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木子方

100、杜小美性格，昙花一现的兄妹和好

　　酒店里，临窗而坐。圆形小桌上摆放着一台联想笔记本电脑，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查看资料。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脖子僵痛。抬头远眺窗外，放松双眼。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若隐若现。白日里，逛商超采购生活用品，随处可见的月饼广告。原来，中秋佳节到了。干审计这一行，东奔西走，和家人过个中秋节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即便仅有的几位家人有点糟心，她内心还是渴望亲情。就像小时候，家里的钱只够买一个月饼，爸爸把月饼切成扇形，一人一块。那时候觉得好甜啊。现在有钱了，可以买一堆月饼，人却不在了。她好想好想，买点月饼放在爸爸和弟弟的坟前。这个小小的心愿，却因为工作繁忙，未能亲自实现。只能委托老家的二叔办，顺便给二叔五百块的送节钱。二叔倒也乐意代劳。
　　身在外地，她不禁想起妈妈和哥哥一家。此刻，他们大概围桌而坐，吃着月饼，一团和气吧。正想着，嫂子杜小美打来电话。用手指头数一数，她和杜小美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算是一个不陌生的陌生人。她打电话干啥？不会又要钱吧，方芯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
　　“喂，芯芯，还没睡吧？”
　　“没有。有什么事吗？”
　　“就知道你还没睡。这不中秋节到了，一家人聚聚呗，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来坐坐，吃顿团圆饭。”
　　半晌，方芯没有回应，杜小美以为她不乐意了，朝着方诚努努嘴、摇摇头。方芯只是在查看工作日程表，思考片刻，回复道：“这周六晚上七点以后吧。”
　　“好的咧。”杜小美笑得合不拢嘴。

　　几天前，杜小美和方诚夫妻俩睡前聊天，杜小美提议：“中秋节了，要不要把你妹请过来吃饭？”
　　“不要了吧，免得她又神经了，好像我们个个对不住她。”方诚一脸不乐意。
　　“我看你们就是对不起她。你家那张全家福，就你几岁拍的那张，我看过。你爸和你妈差不多高，你比你妈高。你们三个都一米七以上。怎么你妹才一米五八？肯定是小时候遭你们虐待，营养不良。”
　　“那也不能怪我啊。她初一就一米五八，后面就没怎么长了。家里穷啊，放学回家只有冰冷的剩饭。有时候烧点开水泡饭吃，有时候加点咸菜吃。我还好，我妈偷偷塞咸鸭蛋给我吃，中考炖猪肚汤，妈妈悄悄藏在柜子里，细给我慢慢喝。我妹寻着香味过来，‘妈，好香啊，炖了什么肉？’我妈打个马虎眼，‘闻错了，哪有钱买肉。’我良心过不去，想给点妹妹喝。妈说，长大了泼出去的水，给她喝做么斯？你喝了，得考个好高中。等到妹妹中考的时候，我妈可没这么用心。嘿嘿。但她考得也不差。”
　　杜小美，叹了口气，道“你妹真伤心啊……”
　　方诚反驳道：“她伤心啥啊？否极泰来了。前天送她那男的。开着一辆奔驰。我记下车牌号让干刑侦的同学帮忙查一下。好家伙，手底下好几辆豪车。名字，许靖。顺藤摸瓜，用身份证号一查，底下有一公司，叫小靖科技。”
　　“人家只是送了她，说明不了什么。哎，这样强买你妹的房子，好吗？怎么感觉你们，还有我，欺负人啊？”
　　“欺负？打小，我欺负她，我妈都不说啥，我爸护着她。拿起棍子抽我，‘不像当哥的样！’我爸走了，再也没人揍我。我可是方家的命根子！再说了，我爸在天之灵，知道我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生了个大胖孙，不知道有多开心！牺牲我妹一个算什么？”
　　听着丈夫的诡辩，杜小美无可奈何地笑了。
　　自结识以来，杜小美偶尔仗义执言，批判婆婆和丈夫压榨小姑子。更多时候，一边批判，一边吃着他们抢来的“肉”。她早就看好方诚这只潜力股，即便无房，她也愿意嫁的。方诚算计她的时候，她也在算计他。知道方诚是假房主，一哭二闹三打胎。她笃定，不要脸的婆婆和丈夫会想办法搞定房子。杜小美妈妈说，“房子是逼出来的。”只不过，最后兜底的是小姑子方芯。房子最终搞定了，虽不是免费的，成本价买来，她也知足。毕竟她还是想跟方诚过日子的。
　　婚后，她听从母亲过来人的建议，悄悄攒着私房钱。每个月攒的不多，也就一千，一年万把块钱。哪怕是遇上儿子进ICU抢救的紧急时刻，她咬牙不松口，不会把私房钱吐出来。婆婆和丈夫会想办法。他们的办法就是找方芯要钱。屡试不爽。
　　方诚随口提了一嘴许靖，杜小美记在心里头了。这小姑子也是潜力股啊，得拉拢一下，必须邀请她来家里吃饭。婆婆和方诚拉不下脸，她亲自打电话邀约，要探探他和许靖到底咋样。

