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猫》千鸟尽

3、猫儿个猫介绍

　　许多年前的冬月。

　　猫儿还是巴掌大，像一个雪团子，它被弃在一个纸箱里，无水无粮，很是可怜。

　　老人的手抚摸它，把它揣到胸膛，使它温暖。

　　它嗅吸着，感觉气味并不讨厌。它没有力气拒绝。于是，在轻微的摇晃中沉睡。

　　老人为它起了一个名字——猫儿，还把它带回了家。家就是疗养院，老人是院长。

　　猫儿逐渐长大。
　　它的绒毛褪去，由可爱变得美丽，蓬松的毛发像个大雪团，黑细的眼线上挑着。

　　院长逐渐衰弱。
　　他的一头银发变成不夹杂色的白发，行动愈发迟缓，吃的苹果也要加热碾成泥。

　　猫儿还年轻。

　　它像一朵称职的云，软软的；像一个烂漫的孩子，不知轻重；像野狸般嚎叫，和柔软的外貌毫不匹配——它不会甜软地叫，它不会学。

　　疗养院的后园是老院长和猫儿的基地，这里有着树篱和竹子隔出的私人区域，藏着时间的秘密。

　　这里，藤蔓和缤纷花色生长随意，圆石围着的鱼池游着红鲤，高大的椴树投下影子。

　　或许后园原本是幽僻而安静的，但是猫儿霸占了，就一定不肯拘束。

　　老院长有时看着撕扯花球，抓鱼捕鸟的猫儿，会在躺椅上感叹着：

　　“……不一样的啊。”

　　猫儿很聪明，又很好奇，同时有着敏锐的特性，于是它很快猜到了老人曾经有过猫。

　　或许同样是一只白猫，而它是接任者，或者不客气些，是替代品。

　　如果是人类的话，大概会开始伤心了。但猫儿并不在意。它只是好奇。好奇是控制不住的。
　　因为这好奇，它认识了许多，经历了许多，学到了许多。

　　最后的最后。
　　它会成为一只美丽又强大的妖怪。

　　在这之前，老院长会死。

　　猫儿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它曾见过病人的死，同家属的撕心裂肺……
　　但这些都比不过老人的一声咳嗽。

　　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猫儿眼见着他必然地衰弱下去，无法挽回。
　　谁能救下一位正在奔赴死亡的人？

　　传说猫有九条命。传说是假的。

　　他会死。
　　他……会死？

　　生物的死亡似乎极富戏剧性，或者说破裂的魅力。因此，即使心有一种“果然来了”的缥缈预感，当它到了他的骨灰前。

　　凝伫的那一瞬，一直停留在它的心底。

　　有时，卧在又绒又暖的猫窝里，它会忽然睁开眼睛。

　　宽敞的卧室里垫着柔软昂贵的毛皮。长道流畅，如树干一般的猫道架在墙上，垂下几个毛团，地上有几个随意躺着的玩具。

　　卧室的被子很好地贴合着床，猫窝在被窝上，于是被子就有一块塌陷下去。
　　而曾经睡卧在床内的人，则永远不会回来了。

　　窗外下着雪。猫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寒凉的意味。

　　它慢慢地从猫窝里出来。
　　尽管身上披着长长的白毛，但还是轻盈地跃到了窗台，看见屋顶和黑色细枝覆盖白意，远处大海金光粲然。

　　它想到了大海里游往的鱼，还有社会上那些变成人的存在，变成妖的人。年轻的、衰老的、乃至一切的一切。
　　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究竟会想着什么呢？

　　猫儿不知道。但它不停止，也从不拒绝无限的，越来越多的好奇。

　　时间亦不停止流逝。

　　疗养院的病人来了又走，樱花树谢了又开，后园的池鱼变得肥硕，花草繁盛又颓败……

　　猫儿长大了。

　　它从不出疗养院，
　　而只是一直停留着，观察着，询问着，寻找着，哪怕根本不明白在找什么。

　　好在环境舒适，身受尊敬。疗养院住着病人，百般忧惧，万种烦愁……
　　病人总能为它吸引些小点心。
　　再加上，后园的池子里的鱼随意玩弄，楼下的樱花树任性抓挠。

　　花树沉默着，记录着，它从不说话。

　　而猫儿不愁吃穿，无需忧心，修行也顺遂。
　　它幸福吗？
　　或许吧，只是，许多年后的许多年。

　　它还是不自觉咪呜着，用肉掌揉按软软的垫子，会伏在谁的膝上又不喜他人的触碰。也会习惯性地蹲在窗台上，等着不会回来的人。

　　如果说自由是最好的，对猫儿而言，疗养院的生活何尝不自由呢？它固执地思念着，又固执地停留。或者在许久许久之后，它终于明白，一切都会过去的。

　　而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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