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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氏 ...

  •   徐妙锦在闺中,总听家人说姐夫对长姐如何专情,长姐燕王妃做得如何如何贤惠,燕王如何的有福气。她想,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有比长姐更加无双的女子么。
      只是长姐出嫁后,随夫就藩北平,总是聚少离多。但凡燕王回京,徐妙锦便总是找机会去燕王府找姐姐说话。
      从前她年幼不知道避嫌,而今正月一到,再去燕王府,下人们看到她,都会吃吃地笑。徐妙锦很困惑,她问姐姐怎么回事。
      燕王妃笑而不语,把她拉到跟前,便为她梳理碎发,从梳妆台上仔细选了一支发钗,斜插在妹妹的云鬓间,她的妹妹明艳如盛夏的云霞,六月临水的菡萏,于是又给小妹额头添了几笔胭脂,绘成红莲的花钿。
      姐妹二人对着铜镜,王妃笑道:“他们不是笑话你,而是我们阿锦长大了啊。姐姐许久不见你,每次见面,都觉得阿锦比从前更加俊俏了。”
      徐妙锦说:“可是我觉得阿姐最美。”
      燕王妃摇摇头:“阿姐老了。”
      妙锦觉得长姐相比从前莫名伤感,她一向敏锐,关切道:“是不是姐夫在外头……”
      姐姐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不要乱说,阿锦,你以后也是要嫁与官家的,需慎言。”
      徐妙锦没说话,心里却想,若是专情如燕王都在外金屋藏娇,她也不愿步姐姐后尘,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何必吊死在老朱家一棵树上。
      王妃捏了一下她粉嫩的鼻尖,笑着问:“阿锦在闺中可听说过宁王?”
      徐妙锦两颊噗地一下绯红一片:“没……没怎么听过。”
      “燕王善战,宁王善谋”、“宁王为人风雅,善琴”、“少年英才,国之栋梁”什么的……她才没听过呢。
      “哦,真的没听过呀?”姐姐笑了笑,没再取笑她,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合在掌心柔柔地搓着,“王爷说,今年二月二,皇上会召各路藩王踏青演武,阿锦陪姐姐一同去好不好?”
      有人轻轻叩门,阿姐柔声问了句:“是不是王爷回府了?”如果是,妙锦已经十四了,需要回避一二才是。
      徐增寿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分明已经在外站了好一会儿:“阿姐,是我。大哥让我来接小锦回府。”

      兄妹二人乘着一辆马车,妙锦想起什么,问她哥:“哥,你和宁王熟识么?”
      徐增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淡淡道:“见过几面。”
      小锦有些失落,哦了一声,别过头不太开心。
      她哥哥心里过意不去:“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妙锦急中生智,胡乱扯道:“我总听别人说,燕王善战,宁王善谋,姐夫那么厉害,宁王才十六岁,比你还年轻,怎么可能和姐夫一样厉害。”
      徐增寿也哦了一声。
      小妹干笑:“哥,你说,这两兄弟对打,谁更厉害?”
      徐增寿白了她一眼,低声斥责:“别乱说,燕宁皆为塞王,兄弟阋墙,国之大乱。”
      徐妙锦朝他吐舌头,眼看徐府到了,撒丫子先跳下车,蹦回了闺房,对着镜子欣赏阿姐给自己画的花钿样子。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二月二,谁知才过上元节,大嫂把她叫去正厅。
      三位哥哥也都在场,见到她却没了往日的宠溺笑脸,各个面子上阴云密布。
      徐辉祖发话了,今日皇上以几位藩王在上元家宴上对皇长孙不敬为由,逐一软禁,闭门思过。徐家出了两位王妃,现下正是敏感时期,姐妹姑嫂之间不要串门,惹人话柄。
      二哥徐膺绪接口道:“这是好事,皇上要给皇长孙立威,不惜打压各路藩王气焰,大哥从前陪侍于皇太孙左右,他日必定……”
      徐辉祖当即打断,指着他鼻子训斥道:“混账,这话是你可以说的吗!去宗祠跪着,思过一个时辰。”
      老二有些不服,可碍于兄长的威势,转身离去。
      徐辉祖又转过来对着四弟叮嘱道:“你这段时间除了兵部和家里,哪也不准去。”
      徐增寿也有些不服:“大哥,宁王没被软禁,他那是从大宁赶回来,不慎落马摔伤了,皇上才特批殿下在府中养伤。”
      饶是徐妙锦,也听出哪里不太对劲了。
      大哥咬牙骂了句:“混账东西。”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夫人将大家带出去。徐妙锦陪着嫂子出了正厅,里面传来大哥低声的怒骂,和十几声急促的家法声。
      徐增寿被大哥一顿家法打得一个月没下床,等他能下床时,宁王早已北上。

