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博士］傲慢》滚蛋没有蛋

1、01

　　我昨晚睡了斯特兰奇。

　　说实话，大早上的一睁开眼就看到斯特兰奇那张脸还是挺不适应的，至少我的睡意完全消散了。

　　我偏过头看了看，我们俩都没穿衣服，甚至他的手臂还搭在我的腰上，被子倒是大部分盖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已经醒了，也不想思考他为什么还闭着眼装睡，我把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臂移开，余光瞥见他睁开了眼。

　　我坐起来，背对着他，扯过散在床上的不知道是谁的浴袍开始穿。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我把浴袍的腰带系好，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准备离开的时候，斯特兰奇叫住了我。

　　“贝拉……”

　　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只是堪堪盖住腰部往下的位置。说真的，斯特兰奇的胸肌和手臂肌肉看起来真的很性感，包括胸膛上那些在战斗中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嗯，还有一些痕迹，目测应该是我昨晚留下的，有牙印，也有指甲的划痕，不过一晚上都没消掉，看样子我当时下手还挺重的。

　　我期待着他的反应。他可能会纠结地说要对我负责，也可能淡漠地让我忘记昨晚的事，说不定还会很生气自己居然和我发生了关系。我尽量保持专注，不想漏掉他发现事情失去控制时的懊恼样子。

　　斯特兰奇的嘴张开了又合上，我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他看起来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又好像放弃了一样，把嘴闭得死死的，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等不到他的反应，有些失望地眨眨眼，接着转动门把手离开了我的房间。

　　斯特兰奇算是我的师弟，虽然他比我大了不少，但是在他邋遢得跟个流浪汉一样来到卡玛泰姬的前一天，我刚过完在这里度过的第十五个生日。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古一为什么会带我来卡玛泰姬。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八岁，即便我再怎么聪明，我的那些小心思也足以被她一眼看穿。

　　那时候我刚得知我们孤儿院破产了，院长和嬷嬷们正在密谋把我们卖掉，我站在院子里，弯着腰躲在院长办公室的窗台下，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摆脱被卖掉的命运，就在下一秒，古一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摘下兜帽，对着我微笑。

　　我迅速从窗台下弯着腰走出来，然后直着身子沿着墙跑到大门处。

　　由于我偷跑出来的缘故，那扇实木大门虚掩着。我紧紧抓着门板，回过头去看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她微笑着向我走来，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我又转头看向院长办公室的那扇窗户，没有人打开窗户探出身子。

　　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说她叫古一，可以带我离开。

　　“……那其他人呢？他们会被卖掉吗？”

　　“警察很快就会到这里，坏人会被惩罚，你的朋友们也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她可以赶在警察前面到这里，也不怕院长和嬷嬷们，看上去也不需要把我卖掉换钱，跟着她至少比呆在另一个不知好坏的孤儿院要好得多。

　　“我可以和你走，但是我必须每个月，不对，每个星期给我的家里人打个电话，而且你不能对我随意打骂，不然我会报警。”

　　哈，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出那种可笑的说辞的，而古一居然没有笑出来，她在听完我的虚张声势的话之后，俯下身子和我说：

　　“你会在卡玛泰姬过得很开心，可以不用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欺负你。”

　　然后我就跟着她来到了卡玛泰姬。

　　当时我八岁，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古一一直都在我身边，给我答疑解惑，指导我学习法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哪怕我因为一次次的失败而惴惴不安，讨好的朝她笑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对我生气，一直都是那样对我无条件好的样子。

　　可是我反而更加害怕。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我好。我的魔法天赋不是最好的，不是最聪明的，只是一个生活在孤儿院里可以被随意打骂的人类，和魔法没有半点联系，不在卡玛泰姬的管辖范围内。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古一偏偏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呢？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很多次，可是古一始终都说：“因为你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贝拉。”

　　我不相信。她那么厉害，怎么会需要我呢？

　　为了不必回到从前的生活，我在法术上更加努力，我必须确保古一不会对我感到厌烦。

　　我开始插手她的饮食起居，尽管她无数次地说过我不用做这些。我甚至也开始给其他的师兄师姐送去自己做的一些食物，在师弟师妹们面前保持一副和善的样子。

　　我成功地在卡玛泰姬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里除了古一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温和友善的人，也是古一最偏爱的弟子。

　　直到斯特兰奇出现。

　　他给了我迄今为止最大的危机感。古一对他尤其关注，原本属于我的课后教学时间都给了他，每周固定的谈心有了他，就连阿戈摩托之眼也给了他接触的机会。而在此之前，除了我，古一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特例。

　　我开始感到恐慌。我想要重新夺回古一的关注，可是却发现斯特兰奇几乎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空闲时间。

