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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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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在打扫卫生,荒木杨已经不在了。
见姜窈西进来,他说:“虽然出太阳,但是还是不要在外面睡,容易感冒。”
他的语气平板板的,不像关心,倒像嘱咐。
“你替我盖的?”
他没应,是默认了。
姜窈西将叠好的毯子递给他,“谢谢你。”
江潮穿黑色毛衣,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结实、线条流畅,能隐约看到青筋,是经常锻炼的结果,但是又跟健身房里那种不同。
她揉了揉颈部,将书放回原处。
另一面,江潮倒掉垃圾,收了工具,问她:“午饭想吃什么?”
姜窈西说:“你们收费这么低,还包饭,赚不了多少吧。”
江潮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她向四周看看,“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吗?”
“我爸中午不回来,我看店。荒木杨刚刚出去了。”他顿了顿,补充说,“是他看见你睡着了,叫我给你盖毛毯。”
不知道是不是姜窈西的错觉,他怕抢了人功劳似的。
“要不然我给你付饭钱吧。”姜窈西做不到白吃白喝。
“不用……”江潮听到微信的响声,他看了眼,她又转了一千。
她笑了笑:“收下吧,这样我才能吃得心安理得,哪有民宿包一日三餐的。”
如果叫他爸知道,定会责怪他另收客人的钱,但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接收。
看样子,这位女客人家底算是殷实。给都给了,他也没必要假清高。
江潮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她便不和他客气了,一一列举着:“葱、香菜、动物内脏、芹菜……这些不爱吃,但我对花生过敏。”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于吃,姜窈西是个很古怪的人,她可以随便吃点东西饱腹,若是正经地吃,便会很挑剔。
曾经有一次,同事给她介绍人,约的泰国菜,她压根没吃几口。对方自然不知道她是不满意菜,还是嫌弃人。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姜窈西怀疑他如此爽快,只是礼节性地答应。
江潮做了扬州炒饭。
炒饭这种东西,看似很简单,可若是把握不好,不是太油,就是米饭太硬。
他做得米粒颗颗饱满分明,油光透亮。她用勺子拨了拨,有虾仁、玉米粒、豌豆、胡萝卜粒、鸡蛋,没有她不喜欢吃的洋葱。
他是真听进去,并记住了?
姜窈西持保留态度,毕竟她刚刚才说过。
她尝了一口,毫不吝惜于她的赞赏,“很好吃。”
亏她还是个写小说的,竟然夸得也这么……朴素。但是真的只有这三个字,最能表达她的心情。
吃完,江潮端着两只碟子去洗。
姜窈西吃得太撑,揣了手机和蓝牙耳机,出去散步消食。
她走出了映枫小筑,边走边看。
小的时候,姜窈西放学后不想回家,就背着书包,四处漫无目的地走。
现在回想起来,在治安不太好的年头,她一个小孩子,在街上四处游荡,还能安然无恙,真是运气好。
周边的商铺散布得很零星,水果店、特产店、便利店居多,这里有个新建的公交车站,有专门开往景区的车。
再走远一点,路边多了个土地庙,庙前供奉着些腐烂的苹果、香蕉等水果,残留着香灰。
她偶尔停下来,拍几张照。
走得随意,也没注意走到了哪儿。反正,在这个信息时代,也不至于走丢。
她突然想起来,给江潮发了个定位。
他秒回:“?”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
她等了他一会儿,他没回,便收了手机,继续走。
走得有点累了,姜窈便准备回去,看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买了串草莓,想了想,又拿了串山楂。
阿姨送了她一个糖浆棒棒糖:“今天刚开张,送你一串这个。”
姜窈西朝她笑了笑:“谢谢。”
正要结账,看见一条未读消息悬浮在上方。
她手机开的静音,自然不知道。
他给她发的一条分享,是临汀某公众号发的,给映枫小筑做宣传,顺带讲附近有什么可去之处,有图有文,很详细。
时间是三个多月前。
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找了这么久。
姜窈西拿着三串东西,单手打字:“谢谢你。”
又扔了张熊猫头的表情包——当代人的社交礼仪。
江潮这回回得很快:“这附近这两年变化很快,我也没怎么逛过。”
“好的,我知道了,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姜窈西正要熄屏,聊天框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她等来一句“我等下去镇里,你想去吗?”
