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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案中案•卿叶院](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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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叶院,梧桐更兼细雨。
鹏儿将换上堂审之装,却被阿叶懒洋洋的声音打断:“秋雨适时而来,还是由我来迎妥善些。”
鹏儿不知阿叶所谓何意,却也不由地将目光投向院外朦胧的雨幕,随口回道:“是啊,昨儿个还艳阳高照,今儿个就下起来了,这雨可真不等人啊。”话刚完便听得院外一声喊:“韩娘娘驾到……”
阿叶打个哈欠:“说来就来,看来今日这雨可得下一阵子了呢。”下榻,将鹏儿的审服换下,懒散一笑,“难得娘娘这么有雅兴冒雨来听审,看来我是逃不过喽。”说着将审服穿在自己身上,一旁随侍的小奴忙上前为阿叶穿戴着,恰时韩娘娘也进了正堂,鹏儿连带着堂中的婢女侍从纷纷行礼恭候。
小奴亦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随着众婢一并倾跪。
阿叶却仍不慌不忙地摆弄着自己的审服。
韩娘娘盯着摆弄审服布扣的阿叶,阿叶抬脸对上韩娘娘的目光,微笑着作揖行礼:“韩娘娘吉祥……”
她挥手示意平身,径自走上阿叶平日闭目养神时用的正位摇椅,两名侍婢跟随分站一左一右,慢悠悠地坐下,声音娇柔无比:“你就是阿叶吧?”
阿叶微笑:“承娘娘抬爱,正是小民。”
她的目光又看向一边的鹏儿,抬指问道:“那你呢?据说审案一直都是你做的,阿叶主人从未露过面啊。”
鹏儿走上前道:“回娘娘,小民是阿叶的至交好友,所有的案件都是先由阿叶查明真相后告知小民,小民再照着阿叶的意思来审理的。”
“若是本宫想听叶主人审案呢?能否给本宫这一薄面?”
阿叶的微笑依旧未曾退去,“早已备好堂面,只等娘娘亲临了。”做一“请”的手势,继而便有侍从领着韩娘娘走向审堂。阿叶与鹏儿随在其后,鹏儿暗自嘀咕:“怪了怪了,一桩江南投毒案竟引来了韩娘娘,这娘娘不是不得擅自出宫的吗?”
阿叶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道:“虽说你鹏儿脑子不怎么灵光,却连这都没想到也实在丢了些人,韩娘娘现在是后宫最得宠的,传闻下个月就会晋升贵妃,她在皇上身前念一两句,出宫又有何难?”
鹏儿偷偷白了阿叶一眼,却见阿叶早转过头装作不看他的白眼,而看廊外雨幕去了。无奈,只得乖乖走在韩娘娘身后,再不多言。
众人赶到审堂之时,堂下早已押着一人,另有总督大人坐堂旁听,为韩娘娘行礼过后,阿叶便懒洋洋地坐上正坐,准备开审。这是阿叶头回坐在审堂的席位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座子太硬,不比自己的摇椅舒服。
眯着眼睛,略带笑意地望向堂下所押之人:“何氏?”
其人眼露不屑,回道:“江南姚府医师,姚丞涧是也。你若识得抬举便快快放了我。”
阿叶一抹冷笑:“姚医师,原是前任太医院总管大人啊,不过前阵子已经辞职还乡了的……阿叶本就是不识抬举之人,你还是快快道出杀害总督府夫人和五位家奴的经过罢。”
此话一出,韩娘娘与总督大人同时发问道:“不是死了四名家奴么?怎会是五名?”
阿叶但笑不语,只是直直盯着堂下的姚医师,他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却还是嘴硬地辩道:“我与总督府向来无仇无怨,又怎会动杀心?你不要胡乱栽赃。”
总觉得审堂的坐榻不舒服,阿叶便起身迈步到堂下,缓缓走到他身前,微一扬手,他即觉到一丝明恍的亮光,眨眼一看竟是一枚细小的银针,当即语痴:“你,你是怎,怎么得到的?”
