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惹春风》何日鸡鸣起

35、装相

　　折腾了大半宿，待所有人都安全上船江面上已经露了几丝天光。

　　苏飒飒用双臂抱着自己靠坐在船舱内部，清晨包含着水汽的凉风透过布帘钻了进来，激了她一个寒颤。

　　巧月在她身侧瑟瑟发着抖，两人挤在一处互相取暖。

　　不远处的其她几家小姐也各自缓着气休息，尽力缓解着这无妄之灾带来的冲击。

　　苏飒飒在无人吵闹的死寂中默默闭上了眼。

　　“小姐，小姐。”

　　抽离的意识在巧月的一声声轻唤中清醒过来。

　　苏飒飒按按太阳穴，皱眉问道：“怎么了？”

　　她看到身上披着的一件灰色毛毯她还有些发懵，抓在手上环视周围别人也各有一条才稍稍放了心，又有些不可察觉的失落。

　　“是要靠岸了吗？”

　　巧月摇摇头：“五皇子的侍卫来说还要一会儿。是外头烧了驱寒的姜汤，要不要给小姐你盛上一碗？”

　　苏飒飒刚想点头，又拿起手上的毯子问：“这毛毯哪里来的？”

　　“是船上的渔夫给我们的，小姐要是嫌脏不想用我替你还回去？”

　　苏飒飒皱皱鼻子，撑着船舱壁起身道：“不用了，就先这么着吧。正好这船里太闷，我们一起出去讨些姜汤来喝。”

　　要往常她确实会嫌弃，不过这时候能保暖总比生病要好上太多。

　　“是，小姐。”

　　外头的碳炉上正咕嘟烧着一锅黄黑色的红糖姜汤，是这艘船的主人船上备着的。

　　侍卫早来检查过一番，查探无误才熬出几碗，让里头的贵人暖身子。
　　当然不愿意用的占大多数，谁知道这些食材里掺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是坐在这种船只里也是委屈了。

　　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骄傲。

　　因此来取姜汤的几乎都是下人。

　　她们见苏飒飒来了先是惊讶，后又好奇，接着给她让了路。

　　从前只听家中小姐说这位苏小姐仗着一副好容貌眼高于顶，势利得很，成天净往贵人堆里钻，想攀高枝儿，实则圈子里没几个喜欢她的，等着看她笑话呢。

　　苏飒飒自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是被盯着多少有些别扭。

　　她接过巧月端来的姜汤，温热的，不算烫手，然后不着痕迹地左右看了眼。

　　没见到那个好似见不得人的身影。

　　手腕间还残留着昨晚灼热的温度，苏飒飒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苏飒飒明白不该她管的事情就不应当多事，免得节外生枝，甚至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曲天杨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若要一一追究她也不一定能接受那个后果。

　　不若先装傻充楞，回家之后再叫哥哥把曲天杨彻底赶出苏府，从此再也不见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的心却与理智背道而驰。

　　不多时，船就稳当靠了岸。

　　老太后身体再健壮熬了一宿也撑不住，早就安排了一件园子休息去了。

　　李瑾芸当然也不会留下来等苏飒飒她们。

　　因此各家小姐也不需要再费时费力去请安，愿意回家的直接走就行，若是伤着受了惊吓，可以留下来，自会有太医替她们诊脉。

　　朱景元安排得还算妥帖。

　　苏飒飒早就想回家了，不想留下来凑这热闹。

　　与凌千雪和葛问夏说了声，再去同朱景元行了个礼，她就上马车归了家，在车厢内很是无状地呼了一大口气。

　　“也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处理，所幸云阳那边应该是不用去了。”

　　巧月瞧着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稚气的苏飒飒，疑惑道：“小姐之前不是挺想出京看看吗？怎么这回有机会出去还这般不情愿？”

　　苏飒飒屈指往巧月头上敲了敲，笑道：“若是去了云阳，这一路吃饭喝水都得想昨晚那样小心这些，一来一回至少一个多月，想想就累。”

