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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何为镖局?”
      “镖局不是三军,不是御林军,不是地主商人达官显赫家的护卫队,不是江湖势力。”
      “镖师和盗贼是朋友不是同伙……”

      慕震天拿着棍子,指着黑板上的“镖局概述”四个大字,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

      院子里,镖局众人姿态大多端正。
      除了慕容婉——

      慕容婉肘尖抵在四方桌上,袖子褪至半个小臂,纤细白嫩的手臂裸到手肘处。白腻如玉的手腕子上戴着银镯子,镯上雕着莲花,清新雅致。

      姑娘半梦半醒,眼皮耷拉着,打着瞌睡。耳朵上挂着的泥金填丝碧玉珰一摇一晃。发髻上插着碧玉攒金海棠步摇,她的头小鸡啄米似地时不时点一下,步摇随着头颅晃动步摇叮当作响。

      穿着青色锦缎裙,袖边镶月白缎。肩上搭着春兰色柳叶云肩,云肩下是酡红的大披风。襟前着挂着沉香香牌。黑漆方桌下双腿交缠,脚上踩着藏青色绣花鞋。从头到脚,无一不透露着精致。

      她在装扮搭配,颜色配得颇为大胆,互为撞色,瞧着便打眼。独树一帜的风格自成一派隐约中透着些许叛逆。

      周围一起上课的镖局众人妆发上各色粗犷一派江湖风。装扮多是灰色黑色,不同她环佩叮当一身首饰,活像个移动的妆奁架子。狂草中的一点精致奢华,自是突兀。

      她爹在台子上,口若悬河地讲着镖局知识、镖局企业文化。讲得兴起,口沫横飞。任凭他引经据典、诙谐幽默。慕容婉,懒得听半句。

      每堂课,大抵表现得兴致缺缺。难有聚精会神的时候。眼下也不例外。她上课,一直没个正行,坐的四仰八叉。

      虞修然也是镖局的“老”镖师了,各样式的课也听了几百堂了,仍然一派认真听课。面对慕容婉这副姿态,虞修然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小声嗔她。

      “人步摇是用来控制闺阁小姐仪态的,你一江湖女子,天天飞檐走壁,戴这么一堆首饰,走哪儿响声跟到哪儿,不是自取其辱。”

      虞修然一出言,扰了她清梦,她缓缓睁开眼。“巧了,我就喜欢它们摇摇晃晃叮当作响。再者说,我又不是小偷,便是飞檐走壁还怕被人听见?”

      慕容婉的嘴利,除非懒得搭理谁,多是吵不过的。“哼,牙尖嘴利,巧言令色。”听得她这话,虞修然气得紧。

      慕容婉白了她一眼,便不准备搭理她,嫩白纤细的手臂从桌子上收了回来。虞修然和她都是老学生了。讲课的老师们,在讲台上自是把下头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但对他们这些人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七岁开始跟着镖局众伙计一道听课。到如今她快十五岁了。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来来去去,数不胜数。见过了不少同窗,但管他们帅气多金、温文尔雅还是风流倜傥。

      她这处,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颓得一如既往。虞修然虽然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态度上还算是端正。

      慕容婉这副散漫姿态。同一旁小五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五满脸求知欲,如痴如醉地听着慕震天慕大掌柜讲课,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当家的,为什么我们和盗贼是朋友?”

      趟子手小五扬起手,提问。

      慕容婉不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困了就打瞌睡,兴致来了,也听得随意,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不过听了这么久的课,再怎么走心糊弄,被迫也得听几耳朵,大浪淘沙,也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宝贵”东西。

      听到我们与盗贼是朋友这个小句的时候,也颇觉得有几分意思。她看向了站在泱泱学子中,收获大半伙计目光的小五。小五的脸上写满了交杂着疑惑的求知欲,眼带星星,态度极其端正认真。

      她爹讳莫如深地看着小五,顺带眼还瞥了她一眼。高深莫测道:“日后,等你们真正走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他爹的回答颇有几分要知此事需躬行的味道。

