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英镑》木离桑

1、不给糖就捣乱01

　　窗外的暴风雪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叶莫御百无聊赖的坐在火炉边上，现在已经是深夜但他完全没有一丝睡意。
　　他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思绪不由地飘散。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就在一天前，他还是一名刚迈出校园的毕业生，大好的人生才正要开始，却被一场意外潦草的画上了句号。
　　飞速行驶的汽车映入眼帘，大脑率先拉响警报，四肢却无法及时给予回应，他无助地望着冰冷的黑色巨兽朝他撞来，绝望地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幢荒废许久的破旧别墅，房梁上结满了厚重的蜘蛛丝，家具表面也覆盖着一层灰尘。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已经成了一片冰天雪地，松柏树的树枝已经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狂躁的寒风不断拍打着玻璃，几名陌生人无声的站成了一个圈，他们相互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彼此，气氛一度跌至冰点。
　　“那个，有人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么？”最先受不了的是一个娃娃脸的男生，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年轻人总是比较沉不住气。
　　一旦有人开口，接下来的交谈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你们来之前我出去看过了，不过雪太大了，啥都看不清楚。”搭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他上身就套了件白色运动背心，暴露在空气底下的皮肤纹满了图案各异的刺青。
　　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中年妇女不屑地努了努嘴，她是个比较保守的人，在她们那一辈的思想里，身上有纹身的都不是好人。
　　“嘶，你都不觉得冷吗？”染了头黄毛的小伙子问道，
　　花臂男举起手臂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回答道:“没事，我皮厚。”
　　叶莫御羡慕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他是个南方人，不抗冻。
　　“好冷啊。”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叶莫御转头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她浑身上下就穿了条单薄的白裙子，此时正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见到美女有难，在场不少男士都骚动了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身旁的小胖子。
　　小胖子占据了优越的地理位置，可惜情商不太够，只见他开口道：“美女，下次记得多穿件外套，别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现在遭罪了吧！”
　　“得了吧，给爷起开。”黄毛一把挤开小胖子，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白裙女生的肩上。小胖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
　　这时，一名打了唇钉鼻环的杀马特青年凑到了白裙女生的身边，表情嫌弃地将黄毛的外套扔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铆钉皮夹给女生穿好。
　　看他们这般作态，中年妇女不满的埋怨道：“不就天冷点嘛，矫情什么，我们那会儿的日子可比这苦多了。”
　　“就是。”站在她身旁的齐刘海女生附和道，明明自己穿的也很单薄，但是那些男人跟看不见自己似的。
　　她两这话一说，现场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莫御循声望去，站在他身侧的娃娃脸男生满脸兴奋地望着那边上演的好戏。
　　男生对视线很敏锐，几乎是叶莫御看向他的瞬间便转过头来。只见他眯起眼睛仔细观望了叶莫御两秒，嘴边挂上乖巧的笑容跟他打招呼：“你好呀，我叫周宇。”
　　叶莫御微微一愣，旋即低声跟他自我介绍:“我叫叶莫御，你好。”
　　“我今年十七，你应该比我大，我叫你叶哥吧。”说完，还不等叶莫御反应，他又接着说道：“我记得我是被人不小心推河里，快窒息的时候突然就到这的。你呢？叶哥你是怎么来到这破地方的？”
　　听完他说的话，叶莫御莫名地有些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宇能为凶手找好借口，能将一场疑似凶杀描述成失手杀人。当年他哥哥为推开那个人被车撞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的情绪像是被装入脑海中正在燃烧的烟花盒，四处迸发炸得他几近失控。哪怕那人在病房外跪了整夜，从哥哥被推进急救室，到医生努力抢救最终还是下了病危通知书，最终被送入ICU长睡不起。那人一直来看望哥哥，但叶莫御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叶哥？”看到眼前的男人突然陷入忧伤的情绪，周宇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心想着。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对生死看淡，在这个亘古不变的难题面前，人类不可避免地变成懦夫。
　　“啊？抱歉，不小心回忆起了过去。我是因为出了车祸，不过我也不知道那车到底撞没撞上来，眼睛一闭就到这了。”叶莫御抿着嘴羞赧地笑了笑，他将过往的记忆塞回箱子锁好，脸上装出轻松愉悦的表情。这是他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对着镜子练习上千次微笑形成的肌肉记忆。
　　周宇挠了挠头，傻呵呵地笑道：“那叶哥你挺幸运的，以后要是有抽卡游戏我一定找你帮我抽。”
　　就在两人私聊的空隙，那边的三男争一女大戏已经落下帷幕，最终由外套更厚的杀马特获得女神青睐。获奖的杀马特趾高气扬地站在女神身旁，小胖子跟黄毛在边上狂翻白眼，中年妇女在花臂男的调解下也不再说话，还是一身薄衫的齐刘海忍不住用嫉恨地眼神注视白裙女神。
　　“叶哥你看那小姐姐的面相，上庭狭窄眼含象牙嘴若覆钟，咱们待会离她远一点。”周宇边说着边隐晦地瞥了齐刘海女生一眼。
