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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伤人 ...

  •   如今湖边小亭中只剩下沈酿独坐,林清颜不久便被嘉敏郡主请去赏菊,镇国公府今年菊花培育地妙,竟得了两盆极珍贵的凤凰振羽。

      林清颜未嫁时便有上京第一才女之名,婚后也常出来交际,如今上京的贵女们若是起了诗会便会给五皇子府上递帖子。镇国公府既得了珍品,那些赴宴的贵女们少不得又要聚在一起做诗。今日论才学,论身份贵重,合该是林清颜做个判官,断一断那家小姐最有才学。

      嘉敏郡主的本意是邀了沈酿一并前去,太子妃可是女眷里身份最高贵的,花的名字又叫凤凰振羽,听着就是专门为沈酿准备的。只是沈酿以身子不适,想一个人清净推辞了。她可不会做诗,若是诗会上出了丑怎么办。不去,不去。

      只是若她知道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一定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去诗会。

      “你怎么办事的,太子妃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镇国公府的丫鬟来亭中添茶,不小心泼到了沈酿的衣袖上了,桂枝先沈酿一步动怒了。镇国公府怎么会有如此毛手毛脚的丫鬟。

      沈酿却一点不着急,轻轻摆了摆手就拒绝去更衣,茶水只有些许洒到了衣袖的下摆,大部分都泼到了地上,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丁点茶渍的痕迹。

      按照话本子的路数,选择去更衣才是不妥的做法,一般这个时候都会被丫鬟领到瓜田李下的地方,要么被人污了身子,要么就是去见情郎。

      她又没有情郎,自然不敢贸然跟着小丫鬟去更衣。这镇国公府名义上是自己舅家,可实际上却是第一次来。方才镇国公府夫人如此和蔼可亲,可是这是沈酿头一次看到她的青眼。往日镇国公府的人来沈家,都把她当作污泥似的,连入眼都嫌恶心。她甚至从未见过镇国公这个名义上的舅舅,魏世子也是只在沈家有过几面之缘罢了,而且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且说小舟上的魏世子,看着远处的倩影忍不住痴了。这个表妹他从前只闻其名为见其人,母亲也总是耳提面命地让自己不要和她来往。可是所谓缘分天定大抵如此吧,一次偶然他问候姨母的时候,撞见了华表妹正凶神恶煞地教训这一位貌美侍女。

      那侍女一身半就不新的绿罗裙,身姿翩翩,眉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妩媚迷离,让他失了神智,毫不犹豫地制止了华表妹。当表妹眼中的歹毒之色越发浓厚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应该等华表妹离开了再出手相助。

      唉,祖母和姨母的心思他清楚,就是想要让他和表妹亲上加亲。若是从前没见过这貌美侍女他或许还能忍受蛮横的华表妹,可是华表妹不仅蛮横还如此歹毒,居然当这她的面命人抽打那侍女。

      魏珏想起和沈酿初见时的误会就勾起了嘴角,当听到沈酿并非沈府的侍女,而是正经的小姐时,他的心便飞了起来。可是当沈酿说出她是沈家二小姐,那个让沈家变成上京笑话的外室女时,他的心又沉重如铅,跌入了谷底。

      母亲必然不会沈酿进门,莫说正妻了,怕是连良妾也不肯。可是自从那一瞥,魏珏便陡然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早就系在佳人身上了。再见时,他实在惹不住便吐露了真心。

      可惜佳人实在羞涩,只红着一张脸,一双灵动的眼眸波光流转,芊芊素手紧紧捏着帕子。朱唇正欲启,却被平乐公主撞见,让他遗憾不已。

      本以为佳人易得,可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沈酿竟成了华表妹的替死鬼,他还未来得及惋惜,又得了太子死而复生,认下沈酿为太子妃的“好消息”。沈家和太子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太子又无半分怜香惜玉,十分不解风情,沈酿表妹一点十分愁苦,日日以泪洗面。

      一想到沈酿午夜梦回只际,会想起自己的好,魏珏的一颗心就忍不住狂跳起来。自从得知东宫应了府里的帖子,魏珏就一直在等一个见到沈酿的机会。

      方才他的侍女前来禀报,见到太子妃孤身一人,独坐于湖边亭内。这真是天赐良机,宴上魏珏眸光一闪,看着仍任一无所知的太子,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沈酿端坐在水边觉得有些无聊,可是远远地却看到一艘小舟朝着自己的发现驶来,只觉得奇怪。寻常宾客游湖该用画舫才是,镇国公府不至于连这点礼数都不清楚。而且如今沪上只有残荷,命人摘些还未开败的荷花便是了,何必刻意入残荷堆里。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步一景,沈酿所处的六角亭并不在视野开阔之处,不远处就是一座假山,遮挡了大部分的实现。女眷们许是去院子里赏菊花去了,只有零星的笑语穿过了假山,落入沈酿的耳中。那艘小舟越来越近,沈酿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暗叫不好,这船来得十分古怪,迅速就要起身。可是魏珏却顾不了那么多,堵住沈酿的速度远比沈酿逃跑的快得多。

