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孤独的马尔福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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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七六年二月。
英格兰，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
卢修斯一身黑衣，第一次走进了属于自己的书房，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间书房，但那时候这里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他的父亲阿布拉克萨斯。
不过现在这里属于卢修斯了，因为他刚刚埋葬了自己的父亲。
卢修斯·马尔福成了马尔福家主，得到的不仅仅是这间书房，整个马尔福都属于他了，比大多数巫师可以想象的更多，因为卢修斯没有兄弟姊妹，寡母后妻，远亲近邻中的任何一种来同他要求遗产。
这有点不可思议，基于阿布拉对美偏执追求的性格，甚至是在葬礼上，还有人私下称赞马尔福的好手段，不管是指父亲还是儿子，都让卢修斯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更让人恼火的是，除了羞辱之外，该有的愤怒却燃烧不起来。
虽然卢修斯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如此软弱，但他很清楚，沉沉压在愤怒甚至羞辱之上的感情是悲伤。
卢修斯很悲伤，内心感受到的痛苦比任何魔咒所能带来的都要强烈，因为阿布拉的死对他来说不仅是失去了父亲，而是失去了在世上唯一的同伴。
偌大的马尔福庄园从此之后只剩他一个人了。
这不是夸张，也不是修辞，这只是他不想面对的事实。
能被冠以马尔福之名，同时得到允许生活在马尔福庄园里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想到这一点，卢修斯悲上心头，他对自己说一个真正的马尔福从不畏惧孤独，不该对寂寞屈服，也不抱怨人丁单薄的命运……然而，渐渐地他只想哭，他想起了阿布拉克萨斯，重复了几乎一辈子的教训，都是来自那个从来都不甘寂寞又生冷不忌的老不修。
不过在最后，阿布拉反复交代的却不是马尔福的荣耀，而是直白得接近无赖的家庭计划，“我走之后，你如果实在熬不住，就去跟布莱克家的小丫头低头，用珠宝埋她，用鲜花熏她，用你的青春美貌闪她，赶紧娶她回来，然后哄着她为你使劲生孩子，我保证你未来的日子会很热闹。”
虽然话不好听，心思却是真诚的，真诚得不像马尔福，让人想哭。
所以阿布拉还说，“你这傻瓜，有什么可哭的，这明明白白是件好事！我这样去了，连路边的流浪狗也知道你要得到多大一笔钱财，至于那些心思再多点的，也会嫉妒你能赶在我将家产败光之前继承了去，还有那些更多些脑子的，一定是嫉妒得肠子发青，因为你才多大年纪啊，就掌握了他们一辈子想也不要想弄到的财富，而且他们谁也不敢动你，你这个好运的被留下来的唯一一个马尔福。”
卢修斯只好不哭，“我会和西西结婚，很快的，即使你不在了，我也不是唯一仅存的马尔福。”
阿布拉笑得满床打滚，“她是布莱克，不是马尔福，女人是这样的，不管她们说得有多动人，她们终究不可能只忠于一个家族！哈哈，我竟然会有个痴情的傻儿子！”
“西西不是那样的，她不一样。”卢修斯真的相信他的妻子能够成为一个马尔福，“我们是相爱的，而且布莱克家已经将她的一家排除在……”
“关于女人和责任。”阿布拉并没有抓紧最后时光进行教育，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更随心所欲的人，“不要同我争辩，儿子，你的经验还很浅薄，而且我现在还是马尔福的家长。”
“你为何从不反省？！你的那些经验根本错了很多！”
“错误的经验也比没有经验要强啊！”阿布拉在枕头里又咳又笑了好一阵，然后他嘀嘀咕咕地表示，“你会明白我说得在理，至少是关于女人和责任的部分，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但那又如何，我就要去了，以后便是你说了算，你竟不体谅我要求这最后的体面，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活该被留下来一个人背负马尔福之名。”
“这也是我的错？！”卢修斯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怎么不说都是因为我才会让天下大乱世界危机的！”
