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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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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空尘望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眉目含笑：“空尘在此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明月楼在此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空尘循声看去，只见那与自己异口同声的女子一袭粉衣，腰间还别了一个小花鼓，一看就知道是秀坊之人。空尘十六岁那年游历江湖，见过的秀坊女子也不少，然而自少时长安一别后，他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总是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的小姑娘，想不到他们再次相逢，竟然已经是十年以后。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明月楼将落到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笑盈盈地给他斟了一杯茶，“还记得小时候我总缠着你要听你讲故事，你那时老是讲那个什么……什么皈依的故事，太没劲了。”
“是三皈依的故事，想不到秀姑娘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明月楼一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就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吗，你说了那么多遍，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一片枯叶悠悠飘落，空尘恍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坐在一棵梧桐树下，那时也是这样，一片枯叶悠悠飘落。
“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
“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有一天，贼又来了，他就对贼说，”
“请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贼听了高兴极了，就把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谁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
“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
“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僧！”
“那贼痛极了，无奈跟着喊，”
“皈依佛！”
“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僧！”
“这便是佛经里著名的三皈依故事。”
两个声音，一个沉稳如泰山巨石，一个清越若山泉击石，叠在一起辨不出谁是谁。
眼前蛾眉曼睩的女子的模样渐渐与十年前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恍惚间他听到那个稚嫩的小女孩笑着问他：“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有四皈依，要不要听啊？”
“那姑娘……可否愿意……再听一遍四皈依的故事？”
明月楼十岁那年跟着师姐去长安，总能看到有个小和尚坐在墙角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明月楼开始敲门：“小和尚。”
咚咚咚。
屋内，小和尚还在念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和尚，我又来听你讲故事啦！”
咚咚咚。
小和尚两耳不闻窗外事：“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
“小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轰！
秀姑娘飞起一脚，把门踹了个对穿。
小和尚和明月楼坐在梧桐树下，明月楼伸手去戳他，空尘——那时他还不叫空尘，宋倾好像被虫蛰了一样飞快地弹起身来，义正辞严道：“秀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少废话，麻溜的。”
宋倾叹了口气，在她身侧至少三尺远的地方坐下，“秀姑娘今日想听什么？”
“嘻嘻，什么都行。”
“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
“等一下，这个老和尚为什么总是被贼光顾？是他很富有吗？但是你们和尚不都是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吗？”
“……”宋倾装作没听到，“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有一天，……”
“再等一下，他为什么会忍无可忍？忍辱不是佛法的六度之一吗？佛祖还割肉喂鹰，这个老和尚怎么别人偷他点钱就受不了啦？”
“贼又来了，他就对贼说，请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贼听了高兴极了，就把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谁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
“不是，佛戒里有不妄语戒，老和尚怎么还骗人呢？不敬三宝会遭恶报！”
宋倾只好停下来，问她：“你到底还要不要听了？”
明月楼马上闭了嘴，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嗯嗯，你说你说。”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那贼痛极了，无奈跟着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这就是佛经里著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一阵风吹过，一片枯叶悠悠飘落。
明月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道：“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有四皈依，要不要听啊？”
宋倾好奇了：“何谓四皈依？”
她呵呵一笑：“手伸过来。”
单纯老实的宋倾在举着红肿的手艰难地用左手敲了一周木鱼以前从来不知道秀坊女子的力气可以这么大。
“小和尚。”明月楼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进半个头，难得有点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我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少林去了。”
“嗯。”
明月楼不说话了，沉默许久，她才走进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屋子另一边，说：“能给我再讲一个故事吗？”
宋倾会讲的故事永远只有一个，但明月楼永远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念：“皈依佛。”
他也跟着念：“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
“皈依……嗯？”
小小的少女望着他，目光流转：“说呀，皈依，秀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