　　我决定像从前一样扮演亲近和善的师姐获得斯特兰奇的好感，但是每次接近他，每一次和他对视，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透了。我所有阴暗的心思都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下暴露无遗，就像是一条窝在阴暗山洞里的毒蛇，被刺眼的阳光照射得一览无余。

　　原本挂在嘴角假意温柔的笑僵住，我仿佛听到他心里对我的嘲笑和鄙夷，那是我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拼命想要摆脱的声音。

　　每一次，我鼓足勇气地站在他面前，却又每一次都在斯特兰奇的灰蓝色眼睛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我在他眼里成为了一个上窜下跳的小丑，狼狈地维持着我岌岌可危的形象和地位。

　　更让我感到绝望的是，尽管斯特兰奇学习法术的时间比我晚了十五年，可是他的天赋太高了，他仅仅用了几个月，就超过了我几年的努力。

　　我近乎放弃地等待着古一把我当成一个废物赶出卡玛泰姬。

　　可是古一死了。

　　斯特兰奇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有相信，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他故意告诉我这么一个假消息，想要我在古一面前出丑然后被赶走？可是王也这么说，那些师兄师姐都这么说。

　　他们说古一已经死了，说古一让我和斯特兰奇一起掌管卡玛泰姬，说古一在卧室里给我留了一封信。

　　我竭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走向古一的卧室。

　　这里我来过很多次，我整理过书架上的书册，在桌上给古一泡过茶，她床头的鲜花是我每日更换的，床单和墙纸也是我在古一的默许下挑选的，就连地板也被我擦过无数遍。

　　而现在，我看向出现在桌子上的信——我很肯定前天打扫的时候这里没有任何信件，我平静地打开它。

　　古一说，她曾在对未来的推演中看见我，她说未来卡玛泰姬甚至整个魔法界会出现一个大麻烦，而这个大麻烦需要我协助斯特兰奇解决，所以她找到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教我单独的法术。她还说卡玛泰姬由我和斯特兰奇一起管理，但是香港的圣殿交给我全权负责。

　　她说我不必再讨好任何人，不用每天都担心自己会被赶走，不用每天都违背自己的心意装出另一副样子。她让我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抱歉。”

　　斯特兰奇来到了我身后，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抚平纸张的褶皱，尽量让这封信平整些。

　　然后我烧了这封信。

　　我转过身，斯特兰奇正错愕地看着我，他皱着眉，头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和平常不一样的表情。

　　“你为什么……”

　　我从他的旁边走开，重重地撞了他的肩膀，没有管地上那堆信件被烧毁后的灰烬，离开了这个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住的房间。

　　我逐渐掌管了卡玛泰姬。我不再假笑，不再和善，开始显露我本来的面目，成为了卡玛泰姬面目可憎的新主人，之一。我没有再碰过阿戈摩托之眼，因为我知道那是留给斯特兰奇的。

　　斯特兰奇几乎没有插手过这里的事情，他一直在修习法术，即便我会每天都无可避免地碰见他，但是始终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也不曾问他古一当时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痛不痛苦。

　　卡玛泰姬在我的管理下逐渐走上正轨，我就打算去香港的圣殿。我只和王说了这件事，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跨过那道传送门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这个我度过了大部分时光的地方，我挺直脊背，走向另一个地方。

　　香港的圣殿并没有因为古一的死亡产生太大的改变，但也没有太多古一的气息。我不像在卡玛泰姬一样费力经营它，这里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几乎只呆在藏书室和卧室里，不问世事。

　　可是我的生活又被斯特兰奇打破了。

　　他告诉我卡西利亚斯和他的党羽正在谋划让黑暗生物入侵，魔法界将会有大灾难，邀请我一起去拯救世界。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额头、双眼、鼻子、鬓角、胡子、嘴唇。我猜我的目光一定很瘆人，斯特兰奇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原本笃定我会帮助他的眼神也开始游移不定。

　　我知道这就是古一说的灾难，也正是我需要完成的使命。

　　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斯特兰奇呢？为什么我脱离孤儿院是因为他，学习法术是因为他，就连古一的关注也是因为他。

　　我人生中所得到的所有善意，不是因为我是贝拉，而是因为我可以帮到斯特兰奇。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就像古一说过的，我有我自己的使命，而帮助斯特兰奇解决这次的困难，就是我的使命。

　　卡西利亚斯那群法师不难解决，真正棘手的是那些来自多元宇宙的黑暗生物。

　　很早之前我就曾趴在古一的膝盖上听她说起过这些黑暗生物，以及解决它们的办法，而这些办法无一例外都对使用者有很高的要求，其中一项就是要从小修习专门的法术，并且使用过后会对使用者产生无法逆转的伤害。