“自己生养的儿子自己知道，我没你那么自大自恋，你有几分能量我都知道，你哪有能力让世界危机！”阿布拉藏身在层层床帷之后，笑声咳嗽还有急促喘息都带着腐臭的死气，然而他的舌头必是最后烂掉的，因为他还有能力在五分钟把任何人气得要找他决斗，“所以，快滚吧，找个地方自己偷偷哭去，我的葬礼不要眼泪横飞还有一堆又老又丑的臭男人！都怪你这没能耐的娶不到布莱克家的小妞，我要死了，葬礼上竟然连个养眼的美女家人都没有！”
卢修斯不可能为了满足父亲关于葬礼的恶嗜好去跟纳西莎求婚。
于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交谈不欢而散。
但很奇妙的让卢修斯从沉闷的情绪里稍微振作了一点。
不管阿布拉克是想用讨厌这种感情来避免即将到来的丧父之痛，还是他根本只是个彻头彻尾要把自己的人生活得不受一点束缚的家伙，总之，他是成功了。
年轻的卢修斯还没学会如何对那个决定独自烂死在熏香床帷里的毒舌家伙表达更多更深的思慕之心。
直到葬礼，不完全符合阿布拉克萨斯要求的葬礼举行。
一个规模非常小的简朴葬礼，很私人，私人到几乎没有家人之外的参加。
当然也没有哭泣的美女和假装伤心的臭男人。
这是作为丧主的卢修斯第一次以马尔福主人的身份独断专行。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只有卢修斯自己知道，在葬礼的最后他已经举步维艰。
简朴的安排避免马尔福的新主人从一开始就公开丢人。
然而他骗不了自己，葬礼结束，回到家中，独自一人时，感到整个人都陷入低潮。
不仅仅是情绪上的低落，连身体也岌岌可危，前所未有的疲累几乎要将他完全击倒。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魔药好像突然间随着老主人的离去全部过了期。
卢修斯第三次打开抽屉深处的暗格，取出秘藏药剂，不管是提神醒脑还是解毒驱邪用的，他都仔细看过了，实在难以理解，和以前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的药水，到他手里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没啥效力。
良药和美酒，超过三杯就是毒——这还是阿布拉说的，虽然以他那种奔放的生活方式实在欠缺说服力，但是基本上卢修斯还是知道能令自己父亲醉心的还真不是药品和饮食，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他能热热闹闹活到年近九十，还是有注意养生的，尽管只是在微不足道的方面。
卢修斯终究还是选择了放下药瓶，不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应该努力活得更长久，而是有家养小精灵哭叫着冲进了书房。进来的都是马尔福庄园的家养小精灵，以前并没觉得有很多，但当它们出现在一起，鼻涕眼泪横飞地乱叫一通的时候，卢修斯还是不免颤抖着想到他确实该早点结婚生子，他简直不敢去想，什么人才能忍受每天只和这样一群随时都会发疯的生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我的爱子啊，卢修斯·马尔福，不可以忘记自己的责任！千万记得要为马尔福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家养小精灵和他的想法一致，因为它们边哭边叫的就是，“马尔福主人很生气！我真是坏东西！老主人说一定要这样说！只要马尔福主人没把女主人娶回家，就要按照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和夜宵的提醒！！！啊啊！！！！生气了！马尔福主人！！！不能违背老主人的命令啊！”
阿布拉克萨斯再次用他的睿智和厚颜无耻证明了他是当之无愧的马尔福，以及，二十世纪数一数二的不正经亲爹。
纵然是卢修斯也说不出感谢他死了都还惦记自己的话，何况眼前还有一群丑恶无比的家养小精灵转圈打滚撞墙的闹腾着。
卢修斯很佩服自己没有破口大骂，他只是命令它们住口。
家养小精灵哭嚎着说不可以，老主人吩咐过葬礼结束后就要一日五次的提醒，今天已经错过了前面两次，后面的不可以再拖延了。
卢修斯想马上回去葬礼现场把棺材挖出来烧烧看，但那太粗鄙了，他只好退而求次让它们滚开。
家养小精灵哭得接二连三地扑地，意思到是很坚定明确，老主人说了别的事好商量，唯有这个不用理会。
卢修斯埋头深呼吸，他错了，魔药没过期，他现在感觉无比振奋，强烈到想去魔法部杀人放火，不过他是个文明人，所以改为询问阿布拉留下的吩咐到底还有多少。
家养小精灵抽抽搭搭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到女主人住进来为止卢修斯都会时不时发疯，要忍耐，不要怕，他不乱咬人或者家养小精灵……老主人是这样说的……”
