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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精神鞭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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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都领回来了吗?”
“领回来了。”
医生开的主要是外涂的药,他身上大大小小淤痕不断。说着,沈节就将手里拿的药给容潮看了一眼。
只是他没想到,少女竟然伸手接了过去。
她面向着他,白色的裙装层层叠叠,因为坐下来的姿势看上去更加精致繁复。
两人一站一坐,容潮更是半仰着在看沈节,可远远望过去,居高临下的那个人更像是前者。
她毫无征兆地命令道:“躺到病床上去。”
听到她的话,沈节无声站立良久。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病床上铺着白色的被单,放在离容潮不远的地方。
她没有催促,沈节握紧了手,告诉自己要忍耐。他依言躺了上去,就连背影都写满了强忍意味。
容潮满意地看着沈节的表现,起身走到病床边上,将白色的药膏打开。
少女的皮肤比药膏更加细腻柔滑,指腹挑起一抹药往沈节的脸上涂着,半弯腰,馥郁的香气倾袭。
清凉的感觉自脸上蔓延开,被容潮的手指带着,脸颊一片都遭沦陷。沈节感觉自己的脸部轮廓被那只手勾勒着,皮肤每一寸亦都被对方无比专注地看着。
这本该是无限暧昧的场景,可一人心中满是厌憎,另一人则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再次说出最具侮辱的话。
“记住,我不喜欢不会咬人的狗,更不喜欢没有能力的废物。”
“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
甜蜜的爱意和柔情消失不见,唯有那种倨傲的冰冷。
容潮在警告沈节。
指腹上的皮肤柔软,可落在沈节的脸上,陡然又有一种比刀口还要更锋利的感觉,将他的皮肤割裂开,任由血流如注。
精神上的鞭笞让沈节生出了一种幻痛。
沈节很少生病,就算有也不过是类似感冒一样的小病小痛,所以印象中去医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他记得初中时的校卫生室,里面的布置相较于这里要简陋太多,病床四周还挂上了蓝色的隔帘,方便那些身体不太舒服的同学休息。
现在他正毫无遮挡地躺在病床上,灯光照耀着,即使屋外已经染上了黑意,他也还是完全布于容潮的眼下,这更能叫人意识到自己的劣势。
沈节能清楚地看到容潮神情的变化,那样轻蔑的眼神,凝视着,仿佛又在说,凭你这样低贱的人,也配直视我?
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痉挛般地动了动,本已被弄伤的掌心看上去更加糟糕。
容潮发现了。
他总是这样,哪怕是在生气,也从不会主动说出来,冰冷的沉默蔓延着,让你在窒息中反思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消失的笑容再次出现,容潮忽而压低了一点身体。馥郁的香气在呼吸之间变得有些黏腻,依附在人的皮肤上。
“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在想什么,大小姐。”
面无表情的回答,可下一刻,沉敛克制的情绪就全部暴露了出来。沈节陡然握住容潮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森森的寒意。
“容潮,别太过分。”
生气的模样,连名带姓的警告,越界的冒犯,通通都让容潮笑意加深。
你很难让一头狼变为真正的狗,除非将他的利爪全部砍掉。
容潮的手就在沈节的衣领处,被攥着不收反落,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力气收紧着。
偏偏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她看起来也仍然不失优雅。
霎时的行为让人反应不及,错过一秒就失去了先机。
就在沈节企图还手的时候,容潮又松开了,完全是一副逗弄宠物的姿态。
沈节在床上总是有着远超平时的性感,任何时候都不例外。
她喜欢看到沈节这副样子。
容潮就是故意做出要解沈节衣服的动作,以此来让对方展现出真实的情绪——在生气她的摆布,怨恨她的羞辱,想要找到机会,狠狠地报复她。
真是……可怜极了啊。
容潮甚至对那样的沈节生出了难得的怜悯,她忍不住好奇地想,再欺负得过分一点,对方那双冷峻好看的眼睛里会不会流出眼泪呢?
仇恨而无能为力,闪耀着怨恨的光芒,看着她,眼眶通红的模样。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人兴奋到想要再恶劣一点。
“你在生气吗?”
