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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夏南搀着管沁怡走出“江南月”,佯装艰难地把她塞进出租车以后,一出戏终于演完。

      虽然管沁怡说她没醉且看起来还好,但是夏南还是坚持要陪她回家。

      出租车开到平湖区最繁华的商业地带,管沁怡的父母已经在小区楼下等了。

      这是管沁怡父母住的地方,管沁怡平时一个人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套loft公寓里。

      夏南把管沁怡交到她父母手上,说自己就到前面公交站坐车回家,笑着说了声:“拜拜~”

      转身走了。

      夏南不胜酒力,虽然刚才只抿了一小口白酒,现在她仍觉得喉咙火烧,口腔内尽是还未完全挥发完的酒精气息,有一种微醺之感。

      夏南一个人沿着街边走。

      刚才在酒桌上拢的那一股蛮气,全散了;装的那一副豪横,也全垮了。

      她来这个酒局是她对严磊示好,妥协,是抱着一丝工作还有转机的希望,因为她实在不甘心就在这样一个养老部门里混下去。

      明明心里告诉自己忍忍算了,怎么还是管不住自己呢。

      想好的今后夹起尾巴做人呢,弄砸了,又弄砸了。

      来都来了,忍了一半才开始反抗,一开始不如不来好了,夏南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实在算不得聪明,简直笨得可以。

      不过想着金丝边儿那吓得煞白的脸,她心里又挺痛快。

      初秋的夜市,繁华的商业街道,人来人往还是分外繁华喧闹,但夏南却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笼罩着,她觉得自己就像遥远的天空的外的星星,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光芒微弱,气力难支。

      她走到公交站台,不知不觉地坐上了205路,但这不是回家的公车。

      天晚了,车上只有零星几人,夏南始终低着头,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后面跟上来一个男生,走到她后面一排坐下。

      夏南拿出手机给那位指挥室的创始人,所谓的“前靠山”,何辰,写了近两年来的第一条短信,犹豫再三,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后埋头趴在前面的空椅背上。

      爸爸、钟北、何辰,统统都是这样,或生或死,或生死不明,他们都离开了她。

      如果可以的话,这世上可不可以没有别离。

      这里没有人会带她回家,只有她自己而已。

      “终点站墨扇山到了,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夏南把手机塞回包里,双手抹了两下眼泪,往山上走去。

      墨扇山是离市区最近的一座海拔几百米的小山,是舟南人假期休闲徒步的地方,山脚和山腰是露营胜地,还挺热闹的。

      就是这山顶开发商跑了几茬,修修停停,现在整个烂尾了,栈道也没修完,上山的人就少了。

      月亮金盘似的挂着天上,明晃晃的,有种不真实感。

      新闻里说今天的月亮是几十年来最大最亮的。

      夏南喜欢看月亮。明月高悬,出尘似雪,照见人间悲欢,所以阴晴圆缺,如同人们的命运种种变化。

      月盈之时应是圆满之时,人应春风得意,风光正盛。今日诞生的她却没沾上半点吉利,每到这一点还分外倒霉。

      想到这,她不再看那月轮,低头赌气似地把脚下一块小石子给踢飞。

      夏南沿着山脚的栈道往上走,一路恍如白昼,最终爬上墨扇山的一个高地。

      这是一个没有建完的观星露台,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没用完的废石料,典型的烂尾建筑。

      旁边的松柏倒是长得蓊郁,为防人跌落,外围砌了一道石墙,足有半米宽,能坐下一个人。

      夏南把包随意地往地上一扔,把鞋踢掉,趁着醉意,撞着胆子,爬上了上去。

      视野尽头,蓝黛相接,隐约能看到远山起伏。

      人生要如何,未来会怎样,都是看不分明。

      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什么雄图大志,为什么仍会觉得人生苦涩,不懂知足呢。

      她立在那石墙上,把充作发带的丝巾也解了,捏在手里,任由风声在耳边放肆。

      到底与城市中心温湿的暖风不一样,墨扇山上的风是冷冽的。

      “小师父,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有希望改变,只要活下去一定会遇到美好的事情!”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急切的男声。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差点往后一仰摔了下去,还好周奕安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夏南转过身来。