　　这些方法她都曾私下里教过我，除了一种最极端的方法，她没有提过，可是卡玛泰姬的藏书太多了，而我偏偏，碰巧，看到过一本记录着这个方法的书。

　　我忽然很想知道，在这十五年里，古一对我，到底是仅仅抱有利用的心思，尽全力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帮手，还是对我多多少少有着真心呢？

　　可惜我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我决定使用古一没有说过的方法。那个方法是创建一个转化法阵，以使用者本身为媒介将黑暗力量转变成可以吸收的能量。

　　而这样我会死。这个法阵需要足够大的能量来启动，而我在十五年里的学习，刚刚好让我的身体拥有了启动法阵所需要的能量，也就是说，我将会在念出咒语召唤法阵的那一瞬间消散。

　　我告诉斯特兰奇，古一曾教过我一个用来解决黑暗力量，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并且效果惊人的方法。

　　他相信了。和从前一样，一无所知。

　　他骨子里的傲慢让他不会在意其他人。他不会关心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拒绝参演众人其乐融融的戏码，不屑于和别人争抢，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傲慢有多令人厌恶，又多么让人嫉妒。

　　在最后的战争来临之前，我将曾在书上见过的那个威力巨大的法阵铭记于心，把结印的手势和咒语在脑子里记忆了无数遍，直到确保我最后会准确无误地召唤出这个会要了我的命的法阵。

　　战争前夜，我来到卡玛泰姬。

　　这里和我八岁那年第一次它的时候别无二致。

　　其他的法师都在别的地方抵抗卡西利亚斯和他的党羽，这里只剩下我和王，还有斯特兰奇。

　　或许是明天就要面临一场艰难的战役的缘故，我们都开始喝酒。

　　这些酒是原来的师兄师姐们自己酿的。而我，为了保持我在古一面前的形象，为了不被她讨厌，我从来都不会像师兄师姐们一样喝酒。

　　不过现在古一不在了，我也没有需要顾虑的人了。

　　我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酒，清醒地想象着明天我死去的样子。

　　斯特兰奇没有怎么喝，王却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很快就喝醉了。

　　我看着斯特兰奇画了一道传送门把王送回他的卧室，然后我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走回我在卡玛泰姬的房间。

　　当我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斯特兰奇也穿着浴袍在我的房间里。

　　他很高，脊背很直。我晃了晃头，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襟，想要把他看得清楚一点：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你的手受伤了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你聪明，天赋高，可是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为什么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因为你才得到的，甚至也是因为你我才会一无所有……

　　不对，是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可是为什么你就能活在阳光下，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把东西送到你的面前，而我就得像只老鼠一样汲汲营营，在你从不曾注意到的阴暗角落偷走你不屑一顾的东西，妄想着脱胎换骨，妄想堂堂正正地走在人前？

　　如果我注定什么都得失去，又为什么要让我得到！”

　　我知道我得不到回答，哪怕我和他都知道答案。这些话也不过是借着酒精的作用在发泄情绪。

　　我抓住他衣襟的手逐渐脱力滑落，他却突然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吻我。

　　我想，去他的，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还不如在死之前把他也拖下水，凭什么狼狈的只有我。

　　我们逐渐疯狂。

　　我穿着浴袍走出房间之后，画了一道传送门去到我在香港圣殿里的卧室，等我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斯特兰奇和王已经整装待发。

　　斯特兰奇看向我，然后又很快地移开目光。

　　外界一片混乱。这个世界和异界的通道被打开，黑暗生物从其中蜂拥而出。

　　斯特兰奇和王决定分头行动。王来对抗卡西利亚斯的手下，斯特兰奇和卡西利亚斯单挑。

　　我游走在无数黑暗生物中间，安然无恙地走到斯特兰奇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启动法阵！”

　　看着他在战斗的空隙中还不忘对我说话，我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希望你赢得这场战役，包括古一，好啊，我就帮你，可是我偏不按他们的希望来，我偏要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你永远都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成功。

　　金色和黑色的火花在斯特兰奇和卡西利亚斯的周围交杂，绚丽极了。王在战场的另一头，背对着斯特兰奇。

　　在发动法阵的最后一刻，我利用传送门来到斯特兰奇和卡西利亚斯中间。我死死地盯着斯特兰奇的眼睛，然后结印念出咒语。

　　我要让身后的卡西利亚斯和黑暗生物的能量被法阵转化，变成可以被吸收的魔法力量，包括我身体中的能量，让这些能量能够最直接地被斯特兰奇吸收让他成为我的死亡最大的获利者。

　　在意识消散之前，我看见斯特兰奇朝我伸出手，可是没有用的，他只会抓到一团空气，然后他的身体会自动吸收我消散在空气中的能量。

　　我就是要死在你的面前，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的死状，我要你踏着我的死亡成为这场大战的英雄，成为古一之后最伟大的至尊法师，成为她慧眼识珠的爱徒，成为一个卑劣的偷窃者。

　　我恶毒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