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那个太后姐姐》刀野蓝

43、失踪

　　又走了半个时辰，黄昏已至，太阳西沉，树林里已是阳光稀疏。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还没有到山下，队伍里隐隐又骚动了起来。

　　就在队伍里那群三仙亭民众又要闹起来时，其中一个突然狂喜道：“看那鸟窝，我上山没多久时见过它！”

　　他高兴地冲到一个非常茂盛的灌木丛前，指出一个十分隐秘、几乎难以发觉的小鸟窝：

　　“你们看，这是凤头百灵的鸟窝！”

　　孙少兴无奈道：“阿诚，百灵窝随处可见啊。”

　　“不是不是。”阿诚高兴地指给大家看，“你们看看，这窝里已经孵化出来的这只鸟。”

　　谢颖探头望去，疑惑道：“这丑鸟怎么拼命拿屁股顶兄弟姐妹的蛋呐？”

　　只见一只毛发稀疏的小鸟，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正拼命用屁股把蛋顶出巢穴。

　　有一颗蛋已经滚落到灌木丛中了。

　　不想让兄弟姐妹成功孵化？鸟里也有这么自私的存在？

　　她顺手把鸟蛋捡回鸟巢。

　　很快大百灵回来了，小鸟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缩回鸟窝里。

　　董嘉仔细看了一眼，“这蛋是百灵的没错，可孵化出的小鸟，却是喜鹊。”

　　谢颖仍旧不太明白。喜鹊为何会出现在百灵鸟窝？

　　董嘉解释道：“谢兄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接地气。喜鹊习性恶劣，自己不筑巢，却喜好把蛋下在别的鸟的窝中。连小喜鹊也是自私恶毒之辈，若是先孵化出来，还会本能地把养父母的亲生子女挤出鸟窝，换取完全的宠爱。”

　　谢颖这才明白了，“竟然是这样。那么阿诚兄说见过这鸟巢，说明我们路是走对了。单个百灵鸟窝常见，被喜鹊下了蛋的倒霉百灵窝却是没那么好寻。”

　　那个爱唱反调的三仙亭人又跳了出来，“就算认出区区一个鸟窝，又能说明什么？没了向导，眼下太阳也没了，还是没法找方位，怎么找下山的路？”

　　“凤头百灵向来在地势低处筑巢，我们离山脚是很近了。”曲承遥打量了几眼四周的地势，走向一个树墩，静静打量了一番，“方向这不就有了。”

　　树墩年轮稀疏处为南，密集处为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众人因为心里慌张无主，一开始没有注意这一点。一经曲承遥提醒，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顺着那年轮稀疏的方位走，步履加快。

　　两番指路，众人对曲承遥的信赖程度，直直攀升。

　　谢颖这才明白曲承遥说的“别的意图”是什么。

　　她是故意放任危机发生，自己再借机解决，以此建立众人对她的信任！

　　曲承遥果然借机哑着嗓子，状似漫不经意地发问：
　　“诸位来山里，是寻找什么吗？”

　　这次他们终于坦诚相待了。

　　阿诚有些害怕地说：“其实，我们松化县从去年开始，丢了好多人，且都是进山失踪的。往年也有在山里迷路后回不来的，可也没那么多人。半年前有个丢了又回来的，整个人瘦骨嶙峋、神志不清，像老了几十岁。他皮肤溃烂的厉害，总是发抖、说梦话，还嚷嚷着要回静春山，最后在两个月前雪后的早晨，被发现死在上山的路上。”

　　他的声音暗暗发抖，衬着这阴沉的山色，愈发叫人害怕。

　　“一定是山里有邪物，要不然为何总是有鬼打墙，还叫我们今天也碰着了。”

　　孙少兴神色有些害怕，却仍然呵斥道：“少讲。子不语怪力乱神。”

　　阿诚缩了缩肩膀，闭嘴了。

　　但他一副又怕又想讲的样子，一转头看见谢颖一脸感兴趣的样子，悄悄凑到她身边，小声道：“诶，谢兄，我们亭里传，山里其实都是鄢朝阵亡士兵的鬼魂，历经十七年，鬼气蕴养到极盛了，渴望肉身，所以附体了咱们松化县人。因为是鬼，不晓得要吃喝，所以回来才那么瘦骨嶙峋。又心里惦念着在山里的弟兄，因此年关里又往山里跑。其实这鬼比人义气。”

