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正》是禄

1、第一章

　　斜阳，漠海。

　　荒风卷着黄沙。

　　如最艳丽的舞娘，在暮陲沧海婆娑起舞。

　　又如愤怒的将军，抬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赵六子抬头看了看天，后又转头看跨在驴上的老者。

　　那是他两个月前拜下的师父，说好要带他下江南，现在却走到了西域边界。

　　赵六子咽了口唾沫，来润干渴至极的喉咙，声音嘶哑道：“师父。”

　　师父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才眯着眼问道：“怎？”

　　赵六子看着师父手里瘪了的水袋：“……渴。”

　　师父不为所动的将最后一口水倒进嘴，才道： “那走快些，为师记得前面卖水的。”

　　说完，师父狠拍一掌驴屁股。

　　那老驴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叫，小跑起来。

　　赵六子只得硬着头皮追上去。

　　两炷香后，两人找到一家极简陋的客栈。

　　外砌的土垣已凋敝不堪，院中的马棚里，几匹瘦马正嚼着干草。

　　师父下了毛驴随它去饮水，边摘下满是沙尘的头巾，边大步走进客栈的客堂，“小二，来壶解渴茶！”

　　赵六子累的直吐舌头，咬牙随师父走了进去——

　　客堂里仅有的几张破旧的桌椅，全被砸了个稀烂。

　　碎瓷破瓦也撒了一地，到处还有新鲜的血迹。

　　赵六子抬头一扫，几个手拿武器的中原人士，正与二楼的几个西域人对峙。

　　柜台里，客栈的掌柜和小二只敢露出半颗脑袋，焦急直冲刚来的师徒两人眨眼睛。

　　一个时辰前。

　　掌柜和跑堂的小二正在店内打瞌睡。

　　这个季节风沙大，过往的商客皆避开这个时段走货，连累客栈已有两天有来客。

　　本以为今天也不会开张了，远处却隐隐传来到马蹄声，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小二正支着下巴的手一滑，从瞌睡中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掌柜与小二对视一眼，小二立即跑到门口去迎接这难得的稀客。

　　来客皆着西域服饰，其中两人是西域圣明教的教徒，专门负责圣教在中原的事宜。

　　因为频繁来往于西域与中原，他们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小二笑容很是殷勤，引着几人上了二楼。

　　片刻后，居然又来了两位顶着风沙的来客，一男一女，共乘一骑。

　　不知磨蹭什么，进了客栈后却没有立即进客堂来，小二便到院子中去迎。

　　小二：“爷，是歇脚还是住店？”

　　男子哑着嗓子问：“马棚里的那些马是谁的？”

　　小二答道：“是刚才到的几位爷的坐骑。”

　　男子又问：“他们是什么人？”

　　小二面露为难，男子随手丢过几块铜板，小二接过后爽快道：“有两位是圣明教的大爷，还有一位见着面生。”

　　男子问：“三个人？一起的？”

　　小二：“是，三位爷一块来的。这时候天不好，客人不多。”

　　男子似还在犹豫，这时，怀中的人发出一声轻哼。

　　那人被防风的氅衣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两只娇小的绣鞋。

　　男子像是护住什么宝贝，紧紧揽着，“还疼吗？”

　　怀中人似乎很虚弱，嘟哝着哀求道：“相公，我难受……”

　　男子柔声安慰：“我们进去歇会，等你好些再走。”

　　将手中缰绳丢给小二，男子抱着怀中人下马，缓步走了进去。

　　他选在一楼靠门边的位置，让女子坐在他膝上，小心翼翼的帮她解开蒙面的纱巾。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身形娇小，戈壁荒滩见不到的白嫩皮肤，如珍珠般细腻柔润，一双明眸顾盼生情。

　　她微喘的靠在男人的肩膀，小口喝着喂到嘴边的水。

　　男子神色戒备，只有落在女子身上时，不禁柔情些许。

　　二楼那伙人除了两个圣明教的教徒，还有一人，名叫殷一成，因偷夺秘籍而叛逃师门，此次西进是被圣教的两人招揽来的。

　　殷一成一直在逃命，惴惴不安，诚惶诚恐，那对陌生夫妻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紧张。

　　男子三十多岁，脚步轻盈，孔武有力，武功应当不弱，十分警觉，从进门到现在似在戒备着什么。

　　殷一成注意到，他在看到二楼两个圣明教的教徒时，表情变得有一丝微妙，但仅此而已。

　　殷一成试探的问圣教的两人，“两位可认识楼下之人？”

　　手中白骨鞭不离手的那人不爱说话，另一个年轻的则笑着回道：“我俩走南闯北，每日见的人太多，记不得了。”

　　说话这人名叫祁药，他虽然这样说，楼下的男子却是认识的。

　　那男子名叫莫骅，无门无派，居无定所，净干些偷抢窃玉的下流勾当。

　　祁药上回见他，还是在扬州的一家妓馆里。

　　那时的莫骅端是一派临风玉树佳公子，倾城的名角轮流坐上膝，陈年美酒渡进口，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那时的祁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莫骅满面尘土，小心翼翼给娘子喂水的一天。

　　祁药不欲多言，殷一成便识相的不再追问。

　　三人小声商量着回圣教后的诸多事宜。

　　突然，传来窗口不自然的声响。

　　那声音隐藏在狂风之中，却没有逃过几人的耳朵。

　　三人一动不动，依旧说着话，不露一丝破绽。

　　楼下的莫骅迅速拿起包袱，抱着娘子朝门口跑去。

　　他一脚刚迈出门口，旁边突然一双短刀偷袭而来！

　　莫骅忙迅速后退，堪堪避开了直面而来的刀光。

　　门口出现一名少女手持双短刀，身形利落，招式狠辣，毫不留情。

　　对方从门口攻入，莫骅躲避几回，大约估摸出少女的功夫不如自己，咬着牙迎上短刀，想寻机从少女手下寻找逃脱的机会。

　　少女功力不弱，但年纪太轻，经验不足。

　　莫骅拼着受伤，眼看就要计划得逞——

　　这时，少女身后突然伸出一掌！

　　莫骅大惊，靠着成名的脚下功夫险险避开，还是被掌风伤了肩膀。

　　原来少女身后还有一人，那人作书生打扮，身材细瘦，行若鬼魅。

　　他与少女一明一暗，出其不意。

　　本来凭着莫骅的身法，也并非逃脱不了，但他怀中还有娘子在，只得小心退避回客堂中央。

　　这边斗的正剑拔弩张，二楼却相差甚远。

　　二楼窗口的声响不徐不疾，再停顿一瞬后，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撞破窗户冲了进来。

　　殷一成早成了惊弓之鸟，立即站起身。

　　壮汉冲过了头，撞翻隔壁的桌椅，揉了揉头才站起来，见殷一成一副临战姿态，立即举起武器防备。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哪个都没动手，却因不明情况不敢放松丝毫。

　　一楼，莫骅抱着娘子被逼的节节败退。

　　书生的武器是一把折扇，与少女互相配合，出其不意，让莫骅多了些许伤口，却始终不能将那他拿下。

　　“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