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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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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猛然睁开眼,才惊觉方才做了个噩梦。梦里,他看到一织浑身浴血,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管他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他心有余悸地起床,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和天暂居的山间小筑里,而且大门外不知何时被设了结界,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先前他明明还在IDOLiSH7的宿舍屋顶上寻找一织留下的痕迹,天却突然出现,不顾他的拒绝把他给强行送了回来。
他反复摩挲着手中那根捡到的羽毛,闭上眼睛,催动了术法。
晨光熹微,天刚踏进庭院,就见陆坐在石凳上,看见他归来也没有和平常一样迎过来,只是静静地坐着。
“天哥,那个结界是怎么一回事?”
“是用来保护我们的。”
“什么意思?”
“时空裂缝在扩大,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这结界可以保护我们不受到外界的干扰,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只要呆在这里,我们就能安然无恙。”
“那外面的其他人呢?”
天不带感情地说:“外面的人与我们毫不相干,我无能为力,也没打算去救。”
“可是天哥,我们的职责不是守护这个世界和保护身边的人吗?”
“守护?那谁来保护我们?那些人救不了自己,只能说明他们还不够强大。小时候就是因为我们太弱,才会受尽欺辱,这里没有一个人值得去救。”
陆看向有些陌生的天。有些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朝某种不可名状的方向改变,只是他仍不敢确定,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愿去确定。
“我在时空裂缝里,看到一个跟天哥很像的人。”
“是吗?”天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转身朝屋里走去,“我累了,先去休息。”
陆站起来走在他身后,这才看清了那衣袖上面的斑斑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自己的术法所伤。”
“我帮你包扎吧!”
天没有拒绝,任由他跟随着走进房间。
刚脱下的衣袍还沾着晨露,血色已经没那么深了,但伤口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陆也不多问,默默地给天上药并包扎好伤口。
“要问什么就问吧。”天换上干净的衣服,“你知道的,哥哥从来不会骗你。”
陆取出羽毛,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中,“这是一织留下的。”
天立刻明白过来,“你都看到了,里面的记忆残像。”
“我看到,你利用时空缝隙中的能量去修炼,以至于裂缝受损扩大。我还看到,一织在无意间发现了你做的事,所以你重伤了他,还把他丢到裂缝里,让他自生自灭。”
“你没看错,都是我做的。”
陆的手握成了微微颤抖的拳头,“你这次……把他怎么样了?”
“他还有一口气,死不了。”
“那就好。”他放松下来,“那就好……”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杀过人?”
静默在房间内蔓延,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
“有。”
陆退后两步,脸色惨白惨白的,好像受伤失血的人是他。
“我杀的都是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天站起来,他每往前走一步,陆就后退一步。
“‘母亲’,和她身边那些仆人,也是你杀的吗?”
天停住了脚步,眸光暗沉,“你被保护得太好了,有些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那个女人一直在暗中联合娘家的人谋取家主之位,她想把我们都除掉。我不杀她,她第一个要害的人就是你。”
陆呆怔在原地,“那一织呢?”
“他知道得太多,而且处处妨碍我。”天上前拉住他的手,表情带着往日的宠溺和温柔,就像一切都不曾改变,“陆,我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送给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世界?”
“我知道天哥对我好,可是从小到大,你每次送我东西,都不曾问过我喜不喜欢,需不需要。”陆挣脱了他的手,“我也不是个永远只能要人保护的娃娃,神明赋予了我们‘花鸟风月’之力的那一刻,我们就有责任去守护这个世界,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这个世界,我要去救……一织,我也要……带回来。”
等天发现不对劲时,陆便已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一瞬间失去呼吸和心跳。
“哈啊……”七濑陆吃过了药,捂住心口,努力调整呼吸,“怎么会在这时发病呢?”
窗台传来翅膀轻拍的声音,他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灰蓝色小眼睛,笑了笑说:“我没事,老毛病了,吃过药休息一下就好。”
自那天把重伤的小家伙救回来以后,它就赖在这不走了。IDOLiSH7的大家也很喜欢这只能听得懂人话的小鸟,时不时都会过来逗逗它,只不过它看上去更愿意跟七濑陆和和泉三月亲近。
七濑陆躺在床上,等待呼吸慢慢变得顺畅的同时,睡意也开始袭来。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替他安抚着起伏的胸口,接着一股神奇的暖流自心口处涌入,身体也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迷了路,好像曾经也有一位大哥哥以同样的手法给发病的他顺气,并一路陪伴着彷徨无助的他找到爸爸妈妈。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人,“一织?”