　　谢颖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

　　她只困惑，若那人是被绑架进山的，为何又闹着要回去？

　　难不成真是被困久了，发疯了不成？

　　走了一会儿，山路是明显陡峭的下坡了，显然是走对了，却还没找到熟悉的、被猎户踩踏的路径。

　　有人悄悄问：“我们又迷路了吗？”

　　董嘉沉声道：“我们确实是下山的，此间树林茂密，也确实是南麓，大方向没错。只是，我们没摸索到惯常走的路。”

　　方向没错，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

　　天色愈发昏暗。好容易走到一块略平缓之处，突然，那“阿诚”惊叫一声。

　　有人讥讽道：“又踩到鸟窝了？”

　　阿诚骂道，“一个圆滚滚的玩意，害老子脚一滑。”

　　他蹲下身子，信手一捞，捞起了一个圆滚滚、白森森的硬物，往远处一扔。那物体撞了不远处一颗树，掉在地上，又滚了回来。

　　“晦气，还跟着我呢。”阿诚作势欲踢，却被谢颖拦住。

　　借着最后一丝天光，她仔细看清了那物体，低声道：

　　“阿诚，它说不定真是看上你了呢。”

　　阿诚也看清了，顿时魂飞魄散。

　　这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他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兄弟，是我不好，我不该在你地盘编排你，你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小的回去给你烧纸……”

　　另外那个爱抬杠的男子惊叫一声，彻底崩溃了，不管不顾，疯狂地往山下冲。黄全立马要去追他，不及追上，却听“啊”的一声惨叫，重物落地声传来。

　　曲承遥丝毫没注意那边的情形，蹲在地上，捻起了地上一根枯掉的植物茎干，仔细打量，还凑近嗅了嗅。

　　其余人都去追那个跑了的人了，只剩董嘉、谢颖以及跪在地上念念叨叨的阿诚，还陪曲承遥留在此地。

　　谢颖踏了踏地面，注视着满地枯萎发烂的茎干，沉声道，“很松软，且是山里难得的平缓地势，是有人特意松过土。”

　　“可是静春山里是禁止开垦的，”董嘉面露疑惑，“往年猎户也很多，怎么会没有发现？”

　　他也蹲下来，捡起植物端详，“不是水稻不是小麦，这植物我未曾见过。为何要种在这深山老林里？”

　　曲承遥突然发问，“我们遇见时，你们提醒我，静春山封山禁猎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政令？”

　　“去年发布的。”董嘉说完，神色突然有了一丝了然，夹杂着诧异。

　　谢颖把前后串联起来想了一遍，也隐隐有些不妙的猜想。

　　去年开始，静春山封山，同时松化县丢了许多人，今日，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荒地，还有一颗骷髅头。

　　这封山之举措，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难免不让人想到县里某些掌权者的头上。

　　可是这大费周章的，却又图什么呢？只为种地吗？

　　董嘉望向曲承遥，“姚公子可是认出这植物了？”

　　曲承遥敷衍地笑了一下，随手扔了茎干。

　　“枯萎成这样，神仙也认不出。走吧。”

　　董嘉遂不再说话。

　　谢颖看着曲承遥的脸，外人看不出她内心所想，谢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淡然里蕴藏着笃定和确信。娘娘肯定认出这植物了。

　　娘娘兴许是不信任这松化县的捕快，因此没有多说。思及至此，谢颖也保持了缄默，拖着被吓傻了的阿诚跟在二人身后。

　　四人走至一处断崖边，看到其余人都趴在断崖边往下呼喊。

　　谢颖看着娘娘站在自己身后，遂放心地站到崖边观望。只见昏暗的天光下，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静静躺在谷底，任其余人怎么呼喊，都不答应。

