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小镇》恬夏然

5、指路

　　真的该相信大祭司吗？

　　若拉和林易惟如此相信他，甚至对这个小镇来说大祭司都是不可动摇、不可亵渎的存在，他究竟有什么魔力？

　　通晓过去，预见未来，连奚澜星不属于这里也算了出来，那他给她这颗铃铛是为了什么呢？他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若拉说得对，她确实得找到大祭司，不仅是为了救他们，更是为了自己。

　　奚澜星重新跟着红线出发，这次不再犹疑，而是充满确定。

　　走在熙攘的街上，周围的一切如此新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人群的欢声笑语，可它们却和奚澜星毫无关系，她就像异乡的旅人，无根的浮萍，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渐渐的，她走出了热闹的商业圈，再次穿梭在冷清的楼房间的小巷中。

　　小巷中开有一些装修简陋、但生意还不错的小店，每家店的门口都挂着不同颜色的灯笼，香味和烟火气汇集在狭小的店铺里。

　　一家普普通通的店的门口，一个穿着花衣服，头上双角缠着红绳的老奶奶搬出一个小凳，在店门口抽水烟，店里三三两两坐着一些人，老奶奶看上去是店主的家人。

　　奚澜星路过时往里面看了看，老奶奶就招呼她：“我们店都是正宗的沃尔菜，价格便宜，本地人吃了都说好。”

　　见奚澜星没有反应，老奶奶看了看她又说道：“全素的菜我们也有的。”

　　奚澜星只好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带钱。”老奶奶抬起她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奚澜星一眼，随后往屋里叫到：“成子，端碗汤出来。”

　　店里一个男声应了声，一会一位系着围裙的大汉端了碗汤出来。老奶奶示意奚澜星，那大汉就把汤端给了奚澜星：“喝碗汤吧，我们店的汤都是免费的。”

　　奚澜星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人家这么热情她也不能扫了人的面子，她忙谢谢人家然后接过了汤。

　　在犹豫中奚澜星抿了一口汤，没想到汤意外的好喝，虽然是免费的，但也不是就水加了点调料，相反，汤有股清新的蔬菜味，在口腔弥漫，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奚澜星又喝了一口，热腾腾的汤顺着喉咙流到胃，暖了全身。

　　奚澜星放松下来，之前的追逐逃亡的紧张和疲惫有所缓解，大汉早已在奚澜星接过汤之后就回到店里继续忙去了，老奶奶则和奚澜星攀谈起来：“小姑娘，一个人出来玩啊？”

　　“对啊，”奚澜星想到之前在山羊人家听到的，便说：“听说镇中心要举办狼族继承人和豹族二小姐的婚礼，我就也去凑凑热闹。”

　　老奶奶吐出一口烟，点点头，“确实难得一见，好多人都去了。”

　　“听说豹族二小姐美貌惊人，想必狼族继承人也是才华横溢吧？”

　　老奶奶迟疑地说：“你没听说狼族的事吗？”

　　奚澜星心想果然有问题：“没有听说啊，怎么了？”

　　“唉，狼族族长膝下只有一子，族长对他甚是偏爱，以致他做事肆无忌惮，不受族中长老喜爱，族长想要为儿子以后继承家业打下根基，但遭遇长老们的百般阻挠，于是他便想到和豹族联姻以获得豹族力量的支持。”

　　老奶奶顿了顿：“听说因为这事族长还和他儿子大吵了一架，毕竟狼族继承人平日里做事随意惯了，哪能忍受族长为他指定一个新娘？况且他又听说豹族二小姐娇生惯养、待人刻薄，更不想娶她为妻。”

　　“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再怎么说狼族也是族长说了算，这不今晚就举办婚礼吗？”

　　奚澜星点点头，但老奶奶不知道，奚澜星认识豹族二小姐——也就是若拉。

　　她觉得若拉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娇生惯养、待人刻薄，相反，若拉在逃跑中的表现让奚澜星觉得她是一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人，由此可见传闻误人，也许狼族继承人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游手好闲。

　　但再怎么样奚澜星也不是很支持政治联姻，想到此刻若拉和林易惟可能已经被抓了起来，奚澜星便觉得寻找大祭司的任务迫在眉睫。

　　奚澜星又喝了口汤，犹豫着问道，“您知道怎样才能见到大祭司吗？”

　　“大祭司？你见他做什么？”老奶奶惊讶的盯着她。

　　“我......我就是有点事想找大祭司帮忙。”奚澜星不自在的说。

　　“大祭司可不容易见到啊，多少人想求大祭司？可大祭司哪是说见就能见的呢？”老奶奶好像突然理解了奚澜星，眼中多出几分同情。

　　“大家都有自己的苦啊，这些小事都去找大祭司的话大祭司哪救得过来呢，大祭司操心的是整个镇子的存亡啊。”老奶奶说完仿佛一下子疲惫起来，抽起水烟沉默不语，仿佛回想起过去。

　　奚澜星不禁端紧汤碗，清亮的汤水微微晃动，倒映出奚澜星同样沉默的脸庞。

　　“我以前......孩子他爸病了，躺在床上几个月不见好啊，医生说......可以准备后事了，当时孩子才几岁大呀，怎么能没有爸爸呢？可是我们什么办法都试了，老天爷就是要带他走啊！”

