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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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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就到了4月下旬,连绵的阴雨天后天空终于放晴了。陆梵爬上了久违的符止山。
山上的植被鲜活翠绿,彰显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陆梵穿过山顶来到曾与陈霁月一同看雪的那片大草地。
那时的荒草地此时青绿一片,四季长青的雪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恍然间陆梵像是看到了那时白雪覆满雪松,陈霁月与夹竹桃在此欢闹的情景。
只是冰雪早已消融,他的雪狐也不见了。
陆梵倚在曾经的那块大石头上,周遭空无一人,连只狗都没有。
距离上次去风月已十天有余,陆梵与陈霁月有了联系。但是陈霁月再也没提过来枫城的事了。
主动联络陆梵的次数少之又少,电话用语基本都是“嗯”或者“哦”,几乎没有反问句。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彻底失去了,陆梵感知到心里隐隐约约的疼痛。
陆梵一直倚在石头上眺望着远方直到日落西山他才恍恍惚惚地往回走。经过尼姑庵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陆梵走进佛堂看了看熟悉而破旧的神龛,只有菩萨是永远微笑着的。他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而后就一直跪着。
习惯了浓郁的檀香味,习惯了一成不变的黑白灰的生活。
可是陈霁月突然就闯进来了。点亮了他生活中唯一的色彩,看到过五光十色后就害怕只有夜的黑了。
陆梵跪着,从黄昏跪到天黑。尼姑们轮流劝说,可陆梵就跟没听到似的。
“阿弥陀佛。”身侧出现一片阴影。
陆梵侧头只见庵主跪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念念有词地转着手里的佛珠,“音姨。”
“你从小到大难得几次在这跪地不起,每次你都不说半字但每次你都能自我化解。”庵主闭着眼睛转着佛珠念了一阵后问:“为情所困?”
陆梵没有回答,庵主接着又念了一阵。而后转过身拉起陆梵的手,在他手掌上放了一个东西。
“神明护佑,有缘人终成眷属。”庵主站起起来转身欲走,“天黑了,该下山了。”
陆梵抬起手借着烛光看到是一串紫檀木做的手串。
陆梵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除了朦胧的群山就是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只是石阶上再也没有那个坐着等自己的人了。
陆梵叹了口气,一步步走进了渺渺茫茫的夜色中。
晚上在书房,陆梵细细地研究着那条檀木手串。檀木细小均匀,一看就是手工磨制的。
纯天然的木珠表面散发着缎子般的光泽,这就是紫檀木珠的贵重之处。陆梵若有所思地紧紧地握着那条手串。
第二天早餐时间,陆梵问杜仲:“我们最近的行程看下怎么压缩下。”
陆梵最近的行程杜仲清楚的很,已是满满当当了。明天还得出发去丹东呢。
杜仲吃着早餐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后回道:“其它的都不便更改,除非去东北的行程推后。”
陆梵笃定:“这个不能推,过了这段时间。天气转热,药性会有影响。”
或许是要出远门的缘故,第二天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陆梵突然就想给陈霁月打个电话,可惜没有接通。
陈霁月冷淡了,陆梵也没有天天找她。对于不及时接电话这事陆梵习以为常了。
回来已是五天后,第二天又是满满当当的一整天的工作,陆梵感觉到疲惫不堪。
不离左右的杜仲看在眼里,晚上休息的时候杜仲说:“师傅,后天给您空出来了,先歇着一天吧,活总是干不完的。”
陆梵点了点头:“我先看看。”
可是第二天上午杜仲就得知陈霁月家出事了。
他看着忙碌的师傅一直憋到午餐时候,看着陆梵状态良好才说出来。
“师傅,您明天是要去月姐那吗?”
陆梵吃着饭嗯了一声。
杜仲心里打盹不知道怎么表达,但他知道一定要说。
杜仲吃了一口饭看了陆梵一眼后,轻咳了一声:“师傅,那个,那个月姐的妈妈……去世了。”
陆梵的筷子停在了空中,像是没明白过来。
杜仲放下碗筷继续说道:“我上午得知的,张阿姨确实是走了。说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
自杀?对,她本就抑郁症多年了。
陆梵明白了,他放下了筷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曾经那个在这小村庄喊一嗓子全村都能听到的泼辣女人,那个对他从来就喜欢不起来的脾气暴躁的女人,就这么走了?
竟然是这么一种结局,真是人生无常。
可是自己终究在人家的屋檐下吃了好些年的饭,也算是给他遮过风挡过雨的。
陆梵愣了好一会后看到碗里还有剩饭,于是又端起来两口扒了。
木木地走到门口扫了一眼院子,陆梵猛然回头:“那月月呢?”