她笑得像是完全没有做出掐紧沈节脖子这样的事,但少年的颈侧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手指印,不难看出刚才容潮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药膏的味道也随着这个动作一起沾附在了对方的衣领上,淡淡的,很明显的药味。
沈节拒绝回答容潮的问题,他只觉得对方完全就是个疯子,所做的一切都随心所欲到了极点。
可容潮却不允许,除了绝对的顺从以外,沈节第一件要学会做的事情,就是绝对的诚实。
他要说出来。
他心底的想法,他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她费尽心思地去猜呢?
温热的手指控挟住了沈节的脸颊,容潮半弯着身,从背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亲密到了极点。
但只有沈节听得见对方甜蜜得近乎恶毒的声音,像个彻头彻尾的反派。
“沈节,告诉我。”她要听到答案。
费尽心机带着那份文件去到他家里,在关键时刻以威胁的态度帮助他。沈节知道是他自己选择了让容潮帮助,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容潮的话,奶奶那么大的年纪还要流落街头。
但年少单薄而脆弱的傲气还是在折磨着他,在容潮这样的态度里完全爆发了出来。
除了家世这一点比不上别的同学以外,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又怎么能忍受得了被人这样对待?
躺在病床上,任人鱼俎。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眼眸冰冷,但那种傲拉绷着,只需要稍微用力一点,就能让他开始崩散。
“因为……我帮了你啊。”
容潮好心提醒着他,沈节签署的那份文件内,不仅详细地列明了他应尽的职责,还规定在债款还清楚之前,那栋房子也必须作为抵押物。
换言之,容潮随时都有权利将沈节和对方的奶奶赶出去。
她毫不顾忌两人的社会关系——他们是同班同学,她更是曾经向对方告白过。
但她也在光明正大地威胁他,两人之间只有最纯粹的利益关系,在文件之下,冰冷又残忍。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次又一次选择在她面前低头。
被激怒而失去的理智因为少女的提醒又重新回到了脑海,恨意在眼底表达着。
沈节喉结微动,紧握的手摊松开,直视着容潮。
“是,我在生气。”
骄傲毫无作用,除了被容潮更过分地对待以外。沈节看清楚了这一点,他闻着好像无孔不入的药味,嗓音冰冷得犹如数九寒天的雪。
雪尖锐利,淬着能扎透人心的寒气。
容潮笑得更好看了,这让她看上去真的有一种是被宠坏的大小姐的感觉。涂抹伤口的膏药被她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对沈节的挟制消失。
她没有说话,可那种满意的姿态又好像是在对沈节的反应饱加赞赏。
容潮没有再继续为沈节擦抹药膏,甜头太多的话,是会适得其反的。
它只会让人恃宠而骄。
“明天再见。”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单独听这句话,仿佛容潮只是好心地前来医院探望受伤的同学,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她也该离开了。
容潮甚至还朝沈节颔了颔首,携带着上流社会的尊贵与礼节。
病房的门在容潮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业务能力一流的管家先生提前一步打开了,对方站在容潮身边,低声说着一些事情。
“先生跟夫人刚才打来电话,询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告诉爸爸妈妈,我很快就回去了。”
“是。”
管家拉开车门,跟随容潮一起上了车。大小姐虽然没有说,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对方心情很好。
钟景一下子就猜到是跟沈节有关,容潮特地让他去打听对方的事情,又帮对方还清了一大笔债务,还费尽心思,让沈节签下了那份文件,显然是对他很上心。
大小姐今年已经十六岁,是知慕少艾的年纪。
管家先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手段,在他看来,容潮今天做的事情跟这些比起来,都太过温和了。
他在容潮很小的时候就在容家工作了,可以说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车窗外的灯光倒映在钟景岁月沉淀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平和而安静。
“小姐,您是喜欢那个男孩子吗?”除了这个原因,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了。
容潮转过头,嘴角微翘,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是啊。”
她啊,最喜欢沈节了,喜欢到想要把对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先生和夫人会不高兴的。”
钟景只是在客观陈述这个事实,以容潮的身份,如果想和沈节交往的话,容炜和戚云艳一定会反对。
“只要管家先生不说,爸爸妈妈就不会知道了。”
容潮理所当然地吩咐着钟景,一直以来,大小姐在对方眼里都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但是说出这句话的容潮神情平淡,陡然让钟景看到了容家家主年轻时的样子。
她仿佛天生就是一位掌权者,尚未成年,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并正确运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