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章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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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归来？夏栀从飞机的舷窗向外望去，机翼已经滑过重重云层，大地依稀可见，而在那些朦胧的色彩之中，就是她要归来的离城。
其实说来，离城于她，并非故乡，然而现在由于妈妈在这里找到了幸福，而她，也是在这个城市终于塑造起她现在的模样。如果说汐镇是生她养她的所在，那么离城，便是推她认识真实世界的舞台。
终于，回来了呢。虽然仅仅一年，可是好像隔着很远。
飞机广播不断地播着：“各位旅客，二十分钟后，飞机即将抵达离城，地面温度三十二摄氏度，欢迎再次搭乘我们的班机……”
声音好像隔着很远很远，夏栀模糊地想，是因为很久没有听到周围充斥着乡音了吗？
她一下飞机，招了出租车就直奔派出所，也不能说她太急，而是周蔚和林沛东还是要忙餐馆的事，飞机晚点又不知会晚多少，心急如焚的她干脆就让周蔚告诉她地址，然后她一个人去问具体情况。
派出所里，值班的警察得知她来探望弟弟，顺便了解情况，微微诧异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现在也有人要求探望你弟弟和他朋友呢。你们……认识么？”
夏栀懵懵懂懂，还没醒转过来，门就打开了，长身玉立的男子闻声而转，两人顿时愣住。
警察还唠叨了几句，“一次只能探望一个，你们先在这等等。”
夏栀浑身冰凉，刹那间似乎想要擦拭眼睛，想证实一下这究竟是不是梦境。
他在他们的恋情最璀璨的时候抽身而去，就此消失了七年，这七年里，她怨过他，恨过他，想过他，念过他，偏偏没想过她是否愿意原谅他。
也许萧逸凡于夏栀，就是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梦忽然醒了，她长大了，梦里的一切依旧清晰如昨又如何，也只是个梦。
萧逸凡也没想到会见到夏栀。
眼前这个女子，显然早已不是当初记忆里纯真得如毛绒娃娃的女孩子，她的掌心温暖，她的笑容绚烂，然而他不知道她是否在他决然离开之后失声痛哭过。
她曾经……那么用力地挽留过他。
这些年里，每当经历过不公或艰辛，萧逸凡从来没有开口抱怨过，他觉得，也许这才是赎罪。即使她并不需要。
他目光收敛，伸出手，“夏……栀。”
她没有说话，只是忽然间恍然，好像这才恍然他真的是他。萧逸凡从她眼里读出了惊愕、惶恐、措意、眷恋……以及许许多多，他甚至无法想象的东西。
独自打拼的这些年，萧逸凡学会了读人，而在眼前这个女子的眼里，他竟然能想象她因为他而遭受了什么。
……她曾经，是那么单纯的少女。
他曾经是沉溺的，真的好像和她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想。谁都无法了解，当初那个萧逸凡，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是完美的，可是完美之下，往往存在的，是不堪入目的缺憾。
他知道她和他，注定会分离。原因，只在于他。
听到他唤她的名字，夏栀勉强地抬起头来，想唤他，可是最终的话好像堵住了，她只能嘶哑着说，“你好。”
似乎过了很漫长的时间，萧逸凡才说，“听说你出国当记者了。”就当老友重逢吧，他们所能谈的，也仅仅局限于此。
夏栀扯扯嘴角，“是啊，你看当初我在高中就跑来跑去，现在依然是跑来跑去的命。”她咯噔一声，好像提到当年就是个错误。
她低下头，“那你呢？你……去了哪里？”
萧逸凡错愕地盯住她，好像她喉咙间的柔情百转，即使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恍若时间海里最清晰的倒影。
她没有怨他骂他，反而真的好想问候似的问他，“你去了哪里？”
这时候警察来带他们走，于是话题被打断了。
林宇无比愧疚地看着夏栀，“姐……”
夏栀没好气，可是林宇是他们家最珍惜最宝贵的孩子，她只能柔下心肠，“小宇，我走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好好学习，你……”
林宇眉宇间尽是倦怠，可是依然挡不住眸光的闪耀，“姐，我没乱说，常远哥也让我先考上大学再说，可是姐你知道吗？有人对青帮虎视眈眈，常远哥这两年这么努力，就是想让我们兄弟们能够有份正正经经的活干，我们……很久没打架了……”林宇提起常远就为他不服，“姐，常远哥他们真的对我很好，我在里面有种归属感，真的，我也不想干危险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撒手不管……”
