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流年》楼兰忘川

24、第二十四章 知了与夏夜趣话（一）

　　端午前后，爷爷奶奶已经在水渠北面的地里种下了大半亩苞谷及小半亩绿豆和红豆，而水渠南面的西瓜地里也套种上了几溜黄豆。

　　到了夏至这天傍晚，繁星和胖胖在结束了和小伙伴们玩的“猪跑圈”的游戏后，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竟在一棵才有一米来高的小紫花泡桐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只正在慢慢往上爬的还没有蜕壳的知了。

　　面对这个唾手可得的玩具，两个小家伙自然不会手软，开开心心地就把它给捉了下来，而后才又继续往家走。

　　二人快走到胖胖家后门外的空地时，就看见几个大妈和婶子正围坐在那里闲聊：胖胖婶背对着自己家的后门在一把小竹椅上坐着；她的左手边，是一个年轻些的身材匀称的婶子和一个年长许多的十分瘦削的大妈，两个人都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她的右手边也有两个人，一个在她家废弃的碌碡上交叉着脚踝坐着，双手杵在身子两侧，四十岁不到，也是瘦瘦的，繁星认识她是村子西头的巧云婶，另一个则是胖胖家的邻居大妈，不胖不瘦，也跟胖胖婶一样，坐在一把自带的小竹椅上，手里还拿着把五边形的竹篾扇子——时不时还会摇两下。

　　“妈妈，你看，我跟小星在回来的路上捉到一只知了！”胖胖一见到妈妈，就高兴地跑过去把捂在自己两只小手里的知了给她看。

　　“噫，这瓜娃！你这样会把知了捂死的！”胖胖婶见了就道。

　　“可不捂着……它会跑啊，待会儿我还要和小星看它蜕壳呢！”闻言，胖胖立马皱起小眉头道。

　　“得赶紧找个瓶瓶或者碗碗把它罩起来，一会儿它就要蜕壳了，那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碰着它，不然就再也飞不起来了！”胖胖妈左手边的瘦大妈道。

　　“为啥不能碰它呢？”胖胖问。

　　“那个时候它的翅膀是软的嘛，要是给人碰了肯定就废了，翅膀废了还怎么能飞呢？”坐在碌碡上的巧云婶道，说完两只脚就开始一前一后地晃悠起来，跟打秋千似的。

　　“那罩起来了我和小星就看不见知了了呀！”胖胖听完后道，小眉头依旧锁得死死的。

　　“那就找个玻璃瓶瓶嘛，哈哈哈……”巧云婶笑着说道。

　　“哦！我爷爷奶奶家有空罐头瓶子的，胖胖我们走去拿！”闻言，繁星立马兴奋地跑来拉胖胖的胳膊，二人随即就往繁星爷爷奶奶家跑。

　　“叫你爷爷奶奶也带着椅子过来聊天！知了蜕壳也要等到天黑了以后呢！”邻居大妈朝繁星的背影道。

　　“好！”繁星一面跟胖胖往前跑，一面应了她一声。

　　“别忘了叫你爷爷拿个手电筒来，今晚上有云，天黑了要是云把月亮一遮就看不清知了蜕壳了！”巧云婶又高声朝繁星喊了一句。

　　“哦！知道喽！”繁星在即将进门前，遥遥应了她一声。

　　不一会儿，爷爷奶奶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繁星和胖胖则如愿用一个罐头瓶子把她们捉的知了罩在了里面。天黑下来时，俩人就对着知了罩子开始玩起了开关手电筒的游戏，不过还没玩几下就被爷爷给制止了，说是这样会把知了给吓着，让它不敢蜕壳。

　　听爷爷这么一说，二人就都不敢再玩这个游戏了，于是便守在知了罩子旁边听大人们聊天，不时再趁着月光看看她们的知了在干什么。

　　大人们东家长李家短的扯了一会儿后，话题就转到了各自曾经听过的一些童谣上，你说一句我对一句的，一下子就把聊天的气氛给弄得活跃起来。

　　爷爷：“泥瓦匠——”

　　奶奶：“住草房！”

　　胖胖婶：“纺织娘——”

　　年轻婶子：“没衣裳！”

　　瘦大妈：“卖盐的——”

　　邻居大妈：“喝淡汤！”

　　巧云婶：“种田的——”