　　她估计此人是死定了。

　　按理来说此处地势已经很低，本该摔不死人的。偏偏遇上了山谷和深深的地缝。

　　那人抬杠抬了一路，好容易要功成身退，可惜最后死在乱跑上，真是可惜。

　　众人一时没办法捞他上来，商议后决定先沿着断崖摸到下山的路，天亮了再喊人来搬尸。

　　他们又是摸索了半个多时辰，甚至徒手攀了一段不高的山岩，终于在天黑后没多久，踩到了平地上。

　　“嗐呀，这不正是通往咱们三仙亭的路嘛！”
　　队伍里有男人喜极而泣。

　　原来众人靠木棍和年轮指路，找到的方向到底有偏差，不是正南，而偏向了西南，又并没有西到碰上松化县的路，因此走到了成州、松化县之间的断崖。

　　众人沿着断崖朝西走，走到最后，刚好在松化县三仙亭上山之路前成功下山。

　　也算是侥幸了。

　　一行人对曲承遥和谢颖十分感激，孙少兴盛情邀请她们去三仙亭休整一晚。

　　于是晚上，谢颖和曲承遥就歇在了孙家的厢房。

　　谢颖正要洗去脸上的伪装，曲承遥道：“不必卸，还有用。”

　　“您是说，有人会来吗？”

　　曲承遥颔首默认。

　　谢颖一边脑海中过滤了一批人，边用打来的水泡了个脚。

　　夜色深了，她们收拾完熄灯躺着。谢颖悄悄凑近曲承遥耳边，问道：“娘娘，您现在可以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植物吗？”

　　曲承遥用极低的声音在谢颖耳边道：“是……莺粟。”

　　谢颖有些讶异。

　　“莺粟是写在医经里的植物，也不算很金贵，何必大费周章种在山里？”

　　曲承遥冷笑。

　　“莺粟是不金贵。可若是有人掌握了提纯之法，提炼出臭名招呼的大烟……那可就不得了了。”

　　大烟！
　　谢颖心中震撼。

　　那可是叫人上瘾、不思工作，一旦沾上，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毒物啊！

　　那被寻回的失踪者，大雪天里跑回山中，也能解释了。

　　那分明是瘾犯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谢颖心中勾勒出了清晰的画面。

　　山中有势力大片种植罂粟、甚至直接开设提炼作坊……为了有足够的人手供驱使，便抓住误入山中的松化县人，使他们吸食大烟，以此控制住他们。

　　这势力根本不担心那些人逃跑，因为他们已经被“瘾”，牢牢控制住了！

　　谢颖越想越害怕。

　　“这事若在其他地方都好解决，可这成州，可是大楚交通要道，贯通东西南北，若是大烟经此流出……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是松化县本地有官勾结……她甚至联想到更大的势力。

　　愈想，愈惊惧地睡不着觉。

　　正当她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想心事时，曲承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用仅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不要怕。他们是去年才封的山，莺粟种植季在秋，就一季的产量，不可能提炼出很多的大烟。能被我们发现，是天佑大楚。当务之急是明早想办法联系上天火营。”

　　谢颖心里更是担忧，“只怕……天火营在山里不敢紧跟，把我们跟丢了。”

　　突然，房门口传来轻轻一声敲。

　　谢颖翻身坐起，抓住了床边的刀。

　　曲承遥示意她不要慌张，把刀藏好，不要露出，随即翻身下床，径自开门。

　　门打开，董嘉和黄全的脸露了出来。

　　他们深深行了一礼，匆匆迈进了门，曲承遥并未拦着。

　　没等谢颖说话，二人直接往地下一跪。

　　“姚先生，请救松化县人！”

　　曲承遥静静站着，看着二人跪着，却不置一词。

　　“姚先生，您是明察秋毫之人。虽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在下也理解您不愿深涉险境、所以保持缄默的苦衷，但董某，还是想恳请先生，救救松化县！”

　　二人旋即磕了几个头。

　　谢颖知道太后娘娘不会不管这事——这可是她治理的大楚。但看她一副淡然而浑不在意的样子，谢颖还是有几分疑惑。

　　等待的访客到来了，娘娘为何却拿起了架子？

　　“有何可救？为何要救？”

　　董嘉低声迅速道：“姚先生，您傍晚认出了那植物，对不对？虽然董某不才，并未认出，但还是直觉干系重大。这突然出现的荒地和头骨，一定和我们松化县失踪的上百人有关。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拯救黎民百姓，乃是大功、大德一件，万望姚先生考虑！”

　　黄全也激动道：“我在衙门里的好兄弟、好上司，都是在静春失踪的，若是姚先生愿意帮我们，黄某愿肝脑涂地、供先生驱使！”

　　曲承遥听了，只是轻轻点了点董嘉，“你言而不尽，有话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