“还有呢？”
“以后会时不时咬女主人……嗷嗷嗷，不要生气，马尔福主人，不要咬……”
卢修斯掀掉了半个书房才勉强平静下来保证不把家养小精灵都弄死，毕竟那样只会损害他的资产，但他能做点别的，为了他自己。
留下一屋子哭得半死的家养小精灵，卢修斯直接去了阿布拉克萨斯的墓地。
“二十年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是这样！我已经受够了你恐怖的爱子之心！”
“你该庆幸你已经死了，不然就凭那堆家养小精灵做的事，我会要求你决斗！”
“既然下定决定要死，就请好好死，不要像个老鸡婆一样追着儿女牵线做媒！”
把怨愤叫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有点常识的巫师都知道，那些家养小精灵对命令有多偏执。卢修斯当然爱纳西莎，除了她再没别人了，但不管是被一个不着调的死人安排家养小精灵追着结婚，还是把纳西莎从乱糟糟的布莱克家拉进同样不清省的马尔福家，他都不是很情愿。更何况他才二十出头，又不是已经四十多岁，对于被家长和社会压迫这种事，本来就很排斥。
墓碑堂皇不动，新坟毫无异样，即使生前是巫师，死后只要不变鬼，一样没法和活人沟通，更何况马尔福没有留下画像的传统。
冷风吹过，卢修斯一身薄汗被吹得仿佛凝固皮上，他的激愤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接着他自己也想到了，对着坟墓发火有用的话，那世上也许根本就不会有坟墓。
不管是怒骂还是讲理，甚至挖坟毁墓，阿布拉克萨斯不会回来了，他留下的命令也不会解除。
卢修斯感觉很无力，无力到想变成遥远天际中随便哪颗星，只要不用面对死去的依然很麻烦的阿布拉克萨斯。
因为太无力了，卢修斯坐到地上，既然怒骂无效，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仰望星空了。
天气不错，晚风很冷，夜幕透彻，星光闪烁。
一切都很和谐很自然，除了阿布拉克萨斯的新坟，当然要比他本人强很多，至少坟墓不会出声打扰他人看风景。
下一秒，卢修斯的想法被打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你的反抗期为什么跟格兰芬多的小家伙们一样莫名其妙又特别长久呢？”
卢修斯的心跳乱了一拍，“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转身，扣紧魔杖，对准说话的人，“不管你是谁，不要在我父亲的墓前搞这种低劣的丑角表演！”
“果然是令人烦恼的反抗期啊……”阿布拉克萨斯靠着自己的墓碑叹息，“就是这样才让我没法放心，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还是爱你的，我唯一的儿子。”
“够了！”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卢修斯不再谨慎，对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发动攻击，“记得这教训！不要戏弄一个马尔福！”
阿布拉笑着抬起左手，银青色的咒语被挡下来，在他身前形成一道蛋型的光弧，尽管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给卢修斯的震撼却比之前所有的遭遇都要强烈。
他们沉默着僵持了几秒钟，直到卢修斯再也无法忍受。
“你是谁？”
那个活着并且异常强大的阿布拉克萨斯仍然微笑而温和，“我的儿子，即使你已经把我埋葬，我仍然是你的父亲，请不要这样快就把我彻底忘记。”
“你究竟是谁！”卢修斯绷得很紧的神经发出次拉次拉的异响，“你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而且他没有这么强，如果他有，他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好像一只遭瘟的虫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马尔福，也为了你，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阿布拉一脸悲悯，“我知道，是我造成的，以前就有人因为悲伤过度失去心智，我没想到你也是，虽然得到儿子这样的重视我很开心，但是我宁可你是个能把这种事看得比较轻松的有智慧的男人。”
“见鬼的看得开！该死的有智慧！”卢修斯几乎被那酷似阿布拉克萨斯风格的说话迷惑，“你不可能是我的父亲，他已经不在了！不要用他的样子说话，这样做让我感到恶心！不管你是谁，想要做什么，不要侮辱马尔福！”