      小五心中按捺不住激动,“师父,额,不是,当家的,我……我什么时候能走镖啊?”小五一直都想认慕震天当师父。

      慕震天并不准备收徒弟,都说师父如父,他养活慕容婉这么一个闺女都够他喝一壶的了,着实懒得再养几个儿子了。虽说如此,小五心底里仍将他当做师父。

      镖局里的几个镖头,传道受业解惑,于他们这群小伙计虽没有师徒之名,也算有了师徒之实了。

      这场小插曲过了。慕容婉又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趴在桌子上装鹌鹑。她爹觑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也懒得再看她。

      她慕容婉,在现代,好歹也出身书香门第。职业是大学老师,也算是体面清闲。闲暇之余她爱看武侠小说,可她不想穿越啊。

      瞧着眼前这群和《鹿鼎记》中人发型差不多的绿林好汉,满眼辛酸泪。

      再瞧瞧她爹的名字——慕震天。这名字,一听,不说如雷贯耳也耳熟吧。同龙傲天师出同源,一脉相承得王霸之气满满。

      课上了个差不多了。慕震天收了尾,宣布下课。下了理论课,已然日落黄昏。

      众人同往常一样,稀稀疏疏四散离去。艳丽残阳打在慕容婉脸上,没有挽起来的细碎头发,随轻风轻扬。

      吃过饭,上了床榻,阖上被子。

      一夜好梦。

      *

      日子就这么过着,明日惊蛰,正赶上她十五岁生日。

      他无良老爹送给她一个变态的及笄之礼——当正式的镖师,走最轻松的镖!

      昨日,她爹兴致勃勃冲进她书房之时,她正执笔作画,慕震天全然不顾,径自打断。

      “容婉,你已然是个大姑娘了,后日便是你及笄之日。这是你长大的标志。振兴镖局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肩上了,为父深觉你要担起这担子。”

      慕震天说得老泪纵横,甭管慕容婉感没感动,他定是把自己给感动了。

      慕容婉下意识看了看她的肩膀,“爹,我这肩膀,瘦弱得紧,担不起振兴镖局的重担!”

      慕震天目光移到她瘦削的肩膀上。

      “没事,以后你会长胖的……肩膀会变宽的。”

      呵呵,我真谢谢你全家,您可真是我亲爹啊,慕容婉在心中狠狠吐槽,她懒得跟慕震天继续扯皮。

      “爹,要干嘛,您请直说。”

      她眼睛挤出弯弯月牙,尽量让声线变得亲切和蔼,态度显得热情恳切。

      慕震天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面笑心不笑。他全当做不知道,直接忽略掉弥漫在空气中沁入骨髓的凉薄冷漠。佯出一副女儿长大了的老怀欣慰模样。

      “紫云教佟教主要押送一箱子杭州特产给赤星塔的林塔主。”

      慕容婉听到她爹这话,喝着茶水,瞬间喷撒出来,她破防了。这是什么奇葩镖,怎么他们镖局承接快递任务可?

      “阿爹,我的亲亲老爹,您莫不是开玩笑?我们是镖局!”慕震天眼神闪烁,双手局促。慕容婉立马晓得,这活看似轻松,实则暗藏玄机。

      呵呵,那她更不能接了。天可见呀,她从来都是个温婉女子。好巧不巧穿过来,并非她心意。来到贵宝地。她只想读读诗词,看看歌赋。写些酸词诗腐语句,画些花鸟鱼虫。打发打发时间,度过她短暂残生。

      “阿婉,不是爹爹说你,你也是霹雳镖局的大小姐,得有我霹雳镖局气势!”

      “我没气势么?”

