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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四、 内史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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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包括延王和景王在内的诸位来宾，翠篁宫才算渐渐安静下来。一切逐渐恢复了原来的秩序，按照原本的习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宫中多了一个总是无所事事的人——巧王•聆羽。
说她一直无所事事也不尽然。作为帝师的三公倒是每天尽职尽责，什么礼节、礼仪、风俗习惯、甚至是女子礼仪都教了个遍。反观聆羽倒是兴趣不高，心不在焉的左耳进右耳出，有时甚至是瞌睡连连……倒也没人指责过她，除了有时镐麒实在忍不住时会把所有人赶出去然后两人“私下说些话”以外——可惜得是，这个镐麒并没有随侍主人身边的习惯，经常也会不见踪影。于是乎，便更加放纵了这个新任女帝的懒散。
尤其是那些女官、侍女们，无不对这个总是甜甜的笑着的女王宠爱有佳。让她成为了十二国中唯一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衣着的国王——不过只限于宫内（上朝什么的当然还得正装出席了）。
某天上午，
等了半天不见人影的三公三位大人，终于忍不住前来催促自己时常迟到的学生。
“主上？她一早就出去了，不是您们陪她一起的吗？”
随侍的贴身女官的回答让三公当场冷汗淋漓——主上溜了！
于是，惊慌之下立刻转身去告知家宰三位大人没有听到那后半句话——
“主上她还是穿朝服走的。”
就在这天上午，内史府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当冕服整齐的聆羽制止了下官的通报，直接走进内史府的时候——忙乱的众人在一分多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
“不知主上驾到，请赎罪！”
“平身吧。……嗯，众卿。”
……
“主上您——”打算想办法支走这位不速之客的史官长内史大人不肯起身，准备好的话语却刚开口就被打断。
“昨天，太师曾说‘以史为鉴’。”天真的笑着，不去理睬不肯起身的内史大人，而是转身打量着内史府的构造、布置，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成排的书架上，“所以想来看看所谓的‘历史’，借鉴一下。”
“主上为国操劳，却还亲自来此。有什么需要请太师交代一下，臣自会亲自送上——”
“——烦劳内史大人了。”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后半句劝说主上离开的话再次被打断，没法说出口去。
“只是也还没决定要用那些，所以才过来自行挑选…… ”
瞟了一眼因为上官未起身而全部俯身跪地不起的官员们，聆羽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却俯身伸手去搀扶最前面的内史大人：
“大人快快请起。您这样影响了工作就是我的罪过了。”
！！！？？？
“……”
大惊之下的内史就那么被巧王亲手扶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还没开口就又被堵了回去。
“去做你的事吧。我自己看看就好。”
“…… ”一时间内史大人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他现在可以说的只有一个字“是。”，可事实上他又绝对不想这个女王呆在这里，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除了点头答应，别无他途。
在随着内史纷纷起身的众官员当中，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静静的目睹了这一切。看着左右为难、冷汗淋漓的内史大人，他心中突然升起了要赌一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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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个胆敢对一国之君大声指责的年轻官员，聆羽不禁想起燕国某位高官的传奇经历——他应该也知道那件事……唉，该说他是勇气可嘉呢，还是有勇无谋？
看着面前国君面无表情的脸，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黝黑的脸不由得带了几分僵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死罪一条，虽然知道延国那三位重臣的光辉往事，也难免的有几分哪方面的期望；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刚刚登基的女王是什么样的脾气，一怒之下把他当场杀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不是谁都能遇到延王那样的千古名君。如果自己因此而丧命，至少可以借此测出她的气量，是否值得誓死效忠…… 毕竟，如今的巧国不是任何人都坐得稳帝位的。事已至此，就是为此丧命也称得上是忠臣了。
“主上，恕臣逾越。”
说罢，不顾礼仪的抬头直视着眼前冕服华贵的巧王陛下。
“如今的巧国早已满目沧夷，而您却是如此的醉生梦死，不理朝政。您要当失道之君士是您的事，但请不要再给国家增添灾难了！——”
“住口！！！”
匆匆赶来的春官长•大宗伯大声呵斥。
要不是主上就在身边，他真想给眼前这位不知死活的御史小官一巴掌，然后再给自己俩嘴巴。到底是烧错了那注香，怎么什么倒霉的事都来找他！
突然有下仆匆匆跑来说陛下驾临内史府，急忙跑来却面临这种状况：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年轻御史大夫不知轻重的慷慨陈词，女王陛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不出喜怒，其他官员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索索发抖……
“来人！把他拿下！”
“我还没说完！你们家宰一党结党营私、把持皇权、徇私舞弊……”
“把他嘴堵起来！”
听命令行事的侍卫抓住挣扎的御史，一把堵住他的嘴。不论怎样也只是个文官的年轻人三两下就被紧紧抓住，衣衫凌乱的摁倒在地。