阿布拉忽而又高兴了，“你还是有智慧的，至少不会因为感情迷惑，我很高兴，虽然你不相信我，那么，是要我拿出什么证据吗，关于我的马尔福身份？”他很优雅地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在说难道这个完美的躯体不是最好最直接的证明。
“是的，证据。”卢修斯想炸了他，不管是不是阿布拉，“如果你坚持说自己是他，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证据！”
“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加夜宵的……这个可以吗？”阿布拉笑得让人直抽抽，“我的爱子啊，卢修斯·马尔福，不可以忘记自己的责任！千万记得要为马尔福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卢修斯硬生生承受了这么无耻的精神攻击，“不，不行，你可以偷听偷看我最近的生活。”
“我以为你至少会表示一下感动呢。”阿布拉没有放弃，“我是真心要做一个开明亲切的好父亲，如果不是这样，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选布莱克家的女儿，那是很麻烦的一家子。”
“这不是证据。”卢修斯一直紧抓着魔杖，尽管可能根本没用，抓紧一点还是让他得到更多心安，“你必须让我见到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很难啊，你的要求。”阿布拉叹息了一下，“我的一切都已经交给你，那些属于马尔福的……难道面对我，你真的没有丝毫那种血缘至亲的悸动与共鸣？”
卢修斯大怒，接二连三的咒语乱打出去，他已经想开了，阿布拉不会在乎是不是每年都更换墓碑，那他也不需要顾忌是否误伤坟墓。
这个阿布拉比埋掉的那个强悍，他把所有攻击都挡在光弧之外，而且始终微笑着。
终于，卢修斯累得再也举不起魔杖，在他软倒的瞬间才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真的畏惧眼前这个自称阿布拉的家伙。如果这就是血缘至亲的悸动和共鸣，那……他宁可晕死算了！
“亲眼见到的证据是吗？”阿布拉仿佛能看穿儿子别扭的心思，他突然笑得很大声，“抬起头，我的儿子，一个马尔福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尊严。”
卢修斯不看他的脸，却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手势朝上看。
阿布拉所指的是他们头顶的一片星空。
天幕深邃悠远，薄雾寒气流溢，群星自顾闪烁。
卢修斯没看出有证据存在，这是一片和过往没啥不同的景象。
“今天是二十五日。”阿布拉的声音像是一双强硬的手，抬着他不准低头，“而我们是巫师。”
“那又有什么关系！”卢修斯咬牙支撑着身体，他已经耗尽心力，“不要卖弄你的天文学知识，马尔福从来没出过占星大师！”
“耐心点，要相信星辰的轨迹，还有它们可以打开的通道……”
卢修斯转开视线，那个阿布拉果然没有看星空，而是一直在打量着他。
阿布拉还是对他微笑，声音像是注入催眠魔力，“如果心存怀疑，自然看不到，如果不够绝望，也不需要看到，如果实力孱弱，看到了也无可奈何……”
卢修斯如同造梦般听了他的蛊惑，再度将视线转移到星辰之间。
这一次，确实有了不同，有一道格外美丽的星光渐渐浮出。
那是彗星，包绕着细碎七彩光芒的彗星，像一枚镶嵌了月光宝石的胸针，又像会吞噬掉整个大洋的泡沫海眼。
卢修斯看着它，被那惊人的美丽震撼，顿时忘掉身边那些讨厌的人和事。
而它也静静地看着卢修斯，用宛如初雪般纯洁的心思感受这个青年的别样美丽。
阿布拉很满意自己所见到的，“他见到了，很顺利，不愧是我的孩子。”他那带有催眠魔力的声音也能影响星辰，“现在给他，足够的力量，这并不违背法则……”
有一片明亮的星屑朝卢修斯飞来，而他无法抗拒地伸手接纳，虽然整个身心都感到了一股异样的魔力波动，叫嚣着很危险是陷阱的同时还是无法错过那至极的美与强大。
然后，就像每一个得到星辰眷顾的巫师一样，卢修斯消失无踪。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墓前再度回复宁静。
凝视着它的只有天上那被麻瓜称为“威斯特”的美丽彗星。
对多情又无情的它静静地流转诉说着鲜为人知的历史。
作者有话说
第200章 孤独的马尔福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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