　　听她如此说，巧月也就没再多嘴，简单道：“小姐说得是。”

　　虽然昨夜只睡了一小会儿，苏飒飒倒也没有太累，偷偷掀开一点帘子，好奇看着窗外她极少见到的早市景象。

　　呼吸间全是面食的香味。
　　街上有上工的，也有做活儿的，忙忙碌碌却又有条不紊，抚慰了她一颗躁乱不安的心。

　　她们家住在城西，离码头并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李顺才刚打着哈欠过来开门，正撞上了苏飒飒归家的马车，连忙三两步上前道：“哎呦，大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飒飒懒得与她多言，下了车只道：“母亲她们可都起来了？”

　　“起了，正在厅堂里准备用饭呢。”

　　苏飒飒直接领了巧月进门。

　　被扔在门口的李顺才自觉没趣，刚想转身又跟一夜未归的曲天杨撞了正着。

　　“早。”

　　曲天杨随意点点头，也朝里走去，和苏飒飒一个道儿，应该是去用早膳。

　　这位曲先生最近晚归的次数可越来越多了，有几宿都是住外边儿的。

　　等他走没了影儿，李顺才便打开门边朝地上呸了口，低骂道：“没长眼的东西。”

　　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腌臜事儿。

　　曲天杨进厅的时候，苏家人正围着归家的苏飒飒查看她是否有受伤。

　　刚才听她讲述昨晚的惊险，想到差点见不到这活生生的大女儿，张氏不免心惊肉跳，两掌合十拜了拜苍天。

　　苏清言当然也忧心，不过倒没有父母那么明显，见到曲天杨还打了个招呼：“曲兄回来了？可有钓到鱼我们今日还能加个餐。”

　　曲天杨出门总会先和苏清言报备，昨夜也说是最近河水涨了，从下游回灌雨多鱼多，要同友人出门夜钓。

　　曲天杨随即道：“怕是要让清言失望了，昨晚子时刚过我们猛见河心有艘大船突然起火。结果救了大半夜的火，一条鱼也没钓到。”

　　苏清言与苏穆之惊讶地对视一眼，又听曲天杨道：“我回来时听说纵火行凶的人已经被抓住审问了。那一船几乎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也不知是何仇何怨。”

　　苏清言神色略微严肃，起身道：“曲兄不知，昨夜飒飒也正在那艘船上。”

　　“哦？”曲天杨这时才朝苏飒飒那边看了眼，“苏小姐也在？没有大碍吧？”

　　苏飒飒对于这个明知道她在却格外装相的人分外不爽，然他这么一说也拿捏不住他什么把柄。
　　许是他真是好心救火，碰巧撞上。

　　“多谢曲先生关心，飒飒无碍。怪不得我昨晚瞧见有个身影熟悉，想不到是曲先生救了我一命。”

　　苏飒飒曲身行了一礼。

　　“顺手而为，苏小姐不必多礼。”

　　张氏在一旁道：“前几天就听说最近洛都里事儿多，那成想正被飒飒她们遇着了。等会儿我就派人去把几家宴饮给拒了，在家呆着为好。”

　　苏穆之比她淡定些，劝道：“夫人，这事儿还没查清，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可危言耸听。”

　　“都放火烧人了，还叫我如何冷静。好在现在女儿是没出事，若是出了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苏穆之斗嘴从没赢过自家娘子，这时候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这次船上起火摆明了是有针对性的，针对朝廷，针对皇上，是一次警告。

　　他们的女儿只是被殃及到的一尾小鱼罢了。

　　想到此不觉有些头疼，南面的事情众人心里有数却不知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若是闹得不算大还能蒙混过去，谁知道都已经闹到洛都来了。

　　上面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低下的也只能战战兢兢，也不知道这把火会先烧到谁家身上。

　　苏清言刚想再多问曲天杨一些具体情况，门口的李顺才就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通知百官立即上朝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