熟悉的俊朗眉目间流露出的是不同以往的温柔,一织轻声问他:“好些了吗?”
“嗯……”房间没有开灯,七濑陆于昏暗中呆呆地看着他,“你是一织吗?”
“我是。”一织又摸了摸他的头,“睡吧,我会在这守着你。”
七濑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织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本就伤重未愈的他刚给七濑陆渡了一点安眠的术法,不得不疲惫地靠在床头。眼前的睡脸跟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总是不自觉地重叠,他忍不住伸手轻触。
夜凉如水,窗外落叶簌簌,几片樱色花瓣落到了窗台上。
这时节本不该有樱花,一织起身走到窗前,花瓣居然越落越多,零星的粉色铺了一地。其中一片飘落的花瓣掠过他的发梢,而后依次缓缓滑过他的眉心与鼻尖,于他唇边稍作停留,如同一记恋恋不舍的亲吻。
一双手自身后环绕过来,紧紧拥着他,浓浓的鼻音埋在他的背上响起:“我找到你了……”
一织握过了环在腰间的手,从不敢置信地试探轻抚到喜不自禁地用力紧握,而后回过身,恨不得把身前的人揉进身体里面。
“七濑,还没睡吗?”
虚掩的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走廊的灯光透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包括紧贴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和泉一织杵在门口,木然地瞪着房间内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人,以及被对方拥在怀里穿着一身睡衣、赤着一双脚的七濑陆。
“所以,七濑呢?”和泉一织翻出七濑陆的外套,递给了身后的“七濑陆”。
“放心,我只是趁他睡着了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体,他没事的。”陆接过外套,笨拙地往身上套,“啊……我穿不习惯这里的衣服。”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一织”帮他把衣服穿好,“您太莽撞了,时空裂缝里的能量足以把您的灵力冲溃,居然还敢脱离了肉身穿过来。”
“天哥的结界单凭我一人根本没法破解,这是万不得已的方法,我总不能一直被关在里面,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世界毁灭。然而我脱离了原本的身体之后又一时被困在时空裂缝里,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一想到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就无论如何也要拼了命地冲出来。”
“我……回不去。”一织给他看掌心发出的微弱的光,无奈地说,“我的灵力目前只恢复了这么一点,甚至还无法长时间维持人的形态,我已经……”
陆握住他的手,与他掌心相贴,“有我在,没问题的,我一定会让你变回最厉害的一织。”
和泉一织坐在一旁轻咳了声,“虽然我没有完全听懂,但您是打算占用七濑的身体到什么时候呢?”
陆想了想,“在他醒来之前我会出来的,我也想和他商量一些事,但我需要一个临时的容器。”
“容器?不是人也可以?”
“可以。”
和泉一织点点头,打开门走出了七濑陆的房间。
“不行,您在缝隙里呆太久了,还很虚弱。”一织大概猜到陆要干什么,对他说。
“没时间了,裂缝马上就要崩溃,大家支撑不了多久的。”陆苦笑,“更何况,天哥肯定很生气,我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您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织,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你差一点就被天哥杀死了……对不起,尽管他做了错事,可我还是没有办法亲自对付他,我下不了手……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我……”
“您有好好看过这里的自己吗?”
“什么?”
“我是说这里的七濑陆。我多么希望您能跟他一样,单纯地享受和追逐喜爱的事物。您本该当一朵自由自在肆意绽放的花,而不是困在淤泥里,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一织替他拭去眼角的泪,“从小到大,您的身上已背负了太多枷锁,不觉得累吗?”
“我累啊……”陆吸吸鼻子,“都是你的错,以前总是你来找我,现在你却让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我当然累!”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赔罪,”陆搂过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说,“就罚你照顾我一辈子。”
“要是我不答应呢?”
他轻轻松松地把他按倒在床上,“那就只好打一架了。”
“您明知道我此时打不过您。”
即便被居高临下地压着,一织看起来还是那个冷静又淡然的一织,陆赌气地俯身,慢慢凑近他的脸,就在他终于得以瞧见那双墨蓝如深海的眸中闪过一丝情动之际,就被人从后面提着衣领一把拎了起来,伴随着和泉一织的怒吼——
“请您不要用七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