　　“好。”叶莫御小声应和，他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更何况现在身处于不知名的地方，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确保自身安全。“小宇你还会看面相啊，这么厉害。”
　　“跟我姥爷学过一点点，我就是看你面相好才来找你聊天的！”周宇有些小得意的挑了挑眉，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想去找那个穿黑衬衫的先生套套近乎的，你看他天庭饱满颧骨秀美，颧柄入鬓角，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惜他气场太冷了，我不敢过去。”
　　这别墅里穿着衬衫的只有一个，男人面色冷淡的依靠在流理台前。他虽然没有像花臂大汉那么夸张的肌肉，但包裹在衬衫底下的手臂线条十分流畅。周宇说的那些什么骨的叶莫御看不出，不过那人长相确实好看，身材又笔挺修长，单单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男人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望来，轻飘飘地一眼却让叶莫御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叶莫御扯着嘴角扬起僵硬的微笑，正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被花臂大汉打断了。
　　“咳咳，大家干站在这也没用，我们看下房子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花臂大汉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渴咳了一声，冷静地说道。
　　叶莫御再去看那个黑衬衫男人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转过头去听花臂男说的话了。
　　室内温度越来越低了，暴风雪依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为了防止大家体温过低而感冒生病。周宇搓了搓胳膊，提出建议:“这里有个壁炉，我们找找有没有木柴和生火的工具吧。”
　　“行，那大家分头找。”花臂大汉点了点头，俨然一副领袖的姿态。
　　大家自然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分组上出现了些小分歧。黄毛、杀马特和小胖子都想和白裙女生一组，中年妇女和她身边的女生又紧跟着花臂男，被剩下的周宇、叶莫御和男人自然被分成一组。
　　周宇其实还蛮乐意的，叶莫御看着他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想到。
　　“那就这样吧，我带着她们两个上三楼。你们四个人的就去二楼好了，那边三个男的就在这一层搜，可以吧？”花臂男条理清晰的分配好工作，在场几人应了一声，便按照他的吩咐去往自己负责的区域。
　　楼征自进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从樱桃木制成的家具、纯手工纺织的尼料、碎花图案的壁纸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位崇尚自然乡土的优雅人士，尤其是窗台边沿还刻意增添了仿古的瘢痕和虫蛀的痕迹。
　　客厅的正中央原本应该挂着一把猎枪，印痕还在应该是刚取下来不久，但现在猎枪却不见踪影。墙体两侧凌乱的挂着几幅装饰画，奇怪的是，这些画都是各种画风的兔子，唯一一致的，就是它们都有着白色的皮毛和血红的眼珠。
　　许久无人造访的屋子已经被下水道的老鼠占据，它们嚣张的在人类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试图以此来威胁人类离开它们的领地。
　　楼征没有洁癖，但也并不想和老鼠有任何的皮肤接触。他皱着眉头用餐桌上的干花将老鼠挑落，露出了被老鼠压着的一本厚重日历。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位细心的女士，日历本上每个月的特殊日期都用英文仔细的写上了备注，还有节假日的安排以及该为孩子打预防针的日期。
　　行程安排里全程没有涉及到男主人，因此推测这名女主人是个35岁上下、离异的单身母亲。另外，有个日子需要特别注意，在11月1日万圣节的这一天，女主人用红色水彩笔画了个圆圈，并且反常的没有写备注。
　　或许，在这天会发生什么大事。楼征面无表情的猜想。
　　“征哥，你过来一下！”
　　少年清澈的嗓音从玄关处传来，就在另外两组人离开后，楼征便和同组的两名男生交换了姓名。他本身就比他两大，这会听见周宇喊自己征哥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将干花插回花瓶便走向玄关。
　　与虽然灰尘厚重但摆放整齐的客厅相比，狭小的玄关可以说得上是炼狱，地面和墙板沾满了飞溅的血液，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氧化成漆黑肮脏的模样。深入木板的痕迹看得人不禁心里一紧，在这名凶手的手底下，被害者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甚至都没有怎么挣扎便被杀害。越过倒塌的鞋柜，楼征试着转了转厚重的木门，门锁转动起来十分流畅，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看来是女主人主动开的门。
　　“呕！”叶莫御惨白着脸躲在周宇身后，双手死死地捂住嘴鼻，一副似乎随时都要吐出来的样子。
　　“我先把他扶到客厅，征哥，这里交给你了！”周宇一看到楼征就急急忙忙地说道。虽然他不晕血，但是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吧，让祖国未来的花朵见这样的场面也太过分了。
　　楼征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地板上的尸体佝偻着身子，似乎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楼征从口袋掏出一条丝绸手帕，蹲下用手帕推开尸体，在它的身下还有一具小很多的尸体，这应该就是女主人和她的孩子了。在什么情况下，女主人才会在夜晚穿着睡衣，为凶手开门？
　　楼征垂眼注视着她们许久，才站起身，用玄关的地毯将两人包了起来。
　　将地毯挪到一旁，楼征略微比对了地上的痕迹，心里便有了底。这些刀痕大约一掌长，两头受力都很均匀，常见武器中能造成这样痕迹的只有斧头。
　　一个手持斧头、力气很大的变态。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楼征正准备回客厅，旁边的雨伞架却突然倒了下来。随着雨伞的倒落，楼征注意到有几缕黏在蕾丝伞边的白色短毛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楼征皱着眉头用手帕捡起短毛，女主人似乎没有养猫的习惯，这些毛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