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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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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闻人蓄脱离危险后傅澈临回了一趟上海,虽说是年终季,但他总不在岗位上也不行。加上承诺过会处理好闻人家的事情,这趟不得不回去。
他这人有些时候嘴巴比鸭子的还要硬,来得匆忙,没有什么行李,却还是在病房里磨磨蹭蹭,电脑包的拉链拉开又合上拉开又合上,装作东西一直没收拾好的样子。
住院的时光太无聊了,闻人蓄能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在锁骨处的伤没愈合前他甚至都没办法下床去晒晒太阳。只能静静躺在床上,由着护工搬动他的肢体替他活动关节。
大概是扯到了伤口,闻人蓄低低嘶了声,傅澈临立马就开腔训道:“那是胳膊腿儿,不是棉花,你轻着点儿。”
虽说不需要自己用劲儿,但这样的运动量对身体虚弱的闻人蓄来说也够折腾的。他迷茫地将头转朝傅澈临的方向,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不是……不是在收拾行李嚒?”
其实说看向傅澈临也没有,始终视力缺失对方位的把控没有那么好。在傅澈临的视角看过去,总觉得闻人蓄是朝着空气讲话。滑稽又心酸。
被戳破了自己没有在收拾东西,而是在明目张胆地注视着闻人蓄,傅澈临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摸了摸耳垂,不自然地反驳道:“我耳力好不行啊。”
说罢狠狠地拉上拉链,“走了。”
没走几步,他又折了回来,在闻人蓄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捏了一把闻人蓄愈发尖的下巴,“你就真没有想和我说的啊?”
从他早上开始收拾行李闻人蓄就不说话,巴掌大的脸还总垂着。
虽说一双大眼睛就算睁着也没什么用,但前几天可是傅澈临在哪儿弄出点动静,那双眼睛就跟到哪儿,一刻也没落下。今天倒好,傅澈临一直刻意地发出动静,闻人蓄都没理过。
前几天不适应,天天喊害怕,缠得傅澈临连去卫生间尿尿都得小跑着,生怕闻人蓄醒了找不到人又难受。现在好了,习惯了,适应了,连他要走了都不会说句话了。
小骗子,小瞎子,没良心!
傅澈临在心里骂了好几遍,又使劲儿地捏了好几下闻人蓄的下巴。
这下子闻人蓄就算不想抬头也只能把头抬了起来,嘴巴瘪着不讲话。好一会才问傅澈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瞬间又让傅澈临心软下来。
还没说话,就听见闻人蓄小声嘀咕,“要讲的那么多……万一浪费你时间怎么办?”
闻人蓄长而浓密的眼睫低低地垂着,无神的双眼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傅澈临突然有点不想走了。他松开手指,转而揉了揉闻人蓄的头,轻声说:“那就挑你最想说的说,说完我就走了。”
闻人蓄:“……”
他静静靠在护工怀里没吭声,刚做完手术不久,平时勉强能把头抬起来,最近也很难做到这个动作,真就像个棉花娃娃一样。过了很久,他艰难地慢慢扬起下巴,脸皱成一团,说自己挑不出来。
傅澈临差点没被气笑,滚烫的手绕到闻人蓄脑后,托着他脆弱的脖颈。
“反正已经磨蹭那么久了,我就勉为其难多听两句好了。”
闻人蓄蹭了蹭傅澈临的手臂,失明后嗅觉和听力被放大很多,他闻到傅澈临手上残留着今早他剃须水、护肤品的味道。但又因为配合医院的消毒工作,用了免洗洗手液。那些清冽的味道里就夹杂了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这些味道被傅澈临温热的体温蒸腾,形成了只属于傅澈临的味道。
一想到要有好几天都没办法闻到这股令人心安的味道,闻人蓄就觉得难受。他想念前几天自己连睡觉的时候,傅澈临都会握着他的手。
闻人蓄歪着头,把自己脑袋靠在傅澈临的胳膊上。然后小声地说:“那你能不能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呀?”