      慕容婉再次拿起画笔,边在宣纸上泼墨,边反问道。反问之语深沉而又不失气势。慕震天一时凝噎。

      “额,是爹爹用词不当。”慕震天急得挠头,半晌才寻摸出话来说服她。

      “作为镖局未来的掌权人,眼下的少庄主少当家,你得有责任心,得有一股子韧劲……”

      慕容婉一脸冷淡,丝毫没把慕震天的话听进耳朵里。鸡汤她这辈子上辈子都听了不少。慕震天解释了大半天,他家女儿仍是无动于衷。他急得抓心挠肝。

      许久,她的泼墨荷花图画完了,她将毛笔放在一旁瓷白笔枕上。抬起头。

      “哦,我没有责任心,也没有韧劲。这趟镖我不去。”

      说罢了,将慕震天推出了书房。

      被她赶了出来的慕震天,满脸尽是恨铁不成钢。未达到目的,他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他在外面,拍打着门。

      “你给我开门,我是你老子,你竟敢直接把我扫地出门,懂不懂孝道,枉你自诩读圣贤书,这些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慕震天手劲儿大,门被他拍打地摇摇颤颤震天响。慕容婉坐了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捂住耳朵,闭上眼。懒得听他暴躁的叫声。

      你说,她这个爹是不是有病,镖局又不缺钱,让她安安生生做个小仙女,不好么?

      非得一天到晚逼着她喊打喊杀,过刀上舔血、朝不保夕、一个不小心就命丧黄泉的日子?

      还有,慕震天也有意思,竟还好意思拿读书来挤兑她!这些年,他哪儿给她功夫,让她正儿八经好好读书了?

      “慕容婉,你吃我的,喝我的,你是我镖局的一份子,你愿意不愿意,明天都得给我去走镖!”

      慕容婉睁开眼,烦躁地撇了撇嘴。拿起案子上放着的砚台,朝着门那处扔了过去。大声吼道,“行了,我知道了,去,我去。”

      这一举动甚为粗鄙,慕震天江湖粗野惯了,倒是不甚在意。“别给我耍花招。”

      慕容婉:“我说了去,就会去的,小女不才,但也一言九鼎,没得心思跟您老玩心计。”

      慕震天听到她的话,心头怒气降了,语气和缓些许。

      “爹是为了你好。”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姑娘啊,你这性子,都敢将自己亲爹逐出门外,还冲爹爹扔砚台,这就是个江湖儿女的样子。你读再多诗,也成为不了大家闺秀。这是命运的安排……”

      都已经答应他了,还不安生。慕容婉心里头塞满了烦躁,抓起笔枕上的笔,又一次朝着门那甩了过去。毛笔上的墨水还未干,甩出去时,在洁白窗户纸上印上了墨印子,晕黄光下也分外打眼。

      慕震天见此,不再多言。目的达到了,再说多了,唯恐惹了她厌烦,明日不去走镖,反倒是下了他的面子。

      “爹爹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说罢了,就离开了。慕容婉捏了捏眉心。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她熄灭了烛灯,出了卧室,穿过廊回,回到闺房。

      点了烛,享受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宁神静气的香气。

      她自己调的安神香,每日入夜睡前,丫鬟小花就给点上了。镖局伙计干得体力活,枕枕头就睡。她这些小情调,就显得格外矫情,点香这事儿,自然也少不得被诟病。

      *

      第二日,太阳还没升上来,白小花就把她从床上扥了起来,“花儿啊,小姐我待你也不薄,你何苦要如此为难我啊!”

      慕容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她有感觉,天定然还没亮堂。

      “小姐啊,小花我对你也是如珠如玉地侍奉着,您又何苦要为难我。”慕容婉心如磐石,不为所动,仍然躺在床上。白小花只得再接再厉,积极卖惨。

      “我也不容易,来贵镖局,当个苦劳力,不过为个几两碎银。”白小花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哀怨啼哭。

      慕容婉不得已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主仆二人,瞪大双眼,彼此对视。眼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电闪雷鸣。

      一阵眼神斗争,末了,慕容婉认输了。她长叹一口气,“算了,女人不为难女人,我马上起。”“好嘞,小姐,小的马上给您准备盥洗。”

      说罢了,装都不装,迅速从她床前飞奔到门外。慕容婉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她身边都什么人啊,没一个正常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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