      这落在远处秦衍的眼中,俨然变成了欣喜相迎。于是我们太子爷一张白玉似的俊脸此刻黑得和锅底一样,小福公公大气也不敢出。

      天爷呀,难道他要和太子殿下一起亲眼看到太子妃偷人吗?小福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盼望自己是个瞎子。回宫后不会被太子灭口吧。

      秦衍黑着一张脸,到底还是动了。

      湖面上散落着不少零零散散的小舟,和魏世子方才离开时用的舟相同。仔细一看就知道是镇国公府下人们清理湖面用的,完全配不上太子殿下的身份啊。

      小福公公在太子刀刮似的目光之下,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风神俊朗的太子殿下,弯腰进了这搜简陋粗鄙之极的小船。这船上不仅有蛛网和尘灰,而且连舟篷顶都是烂的。可惜只些抱怨小福公公只能在腹诽,为了维护最后一丝太子殿下的体统,他把小船划的飞快。恨不得如同一支离弦的弓箭,立刻飞到那对“奸夫□□”的面前。

      亭内,沈酿看着面前如同冤魂不散的镇国公世子,心中暗叫不好。

      她一直都觉得这位世子着实是脑子不太好,哪家姑娘会对许诺自己为妾的男子动心?可这位世子却莫名觉得自己会乐意给他做妾。难道她看上去也像是脑子不好的样子吗?若真应了他,不提要如何被镇国公夫人如何磨搓,她能被嫡母和长姐直接害死,连出沈家门都不可能。

      “表妹。”镇国公府虽靠着军功起家,可是魏世子却不是自小在军中历练,所以一副油头粉面的贵公子打扮。可偏偏他觉得自己这样潇洒极了,天下女子无不会为他的风姿倾倒。

      这位被自己拯救的小表妹肯定也是如此,哪怕如今成了名不副实的太子妃,肯定还是念着自己的。看看这小可怜不通人事的模样,一定是太子殿下厌恶沈家女,所以没有好好滋润美人。

      这一声魏世子自以为缱绻至极的表妹,落入沈酿耳中,比隔了夜的馊饭还让人反胃。“魏世子,本宫命你自重。”沈酿拿出了太子妃的威风,怒目圆瞪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魏世子。

      “表妹,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疏。”他双目含情,目之所及就是一张粉嘟嘟的美人面孔,强撑着发怒。

      桂枝已经被魏珏的小厮按住了,亭内只有沈酿和魏珏二人,魏珏步步紧逼,沈酿只能一退再退。

      “本宫是太子亲口认下的太子妃。”沈酿不断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不是那个可以仍人拿捏的外室女了。可是魏珏却完全无视了沈酿的抗拒之意,反而自顾自地回忆起了往昔。

      “表妹,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难道你都忘了吗?”魏珏说到动情处甚至忍不住动手去摸沈酿如云的鬓发,“那日你被华表妹刁难,是我救了你。安阳侯寿宴那次,你被姨母责罚,我命人送去伤药。还有沁水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上,你答应出来见我,分明对我有情。若非平乐公主突然闯入,你早就是我的了。”

      沈酿嫌恶地看着那双大手,那些字字句句更让她觉得恶心。在沈家她如履薄冰,魏珏做的这些什么都不算。况且那次他虽帮了她,可是沈知华往后也没少轻饶,还骂她不知羞耻,故意勾引。

      “魏世子,本宫实在不知和你有什么点点滴滴。恐怕是世子今日吃多了几杯酒,此刻酒未醒,开始说胡话。”

      “是他逼你的对不对。”魏珏越听越激愤,一把就想将瘦削的沈酿揽入怀中。

      拔出簪子要往对方脖子上刺的沈酿和沉浸于诉衷肠的魏珏,此刻都没有注意到,一艘小船也摇摇晃晃地即将靠岸。

      小福公公努力划了许久,手臂酸得仿佛有蚂蚁在肉里爬,可又不敢停下。此刻终于见到了成功的希望,便遇到了如此刺激的一幕。谨慎如他,也偷偷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色。

      这船篷破破烂烂的,有些许阳光从缝隙里溜了进来,恰好落在了太子殿下俊美的面庞上和墨色的发丝上,恍惚间还以为是哪位仙人入世。

      “噗通”一声从湖底传来,秦衍端坐着,在小船内亦如朝会那般正襟危坐,他已经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或许魏世子确实有意与沈酿,但是沈酿和他绝对没有私情。

      亭中少女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沾了血的金簪,“铮”地一声,金簪落到了地上。直到此刻少女才如梦初醒一般,泪水决堤而出。魏珏的小厮一见自家主子落水,二话没说便抛下桂枝,跳入湖中就自家主子了。

      世子自小就在上京长大,他不会水啊。

      “太子殿下。”桂枝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抱着沈酿就开始对秦衍哭泣,“奴婢方才听到真真的,都是镇国公世子意欲害太子妃,太子妃一个妇道人家,无力反抗才用簪子扎了世子。”

      桂枝是东宫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镇国公世子对太子妃那点子情愫就是最不该提的东西。