      一个月里,徐妙锦去过几次四哥房里,最后一次进去时,四哥很反常。
      徐妙锦敲门,没人理她,可是药快凉了,她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四哥躺在里屋的榻上,下了床帘,听见声响,披上中衣匆匆从里屋出来,看清是小锦,松了口气:“女孩子家,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
      小锦把药碗连盘子放在他的书案上,冲他发火:“四少爷,我敲门敲得手都酸了,你也不来开门,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药也不按时吃,总让我记挂。”
      徐增寿还在那边系衣带,安慰道:“三小姐,我哪里敢,前几晚没休息好,今天趁着午后天气好,休息一会,不是诚心晾着你。”
      徐妙锦看着自家四哥拼命整理衣服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话本里面在外办差突然杀回家的男人,撞见婆娘偷人,捉奸在床,而四哥则是那个背夫偷汉,水性杨花的婆娘。不对不对……这个想法太诡异了,但是她忍不住地,又朝里屋看了看。
      那婆娘,啊,不,是四哥,却很淡定,穿戴好,做到桌前,开始乖乖喝药。
      徐妙锦来回看了几圈,觉得自己定然是最近话本看太多了,浮想联翩,过去想给哥哥捶捶肩膀,问问他恢复得如何,谁知她的小拳头才轻轻挨了哥哥一下,徐增寿便像是被炭火烫着了似的,肩膀发抖,险些把碗打了。
      小锦被他吓到了:“哥哥,你究竟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喊大夫?”
      徐增寿仰头一口干了,坚定道:“不必,我落枕,你让我休息一会就好。”
      徐妙锦端着药碗三步两回头地出去,她哥也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一双手便从身后伸出来,替他插上门栓。
      徐增寿用胳膊肘朝后面一顶,落了空,被人抱在怀里,笑骂了一句:“白日宣淫,下作。”
      朱权趁机把人抱回榻上:“我真是来给你送药的,五哥亲自调制的金创药,我自己都没舍得用,全给你带过来了。”
      谁知道这外敷药擦着擦着就擦枪走火,眼看箭在弦上,临门一脚,还被人中途硬生生打断。
      徐增寿横了他一眼:“自己胳膊没好透,还敢硬闯魏国公府。”
      朱权笑笑:“谁让你大哥下手那么狠,你出不来,只能我来找你。”
      “唉,天底下哪有没被哥哥打过的弟弟。”
      朱权大笑,指了指自己:“这里有一个。”
      两个病号紧挨着躺在床上,徐增寿突然脸贴着脸,问他:“好好的,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
      宁王没说话,翻了个身,闷声道:“丢人的事,别一直问。”
      徐增寿想起那天,大哥一边抽他,一边骂:“混账东西,招惹什么人不好,宁王是何等人物,何等的城府,早知道此次回京皇上会拿几大藩王给太孙立威,他才故意做戏避开风波,你看不出不要紧,竟然还不要命地往上凑。孽障种子,等到日后引火烧身,不如我今日打死你,还可以保全我徐家忠烈门楣!”
      他贴上去,从后面抱住朱权,追问道:“你不说 ,我不放心。”
      宁王难得没有回应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如果是你大哥问的,且告诉他,本王只是不愿滩这趟浑水,对皇太孙并无异心。”
      徐增寿呆愣住,不知道应当生气还是应当心疼,把对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谁也没早说话,安静地相拥片刻后,朱权起身,帮他盖好被服,笑得很勉强:“如此,你可以安心了么,小松?”
      徐增寿以为他要走了,伸手去拽他,朱权恢复了往日平静淡然的表情,反握着他的手,安抚道:“我不走,你安心睡一会。”
      药效渐渐上来了,徐增寿眼睑越来越沉,万分不舍地和周公下棋去了。
      宁王小声唤了他几句,听见他鼻息平稳,在梦里哼哼了一声“枕头”。枕头?他伸手去摸枕头,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纸包,包着几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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