      “小师父。”周奕安不敢松手,仍牢牢抓着她,蹙着眉头,一双柔软的眼睛担忧地与她对望,甚至看起来有些痛苦。

      她瞬间记起前几天他甩开她手时那嫌弃的表情,现在这样,当真是为难他了。

      “不是的,你搞错了,我没有要自杀!”夏南连连摇头,想要把手抽出。

      “欸,我今天生日呢,谁会过生日想不开啊,不信你看,下面还有个台子,这跳下去也死不了呀。”

      周奕安却依旧紧握她的手,脖子却往前伸了伸,发现确实如夏南所说之后,手像触电一般收回。

      果然很嫌弃呢,夏南轻笑了一下。

      她站在石墙上,山风袭来,衬衫的飘带扬起来,裙摆像白色的虞美人绽放开来,显出不堪一握的腰肢,墨浓的头发被晚风拂起,月光下,她美得惊人。

      周奕安看得呆住了。

      夏南面露难色地望着周奕安,她刚才想也没想就爬上来了,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下去。

      周奕安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抱你下来好吗?”

      夏南不置可否,怕他觉得自己借故跟他接触,讨他便宜的感觉。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不那么狼狈的下去。

      最终,周奕安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抱下石墙,长这么大,她还没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子行为这么亲密过,立时有些慌乱,双手扶在周奕安的肩上,脸皮发热。

      周奕安又何尝不是。

      在夏南握她手之前,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放下夏南后,周奕安又把手缩了手回去,幸而是晚上,虽有明月相照,到底不甚清晰,两人借着昏暗多少能隐藏一些尴尬。

      夏南抿了一下唇,安顿了一下窜动的心跳。

      她下来后倚着石墙站着,见周奕安毕恭毕敬站在一旁,好象个做错事儿的小孩一样。

      她想到今天晚上的种种,失声笑了出来,她心中提醒自己夏南你这样可失态了啊,可是却愈发控制不住,笑到最后竟还落下两颗泪来。

      周奕安伫立在旁,弄不清楚状况,惶惑不安地陪着她。

      夏南终于笑停了,才想起来该问的话:“你怎么在这里啊?”

      “江主管让我来给你材料。”周奕安急忙解释道。

      “哦。”

      原来周奕安跟了夏南一路,从江南月到平湖到墨扇山,最后看着她一个人站在观星台的石墙上,衣服头发在风中乱飞,当她解下发带那一刻,他脑子什么都没想,飞奔上前。

      一阵风掠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胡乱拨弄两下,又被吹乱,晕掉的眼线蹭花了眼睑,眼圈乌青,脸颊上挂着刚才的泪痕。

      “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像鬼啊?”她实在找不出该说些什么化解自己的尴尬。

      “没……不像鬼。”周奕安矢口否认,虽然她赤着脚,头发乱飞,看起来很狼狈,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好看的,就算是鬼,那也是个好看的鬼。

      “我知道你嫌弃我,其实我也不想握你的手的……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她借着酒劲直接把话挑开了说,可是说到一半,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收了钱,她说不出口,她还是要面子的。

      算了,倒不如让他误会了。

      想到这里,她皱起眉头,胃里滚粥一般,眼睛一黑,她连忙把手里的丝巾塞给周奕安,扶着石墙转过身去,连声作呕。

      见她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周奕安从背后捞起她颊边和颈部的头发,用那条丝巾帮她束好,以免被呕吐物沾到。

      他想帮她拍背,手心将将接触到衣料就感受到从里蒸腾出的热气,他愣了一秒,收回手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抽了两张给她。

      夏南没吐出东西,只用湿巾擦了擦嘴,转头便看见周奕安已经把她乱扔的鞋和包找了回来,提在手上。

      “小师父,把鞋穿上吧。”周奕安语气温柔,边说边把鞋放在她跟前。

      她有些摇晃,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把鞋穿进去。

      周奕安蹲下来拿起一只鞋子,抬眼问她:“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她慌忙摇手。

      周奕安已经扶着她的脚踝,在帮她穿鞋。

      他像在安抚她,用这样的举动告诉她,他并不嫌弃她。

      借着月光,她看到周奕安墨玉般的眼瞳,鼻梁俊挺,乖巧伶俐,心想将来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孩子。

