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木子方

78、跳槽到立诚

　　2014年元旦过后，方芯跳槽到立诚会计师事务所。2013年审计业务收入，远超过华诚。在外人看来，这是一次向上的跳槽，真心为她的人拍手叫好。
　　方芯到立诚的日子没那么好过。新设了审计十四部，她担任部门经理。“真是个要死的部门！”，刚当了几天经理的方芯不禁感慨。
　　部门偏居办公楼的一个小角落，硬件简陋。靠近卫生间。隐隐传来一股骚味。要是有人上了大号，没关好门，那真是飘香四溢。方芯买来藤萝、丁香花、茉莉花来压味。
　　底下干活的，就五个，是几个部门甩过去的弃将，拼拼凑凑成了一个部门。戏称“残兵败将”。那几人是立诚以前合并小所留下来的。在老立诚人眼里，小所出的审计报告是没眼看的，小所出来的人跟他们出的报告差不多。
　　为啥不辞退他们了？主要立诚考核部门离职率。除了前面五个部门遥遥领先，剩下八个部门半斤八两，一年下来你追我赶，小指标也不放过。但年度综合评分还是相差无几，犯不着栽在离职率上。
　　方芯过去先谈心，一个个了解需求、能力。对症下药。
　　张三想留上海，兼顾一下家人；李四想赚钱，希望多出差赚出差补贴。王五，年近四十，不想伤脑子。
　　她还得招兵买马。她想到了徐芬，以前华诚九部的副经理。能干到部门副经理，业务能力是不错的。徐芬全职主妇三年，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先生出了车祸，伤了手和脚，不能上手术台了，被调去医院药房工作。收入大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的下属变成上司，徐芬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没办法，为了孩子，童年只要一次，事业还能追补。能让她再进大所，当一个高级审计员。感激不尽。
　　其实，她犯不着这么辛苦。只要她把华诚的几个跟她深度绑定的客户拉过来，跟合伙人谈条件还不容易。要啥样的办公室，要啥样干活的人，合伙人动动嘴皮子就行。
　　可是，她走了最难的路。于心不忍。她对华诚有感情，那里的有她的爱人，有他的师傅、他的好友……她怎么忍心？拉走了，九部的业务收入大幅下降。□□的经理位置不保，大伙的收入跟着下降。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一人不好过，牵动全家……
　　所里的老大难客户也被甩给了方芯。第一个难题，便是客户连着两年审计费用拖欠。
　　“为什么还要接着审？”
　　“客户有政府关系，不好轻易得罪。”合伙人康总无奈地摇头，“你要是和和气气地把费用要回来了，前面两年业务收入算到你们十四部。”
　　只好去拜见客户。吃了闭门羹。不是开会，就是打各种电话。
　　“不好意思，太忙了，让你久等了。公事忙完了”老总倒是客客气气的，真不明白怎么会欠钱。话刚说完，又一个电话插进来，“新天地幼儿园不好进，你别急啊，我再想想办法。”
　　“是世纪花园附近的新天地吗？”
　　“对。”
　　“这个幼儿园很好吗？”
　　“好呀，超火爆。进了这个幼儿园，就能上外国语小学。前几年出了事，负责人现在油盐不进。”
　　方芯这才知道，刘子琪就职的幼儿园不一般。打算向刘子琪打探一下情况。
　　顺利解决了客户孩子的入学问题。客户财务按时打款。
　　我们不是没钱，而是人得罪我了。