阿叶摆弄着手中的银针,装作毫无关系地随口答道:“我去挖了你家的祖坟。”
姚医师气结:“你……”
阿叶一笑:“总督府的后院有一花园,本来草叶向上而生,却有一部分草有被踏过的痕迹,更有,在两片草叶之上,竟发现了血迹。”
阿叶将长袖一拂,淡笑着扬指示意,便有侍从端出一木盘,盘中一抹白布,布上正是两片染着血印的草叶。
阿叶捏起草叶给堂中之人看了看,又放回去,道:“钟离上堂。”
钟离从后堂走出,向总督大人和韩娘娘行礼,阿叶问道:“钟离,讲讲当日你进府发现尸体的经过。”
钟离点头:“那日,钟离本是想去府中向夫人道别,进府后却见四名家仆倒在前院当中,心下奇怪,便上前试探,一试便知四人已经断气,惊慌之余跑到了夫人房里,见夫人也遇害了。”
阿叶问道:“可见血腥?”
钟离回道:“未见血腥。”
阿叶颔首,让钟离退下,故作疑惑地笑问:“照钟离所言,这便奇怪了。四位家奴与夫人都是中毒而死的,未见血腥,那这草叶上的血迹又从何而来?经验尸,死者口中并未发现毒物,那又是怎么中毒的呢?”
“所以,阿叶先猜想这血印的由来,细查发现总督府后院的泥土有被人刻意扫过的痕迹。话说回来,这血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于是,我提出了一个设想,受害的家奴不止四名。而在后园中遇害之人是因为抓住了凶手的把柄,才被杀害的,而这一次却留下了血腥。凶手杀死他后,因怕他的尸体泄露自己,便踏过园中花草去取了一些盆栽之土,洒在了园外地面上,用以覆盖血迹,自以为天衣无缝,可却不小心在草叶上染了血印。”
“自然,只是这些我还没有怀疑到你——姚医师。随后,我便恳请总督大人的允许,验了尸体,发现尸体口中虽没有毒物,可每人的手腕处都有细小的破皮划痕,划痕处更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阿叶便又想到,很有可能是毒针所致,而这些针孔的位置更有一特别一处,就是并非右手发针,而是用左手,并且施针奇准。于是,我便想到了你,姚医师。你深懂医术,熟知药理,于两个月前辞官还乡,老家正是这江南之地,先天右手为残,而左手针灸之术远近闻名。”
姚医师的额头开始不住地冒汗,勉强扬手擦了擦,问道:“就算如此,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阿叶淡淡地笑,坐回堂上:“所以,才有了我挖坟一幕。”顿了顿,接着说道:“怀疑到你,便开始查你有何藏尸体的好地方。查到你家祖坟处时,发现了一新立的‘姚圣羽’之坟墓,碑上只有这三个字,阿叶思索许久也不曾记得姚医师家中有这人,终决定派人挖坟。果不其然,所谓的‘姚圣羽’只是个幌子,地底掩埋的正是宁愿被你杀死也要将你的罪证护在怀中的总督府管家老伯!因为管家知道你是用毒针害死了家仆和夫人,他便抢下你随身带着的医药包,直至被你杀死了,而那医药包中,正藏有你杀人用的剧毒银针。”
“自然,医药包早已被你埋尸之时毁证,却不知百密一疏,死者指甲中的布屑因不好清理,而依旧残在,除去那布屑,我细细验了尸,姚大人,你定想不到……管家老伯为了不让你在法外逍遥,不惜用针暗刺自己,将罪证留在自己体内,亦不让你发觉抢了去。在尸身的侧腹之处,有一针已然深刺进了腹内,就是这一根你未来得及发现的毒针,被在下拿来了——当判处你死刑的重证。”
阿叶说完饮口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堂下姚医师,“就这些了,我说的没错吧。”
姚医师被说的无言可辩,只是不住地摇头:“怎么会,我做的这么周密,还会被你识破……”
阿叶一挥手:“带下去吧。”
“且慢。”韩娘娘和总督大人起身同声说道。总督大人欠身:“娘娘先问。”
韩娘娘点点头,恨恨地看着姚医师:“说,你为何要害我姐姐?”
阿叶听此话打断道:“娘娘莫急,先将他押下去,因由阿叶自当讲给娘娘和总督大人听。”
韩娘娘稍作犹豫,见阿叶微笑看向自己,终于还是挥手道:“也罢,带下去吧。”
待一切办妥,几人重回正堂之中,见阿叶不慌不忙,迟迟不解释姚医师杀害自己姐姐的缘由,韩娘娘有些心急了,与总督大人对看一眼,便问道:“阿叶,你还未对本宫解释,我姐姐为何遇害?”
阿叶嘴角浮起一丝隐隐的笑意,望着院外渐弱的秋雨,眼神似是穿透了一切。
“娘娘难道忘记姚妃了么……”
声音依旧懒散,却充满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