“月姐已处理好她妈妈的后事了,不在酒吧,应该是在家。”
家里?哪里还有家?
陆梵快速走到诊室坐在诊桌前看了看下午的工作,还有两位预约好的病人。
杜仲给陆梵端上茶杯:“师傅,病人马上就来,我让他们提前了。”
陆梵闭着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下午两点来陆梵就处理好了工作,开始出发去樟木。
到达陈霁月家的时候已接近六点,两人在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房子里没动静,电话依然打不通。
杜仲拿出一根早已备好的铁丝,他说:“师傅,我准备了这个,要不要……”
陆梵想了想,里面要么只有陈霁月两姐弟要么就没人。他擦了把额头焦急道:“打开。”
里面没反锁,钢丝插进钥匙孔,转了几下就开了。
房子里昏暗一片,凌乱不堪,没开灯也不见人影。
陆梵径直地走向陈霁月的房间,经过另一个房间门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了异样。
他走过去两步又立马退了回去,仔细一看,果然有人在睡觉。
陆梵打开灯,陈霁月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没有惊吓没有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来了。
可是陆梵却吓得不轻,陈霁月头发蓬乱,双目红肿,面色如灰。与往日的她判若两人。
“月月,你……”陆梵环视了一眼房间,“你怎么睡在你妈妈的房间里?”
沉默了几秒后陈霁月悠悠道:“我是我妈生的,她疼我爱我,我喜欢跟她睡一块。”
听着陈霁月说话有气无力的,陆梵把手背摁在陈霁月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是正常的。
客厅里偶尔发出点桌椅碰撞的声响,杜仲已经在外面收拾房子了。
陆梵本就不会安慰人,这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你弟弟呢?”
“在老师家,那老师与我妈妈关系好,以前还塞过不少钱。”
陆梵哦了一声后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至少可以来帮帮你的。再说了我怎么也算是你们家的一份子。”
陈霁月木然地看了陆梵一眼:“有什么好帮的?这种不到花甲之年的……还是非正常走的,人家都巴不得躲远点呢。”
“再说了,我也没干什么,把我弟托给别人了。通知了一下我爸和两个舅舅就是。”
“昨天骨灰盒拿回来后他们来看过一眼就是,那天找个时间把那个盒子埋了,这个事就结束了。”
陈霁月越是说得轻松简洁,陆梵听着越难受。
他听出了很多信息,她是一个人处理的。没人帮忙没人问候,连他爸都只是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陈霁月说完双目无神无焦距地瞟着,也不说话了。
陆梵看着她,发现她嘴唇都干裂脱皮了。
“师傅,我去买点菜,冰箱里的食物坏了。”杜仲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都坏了?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陆梵给陈霁月倒了一杯温水,并找了一根吸管。
他来到床边:“先喝点水,你看你都成啥样了?”
陈霁月看着那杯水愣了几秒后意识到确实是口干舌燥,于是侧过头吸了几口。
看着陈霁月这副模样,陆梵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霁月侧头猛吸了一口,被水呛着了,猛咳了起来。
突然天就塌了,可是这些天别说帮忙了。就连真心实意的暖心的话都没听到过几句。
陆梵把她扶起来给她后面垫了个枕头,斜靠着,又给她拍了拍后背。陈霁月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陆梵问:“你到底几天没吃东西了?”
“昨天吃过的。”
昨天?陆梵想起来陈霁月说过她爸爸和舅舅昨天来过。
然后就躺着不起了?
热闹过后,仅剩的亲人散去却没有留下半点希冀。陈霁月的脑袋里有无数解不开的疑惑,她只想躺着不想动。
外面已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
陆梵走到厨房给陈霁月盛饭菜并交代杜仲:“别折腾了,吃完就回去吧,慢些开车。”
杜仲知道师傅暂时是走不开了,他得回去把能推的给推了,把能做的给他做了。
杜仲现在至少能替他干一半的活了。一大家子在家呢,他必须回去坐镇。
陆梵找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端着饭碗:“你得把这饭吃了,你看你都成啥样了。”
陈霁月看了一眼碗里都是她喜欢吃的,可是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侧着头,眼神飘忽。
陆梵无奈,他说:“你是打算把自己饿死还是怎么着?”
陈霁月无动于衷,天塌了,一片灰暗,死与生都没什么区别。
“月月,你还有我。”沉默片刻后,陆梵说道,“还有清风,他可是才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