　　奶奶：“吃米糠！”

　　胖胖婶：“炒菜的——”

　　爷爷：“光闻香！”

　　瘦大妈：“编席的——”

　　巧云婶：“睡光炕！”

　　邻居大妈：“做棺材的——”

　　年轻婶子：“死路上！”

　　繁星听了觉得很有趣，但又对这些话里的意思不甚明白，就问爷爷：“为啥要这么说呀？”。

　　“这里面说的都是以前的穷苦人啊！他们手里虽然有盐、有布、有席子这些的，可却都吃不到、穿不到、用不到他们身上！”爷爷道。

　　“那是为啥呢？”繁星不解地问道，胖胖也眨着亮汪汪的眼睛等待着爷爷的答案。

　　“因为那时候有地主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给占了，穷苦人活没少干，力气没少出，但到最后却往往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这就是老早的时候那些可怜人过的日子！”爷爷道。

　　“地主真坏！”繁星道，胖胖也一个劲儿地点头。

　　“不过现在就好啦，已经没有地主了，大家再也不用过那种啥都要被人占走的可怜日子了！”爷爷道。

　　接着邻居大妈又给大家开了个新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胖胖婶：“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巧云婶：“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

　　年轻婶子：“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bǎo 方言发音）牛！”

　　邻居大妈：“咦？后面两句接的咋跟我听过的不一样？我听过的是‘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一头驴，两头牛，都是牲口！’”

　　“对着呢，我听的也是这两句！”奶奶跟着道。

　　“那是谁说错了？”胖胖婶左右看了看众人，问道。

　　“哈哈哈，都没有错！”爷爷笑着道，“两个说法都有着呢，不同的地方传的不同罢了！”

　　“哈哈哈……”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说到他舅，我就想起个笑话来！”爷爷等笑声渐小后道。

　　“叔你快说！”年轻婶子笑着催促爷爷，看样子很是期待。

　　“好！这就说！”爷爷清了清嗓子道，“说是老早的时候，一个学生娃跑出去打工，过了一段时间有个同乡来给他带了个口信，说是他老舅病了，叫他赶紧回去看看。学生娃眼见着再过几天就要发工资了，这么一想就决定等领了工资再回去看他老舅，所以就准备先写封信寄回去问候一下他老舅。

　　不过嘛，这在外边的时间长了，好些字这学生娃都忘了该怎么写了，身边又没个字典，也没有识字的朋友，所以学生娃就只能尽量少写点字。最后写了半天终于写出四句话来，可里面还是有不会写又不得不写的字，只是这也没把学生娃给难住，人家脑瓜子一转，就决定用画圈来表示这些不会写的字。”

　　“写了四句啥话？”巧云婶忍不住问。

　　“写了啊……”爷爷顿了顿，“亲爱的老舅——‘舅’字不会写画个圈，听说你有病——‘病’字不会写画个圈，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好歹这句是都会写的，请你不要下床——‘床’字不会写画个圈。”

　　大家都认真地听着。

　　“写完了，学生娃还觉得挺高兴，就把信给寄了出去。第二天他老舅就收到了信，也挺高兴，就赶忙拆开信去看，结果看完一下子就气死了！”爷爷继续说着。

　　“咦？这咋气死了呢？”

　　“是啊，咋气死了？”

　　大家听到这儿，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讨论着。

　　“叔，这到底咋回事儿呀？”年轻婶子急问道。

　　“哈哈哈……”爷爷笑了笑，“原因就在这封信里！”

　　“信里？”

　　“学生娃他老舅认得的字不多，看着信上画的三个圈以为是啥自己不认得的字，于是就在那里猜那三个圈到底是个啥字，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这时候，他老婆子就拿来一个水煮蛋给他吃，结果他一看到这蛋就感觉信上那个‘字’跟它很像，所以就把信拿起来照着他理解的意思去念，就是——亲爱的老蛋，听说你有蛋，在我没有回来之前，请你不要下蛋！念完老舅可不就当场气炸了嘛——下蛋，这可不就是把他给当成老母鸡了嘛！”

　　“啊哈哈哈哈……”众人听明白后，立马发出一阵儿哄笑。

　　“说到写字，我也想起个好笑的事！”待到众人笑罢，巧云婶才道，说完两只脚便又开始打起秋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