她盯着那行字思考两秒,回复:好。
姜窈西才知道,映枫小筑是有后院的,江潮有一辆电动车停在那儿。
后院堆放着很多杂物,有一处空地,有围栏圈着,还有棚,她猜测,以前也许养过家禽。
这里不对外开放,她也只是从打开的门,往里瞥了眼,没跟过去。
消失了一上午的江叔此时回来了。
姜窈西想明白了,他们父子俩必须有个人守着民宿。
江潮将车推到门口,递给姜窈西一只红色头盔。
待她坐稳后,江潮启动车。
因为有后尾箱,姜窈西无需像影视剧里那样,紧紧地贴着前面的男主角,反而避嫌似的往后靠。
过了中午,吹来的风也不冷了。
碎发凌乱,姜窈西将头发勾到耳后,不可避免的,会看到江潮的后脑勺和颈线。
他的后脑勺是圆的,大概是小时候,家长给他枕得好。后颈那一块皮肤,晒得比较黑,因为离得近,清晰地看见有细细的绒毛。
“你要去哪儿?”
风声大,他可能没听清,她也没有再问一遍,看着两侧的风景。
临汀有寿福庙,金门塔,但最久负盛名的,是一座叫光明山的山,以及山脚的苗家寨。
到了镇上,与许许多多的小镇,没有什么区别,顶多就是风景秀丽了些。
他驶到江边。
这条叫浔江的江,也许称“河”更合适,因为水面并不宽。只是长江一条分支的分支,在她眼里,与其他河流别无二致。
路边长着许多杨柳树,风一吹,水面泛起涟漪,柳枝也摆动着。
水倒映了天空,湛蓝得像颜料盘。
姜窈西心里郁结着很浓很黑暗的一团东西,时间长了,会腐坏,影响她全身的身体机能,她需要疏解出来。现在,似乎是个好时候。
反正都叛逆地来了临汀,再出格一点,也无所谓。
于是,她双手做喇叭状,拼命地大喊:“啊!你们都去死吧!”
江潮被这骤然的一声,吓得车子歪了下。
还好车速不算快,加上他腿长,及时踩住地面,控制了车,才没有出事。
而罪魁祸首姜窈西,居然笑出声,歉道得没诚意极了:“不好意思啊。”
江潮凝噎片刻,然后说:“下次别这样了,不安全。”
他重新发动车,姜窈西好奇:“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随便打听别人的事,不好。”
理由简单,却真实。
姜窈西喃喃:“可是有很多人,就是喜欢无止境地扒别人的料,做过什么,说了什么,动机为何,和他们有关系吗?”
其实,江潮听得见。虽然是零星几个字眼,也不太懂她在影射什么。
以前,他常被人说神经大条,长大后好了些,不再那么没眼力见儿,也会体贴、照料人,但白长一张嘴,还是说不来好听动人的话。
他听得出来她不开心,或者说,从见第一面起,她的气质就是忧郁的,哪怕是笑着。却不知怎么开导,干脆选择当闷葫芦。
她问他去哪里,但他没有目的地,只是一时脑热,想带她出来转转。
江潮停在一处小型公园边,让姜窈西先下。
比起映枫小筑那边,这里热闹多了,路边有摊贩卖小吃、小玩具,游人也不少。姜窈西觉得多数是本地人,来晒太阳的。
公园旁有座古建筑,占地面积还挺大,江潮停好车,跟上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那就是寿福庙。”
姜窈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江潮问:“想去看看吗?”
“我不信佛,还是不去扰佛祖清净了。”
两个人便沿着河岸走。
一时无言。
江潮咳了咳,开始无话找话:“据说寿福庙是唐朝建的,后来浔江涨大水,把庙冲垮了,到了清朝重建,还在地下挖出了舍利子,那位高僧在历史上也很出名……”
姜窈西想起了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之前买的糖葫芦,递给他,“喏。”
她的眼神很直白地表明,她想堵住他的嘴。
好吧。江潮停下他干巴巴的“导游解说词”,“谢谢。”
姜窈西撕掉外面那层膜,找了处木椅坐下。江潮杵在她旁边,杆子一样。姜窈西抬眼看他,“你站着我好有压力,你又不是我保镖。”
江潮这才坐下,和她之间犹隔着半臂的距离。
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他避她如蛇蝎,或者当他们在闹矛盾。
知道的人——也就是姜窈西,知道他只是保持距离。
这是个对男女关系很有分寸的男生。
姜窈西看着面前的浔江,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想到当护河员的?”
“浔江前两年不是这样的,因为刚发展旅游业,管理失责,多了很多垃圾和废水。后面反应过来,该整顿了,就设了‘护河员’。”
“怎么当选的?是需要考核吗?”
江潮摇头,“社区推选的。”
姜窈西笑笑:“那你人缘挺好。”
这恰是姜窈西的缺点。
江潮说:“我有次巡查,在江里救过轻生的女人,听说她是感情遭挫折,想来临汀散心,结果还是没想开。就差一点,她就没救过来。”
姜窈西默了默,然后说:“你不会怕我轻生吧?”
江潮没说话,垂眸看着脚下。
“我不会的。”姜窈西轻轻地说,“他们把我逼到绝境,我也不会跳下悬崖,只会另找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