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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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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口简单,好查,随从很快就把陈念的情况禀告给赵廷俊。
陈念今年二十八,一直未曾出嫁,二月份随嫂嫂,侄女儿从均州来京城,因侄女儿陈青枝与大理寺左少卿裴连瑛定了娃娃亲,入京是为成亲。陈家现住在裴家替她们提早购置的,在香云桥下的三进宅院。
赵廷俊十分惊讶,他没想到陈念竟然真的没有成亲。
看来是自己伤她太深。
那年他路遇盗匪,身上钱财被洗劫一空,流落到均州,陈简帮了他。他去陈家时见到陈念,瞬间就动了心,那时的陈念秀丽温婉,不似现在这般清冷。
奈何他心怀大志,仕途与感情,只能择其一。
做此抉择时,他数日没有睡好,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陈念。
离开京城时,他同陈念在月下见面,她仰着洁白的脸说会等他消息,他凑近吻了她。
她唇间有淡淡的甜味,他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腔。
可能因此,他曾经才那样的挣扎过。
只是,终究是过去了。
赵廷俊想着,忽然眉头拧了起来,对他来说,已是过往,可对陈念呢?
她若已经忘了,必然会嫁人,但她没有。
她在京城会不会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所以才寻到家中来?
不知她与女儿说过什么,赵廷俊忙离开书房,去找赵蕊。
见到父亲,赵蕊笑着扑上来:“爹爹忙完了?”
“是。”赵廷俊揉揉她的脑袋,目光落在她的薄袄上,“新衣服还没做好?”
“做好了,我很喜欢,明儿穿了去看外祖母。外祖母要带我去庙里吃素斋。”
明日是多宝如来的生辰,苏老夫人并不怎么信佛,但喜欢吃建国寺的素斋,每逢哪位菩萨的生辰,就要凑个热闹。赵廷俊笑一笑:“别给你外祖母惹麻烦就行。”又问,“之前你不是说要送我屏风,可是忘了?”
赵蕊道:“得等陈姑娘把锦缎送来,我估摸着还要两三日。”
赵廷俊问:“你是怎么认识这陈姑娘的?以前不是都在万春锦缎铺买锦缎?”
“有次见一位姑娘穿了蟾宫玉兔纹的薄袄,十分好看我便使人去问,她说是住在香云桥下的陈家织娘织的。”
赵廷俊点点头:“你喜欢,派管事去买便是,怎的还把她请到家中,那些不知来路的人,小心些。”
赵蕊道:“陈姑娘可规矩了,话又不多,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爹爹不用担心。”
是吗?
赵廷俊仍有些怀疑。
随后他吩咐随从注意女儿,若是又请陈念来家中,马上禀告他。
次日,赵蕊去了长兴侯府。
苏老夫人夸赞了她的衣着,随后就带她去内城的建国寺。
建国寺在京城已有快两百年的历史,前朝皇族极为推崇,曾扩建多次,占地极广。
赵蕊最喜欢听寺内钟楼的钟声,十分清亮悦耳,她一进去就跑到钟楼门口,趴在栏杆上观看巨大的铜钟。丫环们都围着她,片刻不离。
附近有位妇人瞧见,笑着走近:“奴给赵姑娘请安。”
赵蕊认得她:“是你啊。”
那妇人叫许婵,乃万春锦缎铺的管事,手下有几十位织娘,她经常来庙里进香。不是为祈福许愿,而是为结交各位夫人千金,扩充生意。
长兴侯府乃显赫之家,以往常买他们家的锦缎,但今日赵蕊身上穿得薄袄,竟非出自万春锦缎铺。许婵打量一眼:“赵姑娘做了新衣呀,好生鲜亮。”
赵蕊性子直爽,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锦缎比你的织娘织得好吧?”
许婵谦虚地接受:“确实,奴瞧着也是,赵姑娘是在哪家锦缎铺买的?”
“人家还没开锦缎铺呢。”赵蕊也不告知,“不过早晚会开的。”说罢就把许婵甩开,找她外祖母去了。
许婵这时才皱起眉头。
京城何时来了这样的织娘,她一点不知。赵蕊已经被抢去,以后只怕会抢他们店铺更多的生意,她得去查一查才行。
…………
裴连瑛又一次来到丁家。
许是很久不收拾,屋里有股难闻的气味。
丁植瘫坐在竹凳上,眼神浑浊,有气无力,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裴连瑛凝视他一会,缓缓道:“丁植,你的儿子找到了。”
魂魄好像立刻回到了丁植体内,他浑身一震,快步跑到门外,叫道:“显儿,显儿找到了?他在哪里,你把他带来了吗?他人呢?”着急之下去扯裴连瑛的衣襟,“人呢!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污脏的手瞬间留下了几道黑色。
衙役忙把他拉开,训斥道:“老实待着,左少卿大人自然会告诉你。”
丁植哀求道:“求求你,裴大人,快让我看看显儿!我好想他,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病了?”