　　□□站在茶室门口，倚着栏杆，吞云吐雾。胡子拉渣，略显憔悴。这模样，方芯看着几分心疼。小时候，爸爸若有什么烦心事，就会抽烟。右手夹着烟，左手握着打火机点火。星星之火，照亮爸爸粗糙、布满茧的大手。猛吸一口，烟雾从口和鼻串涌而出，渐渐升起。满脸的愁绪被笼罩住了，逐渐模糊。一同模糊的，还有记忆中的父亲。
　　两人相对而视，欲言又止。□□转身开门，示意方芯先进去。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方芯故作欢笑，打破僵局。
　　“毅师傅，怎么有雅兴来茶室？”一句毅师傅，□□怔住了。倒茶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分生分，几分回忆。当初方芯跟在身后，一口一个“毅师傅”。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唤他“老毅”。是的，他再也听不到了。黯然一笑，继续倒满茶杯。
　　一口抿尽茶水。“她跟你说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方芯。“你不要信她！”情绪激动起来。
　　“那我信谁？信你吗？假离婚，骗我是真离婚！”话语气愤，眼眶却含着泪水。
　　“法律上，离婚只有真的，没有假的。”他避重就轻，“你以为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贪恋年轻女人的□□？呵呵……”一声“呵呵”，沾了苦瓜水似的。转瞬间，声音轻下来，自言自语一般，“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心动了。你像一阵微风，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第一次，是在客户的会议室吧。”方芯回忆起来。
　　“不对。你第一次见我，在华诚实习生面试。而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财富大厦底下。人群中有个女孩，额头?满汗水，费力地做着人工呼吸。你带着善良，走进了我的心。”
　　方芯怔住了，抬头望向□□。她不可否认，原先爱□□没那么深。总觉得他动机不纯，甚至最开始把□□的主动当做性骚扰。即便后来，半推半就中接受了这份感情，她也在质疑，“他是否真的爱我？”
　　张艾丽的挑唆，更是动摇了这份情感。
　　她悔悟了，流泪了。是她，玷污了两人的感情。半晌，缓缓说道，“倘若你对老婆孩子绝情绝义，反倒不是我心目中的老毅了。可是，我们在一起负罪太深。到此结束，挺好的。爱得越深，越在乎你，越想多占有你。不想以后我们争得面红耳赤。”
　　“好，我听你的。我给不了你独占的幸福。但我可以助你前程似锦。我要跳槽去做财务总监，所里迟迟不肯批复辞职报告。我想你回去，给所里的条件是让你加入合伙人。”
　　方芯眼底蓄满泪水，“谢谢你。”
　　“记得你曾说过，想当合伙人。”
　　“啊？我什么时候说话？”快速回想，只可能是第一次来华诚面试的时候，大放厥词。“哦，想起来了，那次面试，你也在？”
　　“对。”□□点头。
　　“那个时候太紧张了，脸盲症犯了。进了公司认不清谁面试了我。那句话，我胡诌的，你竟还记得。”
　　“你知道你救的是谁吗？他……”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翻起手机，一看是妈妈的电话。按键取消铃声。又把手机盖下去。手机屏幕贴着桌面，眼不见，心不烦。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你现在还想当合伙人吗？”
　　“现在成熟了，不敢想了。”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当合伙人，你愿意吗？”
　　“我考虑一下吧。”
　　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该分开了。
　　方芯捧着□□的脸，深深吻了一口，“就这样吧。”她原想这样收尾。但想着今日适合断情、断念。藕断丝连、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了。屏幕显示，还是妈妈。□□看见了，劝道“接吧，指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手指往右一滑，接通了电话。
　　“哎，芯芯，不得了啊。孩子发烧脱水，医院里抢救。特殊病房里住了几天，一天一万。你哥嫂没钱了，你能不能借点啊？”
　　“没钱！”
　　“你哪会没钱，买了你的房子，你不是拿了几十万吗？”刘美姣不依不饶。
　　“行，顶多5万，哪个医院？”方芯要亲自去看看，不是刀子嘴豆腐心，而是看她是不是又在唬人。倘若孩子出了事，他们嘴里不又添了一桩羊入虎口的罪证？她担不起。
　　“要多少？”
　　“五万，是够的。我替诚诚谢谢你啊。”
　　“哎……”
　　“怎么了？你妈又找你要钱？”
　　“嗯，她孙子抢救了。”终究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开车送你去吧。”
　　没有心思跟□□告别，匆匆跑进住院大楼。七楼，向护士问了情况。往就诊卡里充了5万，多退，原路退还她的银行卡。少了，她不会再补。
　　又去病房门外看看，一声不吭就走了。仅仅逗留了十几分钟。出门，□□还在门口等她。
　　“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猜你很快会出来的。我赌对了。”
　　两人会心一笑。
　　半晌，方芯哭了，“对不起，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不想过苦日子了。跟你在一起，以后得养三个孩子，我觉得太累了。”
　　她伏在他身上，痛哭流涕。她太苦了。
　　□□轻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