      秦衍看着跪在地上,双目呆滞的少女,心底莫名多了几分柔软。被镇国公世子那么蠢的废物看上了,有什么错?镇国公家看似对魏珏管的严,可是有因为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疙瘩,又不肯送他去军中历练。如今也不过在上京,和同等勋爵家的后代们,逛花楼喝花酒。往日只知他不堪大用,没想到竟然是不配为人了。

      “殿下,臣、臣妾伤人了。”沈酿方才扔掉了金簪,可是上面的血迹却流到了她一把嫩葱似的手上,“臣妾不是故意的,是魏世子他突然扑过来。”

      沈酿的泪珠子练成了线,梨花带雨地哭诉,“臣妾错了,殿下责罚臣妾吧。”秦衍看着觉得自己闯下了天大的活的小姑娘,自刚才黑着脸开始,头一次笑了。

      他嗤笑了一声,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抹去了沈酿玉腮上挂着的泪珠。明明都是男人的手,可是方才魏珏碰到了她的一根头发丝都让她无比恶心,太子殿下这个煞神的手居然是如此温暖。

      “这有什么?”秦衍重新拾起地上的金簪子,什么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得握在手中,“你看清楚了,要这里捅,才能杀人。”

      沈酿一双猫儿一般的圆眼睛此刻直直地看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脸蛋哭的红扑扑的,头发也在打斗中散了,此刻俨然一只在外受了磨搓找不到家的小野猫。看着就可怜极了。

      “若是再遇上不知所谓的人,你伤了她,孤替你做主。你若是杀了他,孤不仅替你做主,还有重重地赏你。”秦衍一字一句道。

      “殿下不恼臣妾了吗?”沈酿怯怯地问,她还记得今日晨时出门,太子对自己冷漠的样子。

      “沈家是沈家,沈酿是沈酿。”秦衍突然明白了,什么沈家女,她不仅在沈家过得连奴婢都不如,而且还被名义上的表哥如此伤害,这样一个小姑娘需要因为沈家血脉受罪吗?

      或许曾经的他会肯定地认为,当然需要。看着看着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姑娘,秦衍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被欺负了,伸爪子都不敢伸太恨,明明是欺负自己的人,却还是先认为还手是自己的错。

      “沈家是沈家,沈酿是沈酿。”沈酿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沈家是沈酿的家吗?不是,沈家不是沈酿的家,沈酿的家在甜水巷子的一家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一颗梨花树,春天梨树会开花,夏天梨树会结果子。娘亲会在梨树下埋一坛酒,笑眯眯地说这酒是给小酒儿成婚喝的。

      秦衍抱着沈酿站了起来,小姑娘轻飘飘地仿佛一枚羽毛,不用风吹自己就会随意飘零。那双大手又紧了紧,一阵馨香从怀中传来。

      “好生处理了,切不可污了太子妃的名声。”他手上的动作万分轻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寒冰,让好不容易把世子救上的小厮瑟瑟发抖。

      世子猪油蒙了心,居然敢惦记太子妃,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自己也难逃一死。

      小福公公自是领命称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魏珏引以为豪的俊脸上。哼,就凭你也敢欺负太子妃,得罪了太子殿下,别说是世子了,就算是镇国公也讨不了半分好。

      “殿下,我们回宫吗?”沈酿神智清明之后,立刻一最快地速度溜出来秦衍的怀抱,让秦衍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就错失了那抹馨香。桂枝远远地跟着,心里暗自替太子妃着急。

      “回宫?”秦衍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讽刺,“既然你没做错,为何要回宫?待会儿,孤还要给镇国公老祖宗祝寿呢。”

      沈酿却听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镇国公府好像摊上大事了。

      镇国公府的客院,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这里不仅有干净的衣物,也有一整套完整的梳妆台。沈酿本意是整理端庄即可,不打算换掉衣服,可是当她看到桂枝甚至拿出来备好的衣物,和一套头面时,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从前只道宫女手巧,没想到安排布置也如此齐全。这一套是昨儿选衣服的时候,她觉得素了些,没有祝寿的喜气,就暂时放了放。可没想到桂枝居然连这也带上了。真不知道这丫鬟到底把这些杂物放在哪里了。

      “太子妃殿下,这是主人家专门留给贵人的地方。”桂枝丝毫没有觉得沈酿见识短,转而仔细地解释起来,“宫中贵人出现,总要多备些衣物。毕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客人,主家再繁忙,这些都一定会安排好的。平乐公主身边的兰佩也是如此作派。”

      “您别不乐意,换一身漂漂亮亮的衣服,太子殿下看了保不齐就更喜欢您了。”桂枝一边顶着沈酿质疑的眼神,一边替沈酿整理服饰。“您方才一直在哭,所以不清楚,奴婢可是看得真真的,太子殿下一上岸就来到了您的身边,那个时候您满手都是血,满脸都是泪水,可是殿下却一点都没有嫌弃您。都替您擦干了。从前奴婢在太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姐妹们都说了,太子殿下最是爱洁,所以殿下一定很在乎您。”

      沈酿满肚狐疑,她怎么就不那么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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