裴连瑛面上微露怜悯之色,旋即又冷下来:“他死了,捕快是在金河县发现他的……金河县四个月前飘来一具男尸,无人认领,县令下令暂时埋在山脚。”
“不可能!”丁植的眼睛猛然鼓起,状若疯狂,挥着双手道,“不可能,显儿怎么会死?他是被人拐走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死的是别人,是别家的孩子!你把显儿还给我,还给我……”
“叮”的声,裴连瑛把一个银项圈抛在桌上。
“是不是你的显儿的?”
丁植浑身发颤,他慢慢低下头,捧起那银项圈。
项圈上刻着如意云纹,下方坠着颗松绿色珠子,是他专门买来给儿子戴上保平安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裴连瑛道:“你莫要再自欺欺人,显儿当日消失你便猜到他是溺水了,只是你难以接受,才冒出被拐的念头。玉带河流水急,又通桑河,金河,潇水,根本无从打捞,以至于数日不见男尸,你心里便信以为真。你去大理寺报案,让捕快替你寻找儿子,捕快找不到,你觉得是他们偷懒,有意疏忽。”
“你有日见一个孩子孤身在外游玩,身边没有大人,你忽然就起了歹念。你以为多拐一个孩子,大理寺就会更重视,更快的替你找回儿子。”
丁植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不管好孩子,孩子丢了是他们活该!孩子在我这里,好吃好住,很安全。”
他不止是为逼迫大理寺,也为惩戒那些不看好孩子的父母。
甚至是何家,那何家太纵容孙儿,让他到处乱跑,他有日去送鱼,瞅准机会将那孩子弄晕,用装鱼的板车带走。
可怜可恨,裴连瑛道:“不管如何,你的孩子我替你找到了,尸骨已经在运回的路上,你好好安葬他吧。”
丁植心头剧痛。
那日他若没有离开儿子,他的显儿就不会死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他抱着银项圈大哭起来。
裴连瑛叫衙役将他押回大理寺。
丁植抽泣着道:“此事与我妻子无关,是我求她的,是我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回显儿,她不知道显儿死了……求大人饶过她。”
裴连瑛道:“高大人自会判断,你且将你所做之事坦白便可。”
即便如此,妻子恐怕也被他连累了,丁植又是一阵痛哭。
到大理寺衙门后,他急着交代,事无巨细,全无隐瞒,高士则后来判他徒刑三年。至于唐氏,顾念她受丈夫蒙骗,且这段时间细心照顾孩子,加上丧子之痛,只令其家人带回好好管教。
笼罩在百姓们头上的阴云总算散去,孩子们又能出来欢快的玩耍。
天子杨景恒嘉奖了高士则,又问裴连瑛表现如何。
高士则忙说是裴连瑛的功劳,说他之前一筹莫展,裴连瑛来大理寺后才发现端倪,称天子慧眼识人。
杨景恒非常欣慰,早朝时看裴连瑛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文武百官都品出一点苗头,感觉这位年轻官员可能不久之后又要升官。下朝后,有些善结交的便跟裴连瑛搭话。
赵廷俊瞧见他如众星拱月,路过时,眉头微微一拧,面色略有些阴郁。
裴家在陈家隔壁,他那阵子借住在陈家,与裴家夫妇相识。
五年前裴连瑛高中状元,他看到裴连瑛父母后心头一惊,裴家那个少年竟然也走上了仕途。
不过回想起来也不意外,当时他听陈简说,裴家的儿子过目不忘,是个念书的好料子。
他就有些担心,裴连瑛的父母会不会认出他,会不会告诉裴连瑛。然而他们并没有提起陈家的事,偶尔在哪处聚会时见到他,也像是毫无印象。
久而久之,他就不在意了。
但这次陈念也来了京城,他又开始怀疑起裴家。
可能裴辉夫妇是装作不认识,毕竟当时他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他们不敢得罪。至于裴连瑛知不知,他不清楚。
裴连瑛在言辞中从未透露出什么,也从未奉承过他。他之前以为裴连瑛是性子孤傲,事实上,裴连瑛很会讨天子欢心,这不,连连高升,就快要追上他了。
赵廷俊走到殿门外,又听见几位官员在小声议论:“裴左少卿这年纪该要成亲了吧,得早些准备贺礼……”
赵廷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阴郁。
裴连瑛最让他意外的是,高中状元后竟然称自己已经定亲,没有与望族联姻,今年还将陈家一家接到京城。
是真的要娶那陈姑娘?
听随从说,二月就接来了,现在快要四月,好似还没送聘礼过去。
真的……会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