他想了想,又轻轻地摇摇头,“算了,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
说罢,闻人蓄歪着头朝傅澈临笑了下,“放心吧,我不能乱动出不了什么茬子,会谨遵医嘱的。你放心工作,就是……”
傅澈临有点不是滋味,这段感情就如同现在两个人的站位,他永远居高临下,他永远被闻人蓄需要。可闻人蓄却又永远乖巧,永远小心翼翼。
他问闻人就是什么,歪靠在床上的小瘫子轻声恳求道:“你能不能早点回来呀?听说过两天要拆线,我有点儿怕。”
说着,闻人蓄的眼睫又垂了下去。很难有人能体会得到闻人蓄矛盾的心理,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是没错,但实则更害怕的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太缠人导致傅澈临觉得腻烦。
他至今没弄清楚,傅澈临现在对他那么好,是处于责任又或者是感动,还是真的也同样喜欢上了他。
这么做就是在回应他的爱意,而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所谓“丈夫”的责任感。
想得多,身体就受不了,原本还乖巧伏在被子上的手窸窸窣窣的抖动起来,像一只小猫爪在挠被子。
傅澈临伸手抓住闻人蓄的小猫爪,小猫爪还在他掌心里不受控制地挠了两下。
在这一瞬间傅澈临恨不能把闻人蓄变小,踹口袋里,然后装口袋里一并带回上海。反正他也动不了,就把他装胸前的西装口袋里,就把头露出来,没事的时候就捏两下他的脸蛋。
“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委屈巴巴的?”他眯笑着,托着后颈的手揉了揉闻人蓄的后脑勺,“我过几天就回来,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当然,没事也能打。”
傅总身在上海,心在淮州,即便投身工作也不专心,一天看八十遍手机。可惜打进来的除了公事还是公事,没有一通是他期望的。
随着工作的推进,傅澈临的脸也越来越黑,整个总裁办公室都笼罩着“拿小事来烦我我就收拾东西滚蛋”的乌云。
上头太雷厉风行,下面的工作效率也高了很多。原本以为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结束战斗,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就到收尾。
傅澈临终于可以松口气,但还没来及的休息就立马收东西滚回了淮州。
一路上他又骂了一万遍小骗子,说好了给他打电话,结果半个多月了,一通电话都没有。
没想到等他跨进病房大门,迎接他的竟然是乌泱泱围着一堆人,还有躺在床上下巴尖得能硌人,眼底两团乌青却还是瞪大了眼睛的闻人蓄。
因为人太多了声音嘈杂,闻人蓄很难捕捉到对他来说能寻求安全感的声音,即便身体困乏到了极点也睁着一双无声的眼睛不肯休息。
那些凑过来或是关心探病,又或者是虚情假意求情的亲戚嘴巴里不停地讲着话,尽管护工已经一遍一遍说病房里需要清净,小蓄现在身体还是不好,需要休息,那些人还是会发出这样那样的动静。
闻人蓄脾气好,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进卫生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就冷着脸下逐客令。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没说话就已经让好几个亲戚闭上了嘴,就差拎起扫帚赶人了,最后连那些人提着来的补品都一并送出门外。
随着病房门关上,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终于能好好看看半个月未见的闻人蓄,先前在路上骂了千百次的话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看到这张脸,心头所有的疲倦和烦躁都没了,只剩一点软软的触动。
闻人蓄歪靠在病床上,额前的伤口已经拆了线,只剩一道浅粉色的新肉在刘海的遮掩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被一堆垫子撑着,顶着倦意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烦人亲戚。此刻突然安静下来,又忽然觉得不适应,眼珠子迷茫地四处乱转,最后小声喊了一声傅澈临。
傅澈临这个人就是贱得慌,自从听说了闻人蓄的爷爷叫闻人蓄“乖狗狗”后就总忍不住想这件事。这会也不适时宜地伸手挠了挠闻人蓄的下巴,“在我面前是会挠人的小猫,怎么对着亲戚就是乖狗狗了?觉得他们烦怎么不赶人呢?”
闻人蓄想说已经赶过了,但没什么用。想了想又把话咽了进去,只说了声习惯了。
他觉得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这种副作用,只要一贴上傅澈临,他就特别想蹭两下,以取得最实在的安全感。
就算看不见,闻人蓄也知道淮州最近有多冷,每天凌晨都有碎雪或者雨下下来的声音,闻人蓄每天都是听着这些声音醒过来的。
他将脸伸了过去,鼻尖蹭在傅澈临的手上,真就像一个小动物一样一边蹭一边嗅地贴着傅澈临。闻他手上熟悉的护肤品、剃须水混合着消毒水的冷冽又温暖的味道。同时也感受到了外面霜雪裹挟下傅澈临滚烫的体温。
闻人蓄缓缓闭上眼睛,眷恋地感受着傅澈临的脉搏。
他几乎整张脸都埋在傅澈临的掌心里,声线模糊,听着隐隐有一点哭腔。
“傅澈临,你想我吗?”
傅澈临没敢松手,只要他一松手闻人蓄立马就能往前倾然后上半身叠在腿上,继而扯到伤口。
那些心底柔软的触动化作酸酸涩涩的绵软,傅澈临抽掉了几个垫子,托着闻人蓄的身体抬起来一点,然后谨慎小心地一边护着闻人蓄的上半身,一边坐到他后面,最后才将闻人蓄揽进自己怀里。
柔软的靠垫变成了身后滚烫的胸膛,身前还有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地护着,傅澈临虽然没说什么,但此刻安静的病房胜于先前的嘈杂一万倍。
傅澈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闻人蓄的胸口,懒声道:“不想,有什么想的,都不给我打电话,没良心。”
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四四方方的物件,然后撕开包装。
浓稠的酸奶还有果粒的香味便飘散到了闻人蓄的鼻尖。
刚刚还满脸疲倦的闻人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微微张着的嘴巴就被塞进了一勺酸奶。
清甜和奶香在舌尖化开,闻人蓄立马就辨认出来,家里楼下那家精品超市里他最喜欢的那个青提口味的酸奶。
竟然还是温的,闻人蓄甚至都不舍得立马咽下,但又怕吞咽困难酸奶从嘴角掉出去,只能紧紧地抿着嘴巴,任那口酸奶和舌尖缠绵得久一点。
还是傅澈临用手指拨弄了两下他喉结,“别含着,一会呛到,还有呢。”
闻人蓄回过神来,酸奶已经在傅澈临的帮助下咽进了肚子里,只留着嘴角一圈白。
他眼睛亮亮的,“温的,你一路从上海就揣口袋里吗?”
傅澈临否认,“没有,我夹胳肢窝里。”
闻人蓄笑了起来,不知道看向哪里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瘫子吸了吸鼻子,骄纵地对“人肉靠垫”命令道:“傅澈临,你抱紧点,我要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