夏栀轻轻叹一口气，“小宇不是我说，可是你才十八岁，高考还没过呢，你能帮他们什么？”
林宇低下头，“连姐你也认为我这么没用么……现在我只知道常远哥最危险，警察说我们几个手下的可以早日释放，但是常远哥……”
夏栀心一颤，“他会怎么样？”
“如果他们再落井下石的话……常远哥很可能会被判刑的，姐！你救救他好不好？姚渺姐都有常远哥的孩子了……我可以代替常远哥坐牢的……”
“别傻了！”夏栀厉声呵斥他，却被这消息震撼得无以复加。
最后她只是说，“小宇，你不能不珍惜自己，你还要考虑到你爸……我妈……少你一个，我们家都是不完整的。”
她不知道林宇听进去多少，走出来的时候，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
她听到身后有人走近，熟悉的声音说，“我们是不是要谈一谈。”
两人最后一次并肩而走是多久以前了？萧逸凡已经记不清了。当年满心绝望，撑着一口气带着重病的母亲去外地最好的医院治疗，包里放着卖了房子得来的全部家当，连心都是忐忑的，坐火车坐到半夜都会惊醒。
夜色迷茫里，母亲流着泪抱住他，她说，“小凡……你命怎么和我一样苦……”
萧逸凡不相信命运。自从儿时家里那场变故开始，他就知道，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合作，都是不堪一击的，为了利益，随时都可以背叛。
他小心翼翼地遮住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于是所谓的萧逸凡，一个暴露在众人目光下，一个暗藏在心底深处。他如此地小心翼翼，以至于每个人都赞赏他的不易，夸奖他的懂事，他潜伏着，只为了熬到长大，靠自己的力量为母亲撑起一片天空。
在被好友背叛一蹶不振的父亲锒铛入狱之后，母亲……成了他生存的唯一理由。
这场剧变，也彻底推动他更早地成长。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割舍的是什么。
少年时代里唯一的冲动，就是在车站对那个笑容甜美眸光晶亮的女孩告白，他伸出他的手的时候，甚至害怕自己会脏了她。
她是……那么地纯净，纯净如夏日的天空。
可是这般的美好，注定无法被他拥有。他想她永远难以想象，他在离城的火车站，清晨的光黯淡地辐照在灰蒙蒙的雾里，他忽然很想冲回去，哪怕亲口告诉她也好。可是最后他只能在开车的铃声中跳上火车，打开短信打了那句，对她，对他都如刀刻于心的话。
——不要原谅我。
当时他真的如此绝望地想着，一生一世，再会无期。离城被他抛之脑后，连带着记忆里鼓浪屿重重的浪涛，以及暮光四合中最温暖的吻。
他缓慢地走着，思绪纷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然而夏栀却忽然说，“原来你真是风翼的老板？”
得知他的身份的人都这么说，都难以想象风翼的创始人如此年轻。他瞥了她一眼，她一脸平静，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惶然。
果然，也变了么？
只听夏栀轻笑着说，“你都有了自己的公司了，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没出息的记者，果然成就什么的还是要努力争取呢。”
“你也一直很努力。”
夏栀摇摇头，“我的愿望很小，只求过好柴米油盐醋酱茶的简单生活，可能我，真的不像紫荆那么厉害吧。”
萧逸凡怔怔地看着她，她说她只想过好“柴米油盐醋酱茶的生活”，她甚至没想过这样的生活以上的东西，如果她要的只是这些，那么当年……他的挣扎，甚至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的决定，是否显得太苍白无力？
“那不是风翼的老总萧逸凡？”一群人匆匆走过他们，有人斜了萧逸凡一眼，猛然叫道。
“对对，我认识他……”
“这可是大新闻，快转过去追！”
萧逸凡眼神一凛，夏栀更是没见过这等架势，但是那些人背着的摄影机包，手里拿着的话筒让她猛然反应过来，“萧逸凡他们是来找你……”
萧逸凡二话不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快跑！”
两人极有默契地在大街上飞奔，耳边风声呼啸，好像身后的脚步声也不那么恐惧了，夏栀匆忙间微微扭过头，他的侧脸，如此鲜明的轮廓在记忆里浮现出来。
她心想，为何和他在一起，总是状况丛生，不得安宁？所以心才如此起彼伏的浪涛中的浮萍，始终也落不着地面么？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章五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