      “对了,你不是来给我送材料的吗?”她低头望着他问道。

      “江主管说我家到江南月顺路,我给你送完就可以直接下班了。”他站起来身来回道,本来以为提早下班,这下相当于加班了。

      “你不信看看手机,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了。”

      夏南从包里翻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微信,好几通未接电话。

      “江主管说今天一定要写完明天要交给集团的,让我一定今天交到你手上。”

      “什么材料这么重要,快拿过来看看。”一提到工作,她仿佛整个人都清醒了。

      周奕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夏南。

      “那你在江南月给我不就好了,干嘛还一路跟过来。”

      借着月光,夏南翻看着周奕安给他的资料,摇着头说道:“什么嘛,这个我不是昨天已经发到他邮箱了吗,老江看来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害得你白跑一趟。”

      夏南把文件夹还给周奕安,转过身,朝山下望去。

      周奕安静静地看着她衣裙翩跹的背影,莫名想起幼年奶奶家门口翩飞的白蝴蝶,伏在草丛里,飞在花丛里,精灵一般灵巧。他爱追着它跑,乐此不疲,房前屋后地追,捉迷似的。那或许是他幼年时光里最快乐的记忆…….

      “哎,你走不走呀!”风里送来夏南的呼喊声,周奕安这才失神了几秒,夏南已经跑出十米远了,她笑着朝他招手,“你真慢,快点,再晚没有公交车了。”

      周奕安连跑带跳追上夏南。

      “你在干嘛啊?”夏南问。

      “看星星。”

      “哪有星星?”夏南抬头看一眼,月朗星稀,这么大一个月亮挂在天上,哪来的星星?

      “你骗我?”她恍然大悟道,这他倒也不是想象中那般沉闷,也有调皮的一面。

      周奕安笑一下,耸了耸肩。

      “喏,你看,星星在那儿。”顺着周奕安的手指方向,夏南往栈道一侧的山下看,郊区的平原上万家灯火在黑暗中闪闪烁烁,还真像是地里生出了星星。

      “千灯明灭外,一盏见温柔。”夏南沉思再三,低吟道。

      “是呀,一盏见温柔。谁这么会写?”

      “你猜?”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嘛!”

      “不说。”

      “小师父!”

      夏南一路摇晃小跑着下山,看得周奕安心惊胆战,紧紧地跟着后面,生怕她摔了撞了,好赶紧上前扶一把。

      她边跑边抱怨道:“这栈道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呢,还好今天月亮够大。”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下山的栈道上。

      墨扇山的这个夜晚温度不太高也不太低,栈道两侧散发着阵阵松林的清香。

      四周静悄悄,只有山间的溪水潺潺流淌以及晚风在松林间游走的沙沙声。

      沿路的山风不似刚才在空旷处那么刚劲有力,在狭长的山路上收敛起来,如丝绸一般不时轻拂夏南的脸颊。

      那一刻她好像忘了人生所有的苦涩,心中只有单纯的快乐。

      下了公交路过一间正在打烊的蛋糕店,周奕安让夏南等他一下,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可挑的了,周奕安只好随便买了一个小蛋糕,周奕安一直送她到家门口,走的时候把小蛋糕给她,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小师父,中秋节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呢。”

      “一看就是你群发的,我不回群发的消息。”

      “那我也选了你的名字,勾选了一下。”

      “那下次过节我给你发一条。”

      “那我要回吗?”

      “当然要回,我发消息可都是手打的!”

      “小师父,生日快乐,记得许个愿,明天见。”

      夏南有些意外,她笑了一下,没多作解释。

      夏南到家的时候纪慧琴已经睡了,夏南一个人把蛋糕打开来,确实是一个很小的蛋糕,上面还有四个字,不是生日快乐,是“恭喜发财”,夏南噗嗤笑了下,闭着眼,认认真真地许了一个愿望。

      夏南这天晚上睡得特别安稳,一夜无梦,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就在一瞬间,但来的快去的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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