“——不！！！”
混乱当中一个两鬓雪白的老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头也不抬的跪倒，匍匐在地上。抓住春长官的脚，磕头如蒜捣。
“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他还太年轻，不懂事，请饶了他吧！大人！……
真不行的话就由老身来顶罪吧……大人……”
“老胡涂了吗？把他拉下去。”你知不知道他闯了多大祸，连我都兜不住，一死都难辞其咎！
………
⊙⊙⊙⊙
“住手！”
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一样匆匆赶来的家宰大人却丝毫不见慌乱，一出现就稳住了场面。跟在他身后一同进来的除了找不到学生的三公之外，还有一大早前去督学的镐台甫。现场所有的人——除了聆羽——都回过头，然后一个个都坐错了事似的低着头默然静立。
“家宰大人，他刚才……”
“住口！你刚才在干什么！？在主上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居然敢如此僭越！！！”
“主上，臣应驾来迟。请治臣的罪。”
“不是你的错。”
这是她许久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平静的宛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家宰大人都已经来了，还能怎么样。
“是我的突然到访造成了麻烦……”
“不，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莅临内史府并没有做错什么。刚才大宗伯无理僭越，请主上治罪！”
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无可挑剔。
“让我治罪吗？”
轻轻挑起眉毛，淡淡一笑，
“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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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宰大人，这样的处罚可以吗？”
瞪大了一双幽蓝如海眼睛，一脸诚心请教的表情。
“主上英明。”恭恭敬敬的一鞠到地。
“真的吗？太好了，原来我也可以自己做事啦……”
孩子般的笑容绽放在女孩漂亮的脸上——帝王冠冕下女孩子秀美的容貌更显几分稚气。
“那么……给诸位添麻烦了。我回去了。”
转过身的那一霎那，袍袖舞动的缝隙中，分明看见那个颓萎在地的年轻人眼中近乎于绝望的悲愤，还有扶住自己儿子的老人眼角浑浊的泪水……动作没有任何停顿，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其他的就麻烦家宰了”
平稳缓慢的步履在跨出内史府的时候开始逐渐加快。当然听见身后镐麒呼唤的声音，脚下却没有停留的意思——这里是翠篁宫，可以酝酿出足以席卷全国的风暴的中心，一个随时可以将人吞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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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看着聆羽近乎于飞奔的背影，除了追上去之外镐麒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时，当自己请求人次宽恕的的话语说出口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主上眼中如释重负的神色；然而第二次位的进言却被她瞥过来的警告夹杂着制止的意味眼神堵在口中。主上……当然知道事情决不简单，可是主上的处理也太……为什么如此做，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正是反对家宰的势力吗？
“主上！”心一横，直接挡在她前面。
一头撞上前方突然出现的路障，两个身影同时后退几步。
钻心的痛从肩头蔓延开来，让银发俊美少年忍不住想要伸手捂住肩头……
“你干什么？！”
捂住被撞痛的额头，原本就隐忍了满腹怨气的聆羽当场借故发火。碧蓝的瞳孔几乎冒出火来。
“主上。”好不容易忍住伸手抚肩的冲动，紧拧的眉头却依然不受控制的纠结在一起。
“怎么了？”善于察言观色的聆羽发现了对方的异状。
“没什么。主上臣有事要问……”
“……等下再问吧。”
心中猛地一沉。咬了咬牙，低头转身，打算绕开眼前的路障继续自己的行程。
“为什么？”
毕竟是世界上最快的动物，伸手就抓住那个想要离开的人的胳膊，
“那御史不正是你所需要的人吗？您这样——”
“——住口！”
碧蓝的眼睛宛如风暴前的海面，深不见底却又明亮如星芒，咬牙切齿的压低嗓音，帝冕上的长旒在眼前晃动，长袖中握拳的手有几分颤抖，
“你懂什么？！我愿意那么做吗？现在的我，只能——也只可以那么做……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成为牺牲品！他，他们……保住性命就已是极限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摆在玉座之上装饰品而已！！！——一个可以随时更替换新的装饰品！”
“主上……”
紫晶的眸子在一瞬间瞪大，然后又黯淡下来。
知道，当然知道。饶是麒麟再怎么宅心仁厚，也看得出那恭敬背后的怠慢，荣光之下的敷衍……第一次，以冷漠高傲出名的蓝麒麟觉得胸中带几分隐隐的疼痛，也许主上的那些作为，根本就是被逼无奈的自保……
“我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总有一天！！！”
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过神来，看着她踏着坚毅的步伐匆匆离去，看着那娇小挺直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捂住肩膀——剧烈的疼痛急袭而来，简直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是伤口，还是心……
她果然还是如此的骄傲，这样的她又能忍受这种状况多久，迟早会……而自己，肩膀上的伤从来没有愈合的迹象，时不时地疼痛、渗血，有时那浓烈的血腥味甚至让他根本无法保持清醒！这样子又能坚持多久——也许是在什么都还没做之前……就会害了她！
好痛……真的好痛……
也许，当初根本就应该放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