　　老奶奶的眼里满是悲怆，“我不甘心啊，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他还没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结婚生子，就......就......”老奶奶深吸一口水烟，让烟雾在肺里停留，再重重吐出，这才平复了情绪。

　　“在我们镇子，要说谁比老天爷更管用，那就是大祭司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看见我太奶奶在最好的屋子里供奉大祭司，我便一直记得，大祭司是神仙在世。我就想，大祭司一定能救成子他爸，拿上家里最好的东西，我三跪九叩，足足花了一天一夜，全凭那股劲儿撑着，才到大祭司住的山脚，可还没等我上山，就听到有声音告诉我，说生死有命，请回。一阵狂风一刮，我就到家中的床边了，孩子他爸已经快不行了，和我说了最后几句话，闭上了眼。”

　　奚澜星只觉心中五味杂陈，胸口发闷，不知该说点什么，最终她还是说：“我必须去找大祭司。”

　　老奶奶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点了点头：“从前面那条路过去，左边有个往下的楼梯通往地下商场，那是条通往菁怜山的近路，顺着地下商城一直走，出口的附近有个游乐园，乘坐游乐园的观光缆车，你就能到达距离菁怜山山脉最近的一座山了。”

　　“您为什么要帮我？”奚澜星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有必须去找大祭司的理由。”老奶奶抽着水烟，因年龄而浑浊的眼神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智慧。

　　“谢谢您。”的确，如果老奶奶劝她回去，奚澜星也不会回去的，正如她听了老奶奶的故事后所答复的，也正如老奶奶所说，想必她也明白，还没有尝试就放弃的遗憾。

　　喝完最后一口汤，奚澜星再次向老奶奶表示感谢，并询问汤碗该放在哪。

　　“放门口桌子上就行。”老奶奶用水烟指指门口的桌子。奚澜星便把碗放在桌子上随后与老奶奶告别。

　　沿着冷清的道路，奚澜星果然看见左边一条向下的楼梯，那楼梯夹在两幢楼房间，狭窄的入口陡峭的通往地下，没有招牌也没有灯光照明，如果不是老奶奶告诉她，谁能想到这是一条通往地下商城的路呢？

　　扶着冰冷的墙壁，奚澜星小心的往下走。

　　随着楼梯的深入，周围渐渐明亮了起来，墙上也不再是枯燥的灰黑色，而是有了一些发黑的涂鸦和老旧的广告，那些广告都用了鲜艳的配色，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大红的背景下，穿着黄色泡泡袖晚礼服、长着一张驴脸的女明星用蹄子举起一款饮料，蓝色的大字在它周围：“经典超凡炮，喝了都说好！”

　　黑色的背景下，身体强壮的狮头男一边秀肌肉一边拿起一个瓶子，配上红色的大字：“重振雄风，还得是它！”

　　还有一大家子都提着一个礼盒，底下配的黄色大字金光闪闪，字快比人还大：“送礼，我只选嘉乐叉！”

　　墙壁上五颜六色的涂鸦要么是抽象派的画风，要么用文字写着“重金求子”“包治百病”“美女上门”“小额贷款”......好吧，奚澜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被吸引了眼球。

　　走完楼梯，底下是一个通道，通道里有小贩推着简易的车子卖吃的，在地上铺摊子卖草药的，卖拖鞋的、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

　　但这个通道并不算很热闹，真正热闹的在通道尽头，那才是真正的地下商城。

　　走进地下商城，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瞬间明亮起来了，嘈杂又让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扑面而来。

　　一家家店面狭小的商铺挤在一起，人流也多了起来，有时一家只有一个人探出头的方格小店，甚至不能算是店了，只是一个售卖东西的窗口而已，门前竟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简陋的店面并不能阻挡人们的热情，吃东西的，套圈的，看魔术表演的，现做糕点的......一个地下商场竟然囊括了一方方小天地。

　　即便奚澜星专注赶路，却也不时被各种新奇的场景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突然，奚澜星的裤子被人拽了拽，奚澜星正看向不远处一个绿色的蜥蜴人用他长长的舌头玩水晶球，她转下头一看，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坐在地上用钳子拽住她的裤脚：“姐姐，给点钱吧，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奚澜星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带钱。”

　　小男孩明显不信她的说辞：“姐姐我妈妈生病了，爸爸也不在了，您行行好吧，给我一点钱......”

　　尽管有些可怜他，但奚澜星确实是有心无力：“我真没带钱。”说着她尴尬地挣脱小男孩的拉拽疾步往前走。

　　小男孩看见奚澜星走了不禁急了，他追向奚澜星：“姐姐别走啊，您给我点其它东西也行——”说着他去拽奚澜星的衣服，没想到这一扯奚澜星的帽子滑了下来。

　　奚澜星赶紧推开小男孩戴上帽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小男孩看见帽子下的奚澜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报复似的向周围大声喊叫：“她是人类！大家快来看啊，她是人类！”周围的兽人往这边投来眼神，奚澜星疯狂的往前奔去。

　　好在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小男孩的话，奚澜星也跑的足够快，在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前，奚澜星已经跑出地下商场。

　　跑上通往地上的楼梯，奚澜星在出口处喘气，微凉的风吹过，让奚澜星觉得清爽了一些。

　　想到刚刚的遭遇，奚澜星觉得下次还是要拒绝的干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