法准备礼物，但最后无一例外都没送出去。

　　左漓看着那个院子，熟门熟路的走进去，里面落了很多灰，还有些蛛网。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拿了个什么进来“我打扫一下，都没下脚的地”
　　前面的人点点头，左漓转身去拿了棍子清理蛛网“我帮你”
　　洛寒不拦，两个人忙活了一阵算是大概把屋子清理干净了，不像先前这么脏。
　　收拾好后坐到窗前，左漓突然冒出一句话“当年那个答案你还没告诉我”
　　洛寒倒水的手一顿，差点就把壶摔在桌上“喝点水”
　　又在转移话题，每次都是这样，不想回答便说其他的事情，但这次左漓偏不如他的愿。
　　“为什么不敢说”左漓步步紧逼，扯着洛寒的手将他拉近自己，两个人眼神交缠。
　　洛寒本欲开口，眉心一痛感受到什么赶忙将左漓推出屋子，口型在说让他快走。
　　天道来了。
　　洛寒将人推出去，在神域内问了要消散的“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我死了，混沌神力能不能想法子给左漓”
　　千景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随后消失在天地。
　　看来是能。
　　千景走后，洛寒望着天雷，并不意外。
　　在自己忍不住下界去找左漓的时候，自己就注定会收到天罚。
　　只是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心里面多多少少觉得怪怪的。
　　天道是自己留下的，跟自己关系密切，结果现在要被自己留下的东西杀了。
　　太丢人了，当初怎么没想着给自己留个特权什么的。
　　洛寒担心在屋外的左漓，害怕他会做什么傻事，想去看看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意外。
　　但是去不了，天罚开启的瞬间，自己就逃不掉了。
　　运气好可能活下来，运气不好便灰飞烟灭。
　　左漓知道之后估计又要气自己不告而别，但是这次没办法去哄他了。
　　天罚本就是天道专门用来惩处神的手段，总共九道天雷，从古至今，没有神能活着度过天罚。
　　带着一丝妖气的神明站在阵法中央，知道躲不过去，便也不动了，静静等待死亡。
　　他只是有一点不甘心，想再看看心里面那个人的脸。
　　第一道天雷降下，洛寒被劈得单膝跪地，呕出一口血。
　　浅绿衣衫沾到了飞溅的鲜血，染上了血迹。
　　人间此时下起了暴雨，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天道并没有给洛寒喘口气的机会，第二道天雷马上劈了下来，但是却没有在意料中落到洛寒身上。
　　洛寒感受到了有一个人抱住了自己，硬生生替自己抗住了这一次天雷。
　　洛寒闻到那人的气息，左漓。
　　他猛的清醒，忍着痛将抱着自己的人拉了起来，眸中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左漓，谁让你进来的，我让你快走就是不想连累你！天罚不是儿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左漓充耳不闻，将自己的北垣召出，使出朱雀神力放出了个屏障。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你呢，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会受到天罚，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原因？洛寒，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洛寒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索性不开口，手中掐诀想将人强制送出去。
　　左漓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但并没有阻止，洛寒发现他没办法把左漓送出去了。
　　天合咒。
　　可以将两个人绑到一起，一方死，另一方也无法活。
　　“左漓你疯了！我受到天罚必死，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命，你跟我在千年前就没关系了！”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他们从认识开始，就注定断不开了。
　　从洛寒在那天不像自己插手了左漓的因果轮回时，从左漓还生活在仙京发现自己对洛寒的感情叫不出口师尊时，从洛寒为了左漓下界时，谁都没办法脱身了。
　　那个克制的吻，双方都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的感情。
　　第三道天雷降下，左漓用神力扛着，吐出一口血就要倒地。
　　洛寒伸手忙不迭把人扶着，又输送着神力修复左漓的神魂。
　　左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一下“洛寒，你躲了我千年，你对我是什么感情还有当年的答案，你敢说吗”
　　身前的人嘴角微微勾起，带着血迹，眉间的鲜红印记让他显得似神似魔。
　　“师尊，我对你心思不纯，你知道的”
　　左漓声音轻颤，像是耗尽了力气才说出口“那天的话，我听到了，但我不敢戳破”
　　那是我的心魔，是你，又不是你。
　　这么多年来不愿叫的称呼，却在这个时候叫了出来，不合时宜。
　　洛寒浑身一僵，许久不言语，但是听着周遭的雷声，感受到身体内的天合咒，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了，从左漓进阵法的时候，他们谁都回不了头。
　　现下他们二人被绑在一起，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自己神力也没有恢复，他逃不掉神罚。
　　即如此，就让情况更糟一点吧。
　　多年不敢说出口的感情，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奔向了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忍耐千年的神明在此刻俯身吻住了属于他的凡尘。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