　　周六白天，杜小美破天荒和刘美姣一起去农贸市场，买了基围虾、排骨、鸡翅一堆菜，还买了方芯最爱吃的榴莲。方芯是到了上海才迷上榴莲，刘美姣倒是记住了。一买就是六七百。连方诚都调侃媳妇“割肉滴血了啊。”
　　既然做客，该有做客之道。方芯买了一堆玩具车，送给侄子。进屋，看见满桌佳肴，热气腾腾。她能感受到哥嫂的诚意。
　　“俊俊，过来，看姑姑给你买了什么？噔噔，你最爱的小汽车。”
　　杜小美使使眼色，方诚会意，问道：“妹，那天晚上送你的人是谁？”
　　“你说开什么车，我就能对上号。”
　　“奔驰。”
　　“那应该是客户，一个公司老总。”
　　“人家不会对你有意思吧？”杜小美插进来话。
　　“那倒不会，人家身边，莺儿燕儿，多的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了。女人的青春稍纵即逝。”杜小美语重心长，倒有几分嫂子的作派。
　　“放心，只有我选他们的份。想结婚了，随便挑一个。”方芯不想告诉他们，她并非单身。只是倘若他们刨根问底，知道□□的情况。又会跟刘子琪一般分析利弊，二婚两娃……此刻，她只想感受爱情的美好。不问天长地久，但求此时拥有。毕竟她才25岁，年轻就是资本。
　　吃完饭，年轻人磕着瓜子，老一辈刘美姣忙里忙外。瓜壳果皮塞满了垃圾桶，剥好的榴莲。一屋子味道浓郁。

　　吃完饭，和谐气氛正浓。杜小美感概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房子占了你的便宜，孩子去医院也要了你的钱。我真是对不住你……”
　　“没事，都是一家人。”方芯暂时将不满在心里搁浅。不愿打扰此刻的家庭氛围。
　　刘美姣看着这一幕，流下了幸福的眼泪。辛劳多少年，就盼着儿子、孙子、媳妇、女儿一团和气。一晚上，笑得合不拢嘴。小辈们吃完，她又忙着洗碗、擦桌子、拖地。杜小美去上厕所的空隙，方芯带着侄子俊俊。俊俊突然抖腿，双手捂着小鸡鸡。没几秒，一滩水流下来。
　　“妈，俊俊，尿裤子了！”
　　“我还在洗拖把了，主卧靠窗的小柜子里都是俊俊的衣服，你去拿了给他换上。”毕竟对这个家里不熟，一进主卧，靠着窗有个两个斗柜。她试探打开一个，里面满满的奢侈品包包，LV、Gucci之类的，加在一起也有十几万了。上次医院借了五万，隔了半年，也没见他俩还钱。原来不是穷，只是不愿意还。她深呼吸，告诉自己“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要生气！”
　　又去打开另一个斗柜，找了内裤、外裤。走出卧室，迅速调整情绪。笑脸盈盈地走向侄子，迅速给他换上干净裤子。瞥见旁边堆满残渣的垃圾桶，方芯鄙夷一笑，“哪是诚意，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抬眼，和妈妈刘美姣的眼神撞个正着。妈妈的眼神里满是忧愁、抱歉，双手带着塑胶手套，握着拖把，僵住了。不用言说，她就知道女儿发现什么，心里怎么想的。母女俩对视交流一下，什么都没说。他俩都不愿破坏晚上和谐的气氛。
　　杜小美上完厕所，方芯去上。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厕所。怎料想，一进厕所，她又惊呆了。洗手台上，摆着雅诗兰黛、海蓝之谜、sisley等奢侈品牌护肤品和化妆品。她无奈一笑，笑中带泪，她怎么就相信鳄鱼的眼泪了？真是经济紧张，怎么会买一堆奢侈品。那些奢侈品都值二十万了。怎么会没钱还上次的五万，摆明了是不想还钱。
　　她心里再也克制不住了。但她也不想在这个屋子里生气发飙。她背对他们，匆忙换鞋，“我先走了，公司临时有事。”只留下背影给他们。她不想歇斯底里，成为破坏今晚气氛的罪人。
　　刘美姣慌忙对着儿子儿媳赔笑，“芯芯太忙了……”好在，儿子儿媳没察觉出异常。打一出嫁，刘美姣的妈妈就告诫她“出嫁从夫，儿大从子。”她将此奉为圭臬。儿子成家立业，方家有后了，刘美姣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了。对女儿的愧疚与日渐增。

　　乘兴而来，败性而归。匆匆逃离哥嫂的屋子——那个曾经费尽心思、盛夏跑了无数次建材市场装修好的房子。

　　她厌恶一丘之貉的他们。如果说刘美姣和方诚在作恶，杜小美虽没有亲自作恶，却是作恶的始作俑者。善恶有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回到出租屋，方芯跟还在外地的□□煲电话粥，忍不住抱怨晚上的事情。□□说，“老惹你生气，别理他们，有我就够了！”
　　可是许靖说：“我可以帮你啊，不要在乎钱，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不伤心生气，亲情断不了的。”
　　方芯只当许靖说笑来着。

　　自从上回中秋节，她和哥嫂一家相安无事。是啊，再也不会有啥事了。有啥事，也与她无关。过节邀约，一概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