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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配药 ...

  •   正如谢岁岁预想的那样,即使笺方上列出的东西千奇百怪又分散在天南海北,但对于卫含章手下的人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

      果然不出两日,便已有人让信鸽先递回了消息,说是东西俱已寻齐,只待轻舟快马,不日便可赶回盛京。

      王府上下都暗自期盼,打探消息的人一日就要派出四五回。

      谢岁岁已经见了好几次,那看上去慈眉善目一派儒雅的老管家,望着天边掠过的鸟目光灼灼,大有恨不能生出翅膀飞上天的意味。

      府里的侍卫也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每日顶着阖府上下期待的目光,搞得谢岁岁也跟着紧张起来。

      虽然原书中详尽给出了解药的笺方,但那时卫含章早已身死,原主也并没有试过这笺方是否顶用,会不会失败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

      而她也只是照本宣科,盲目地信了自己所谓的这个金手指,甚至忽略了它可能会有什么缺漏。

      想到这儿,谢岁岁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了疑问。

      原书中,谢岁岁研制出解药时卫含章已经身死数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时过境迁,当年风头无两的摄政王也早就无人敢提及了,为何还会特地把他的解药方子完完整整地写出来?

      原主用卫含章的血研究解药,几年过去,任是谁的血也该早就干了,原主又是用什么法子保存的?

      就好像有人故意在一步一步引导她来到这里,替卫含章解毒一样。

      但随即,她又嗤笑自己过于疑神疑鬼。

      世间哪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将一个人投射到一本书里的世界?应该只是作者设定的纰漏。

      她当下能做的,也只是替卫含章解开蛊毒,谋一份赏钱和户籍罢了。

      于是府里每日抬头盯着飞鸟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谢岁岁。

      管家看谢岁岁来了,还十分友好地往旁边让了两步,给谢岁岁指了个绝佳的位置。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慢慢熟络起来,闲时也会聊上几句。

      这日,谢岁岁照例来到老地方等信鸽,而管家早已到了,见谢岁岁来了,行了一礼道:“其实老朽一直好奇,谢姑娘为何日日也来此等候?”

      谢岁岁不好直说自己千回百转的想法,只好讪讪一笑:“我看府内人人都期待着侍卫早日将王爷的药送来,很是触动。王爷身系万民,为这天下呕心沥血,谁不盼着他能早日解毒呢?”

      管家听了她的一番话,顿时隐隐含泪,抬手拿袖子拭了拭眼角:“谢姑娘见地与众不同,不愧是苗疆圣地出来的人。王爷他为天下鞠躬尽瘁,奈何天下人却颇多非议,每每见到王爷扛着病体为万民立命开太平,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谢岁岁听他语气中颇有些哀戚之意,再想到原书中卫含章一生都在为百姓谋福祉,为江山定朝纲,却因手段过于铁血,遭到太多是非议论,甚至死后都未曾立碑,只一方黄土掩白骨,善恶纷纭皆由天下评,便也不由感叹道:“王爷属实是不易。”

      说罢,两人齐齐短叹一声。

      在王府上下的翘首以盼中,第三日晌午,所有出门寻药的侍卫皆已满载回府。

      最先回来的侍卫翻身下马,不顾自己一身风尘仆仆,抱拳见了个礼,将系在胸前的包裹双手递给站在门口等待的谢岁岁。

      谢岁岁接过,那包裹用干净的布料包得完好无损,因长时间贴在侍卫的胸前,包裹上还有人体的温度,触手温热。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个牛皮纸包好的小纸袋子,上面写着不同的字样,分别用细线捆得严严实实。跟随侍卫快马颠簸了一路,竟半点没有损坏,可想而知被保护得多好。

      再看看那个长途跋涉的侍卫,这几日一路快马加鞭,不曾休憩,出发前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有些凌乱,下巴已经隐约冒出来青黑的胡茬,双眼红肿,血丝弥漫。

      比起静静躺在手里的布包,他显得实在是狼狈。

      可他那一双眼依旧闪着坚定的光,满怀希望地看着谢岁岁手里的东西。

      这天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卫含章一样,有聪慧过人的头脑,可以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敢于顶着天下悠悠众口,踽踽独行其道。

      更多的人,他们平庸又普通,湮灭在历史长河的滚滚浪涛中,像细白的泡沫,被裹挟着消失在岁月里。

      他们的力量太过微弱,像秋水蜉蝣,只能追随着卫含章的步伐,坚定地替他扫开道路两侧的阻碍,好让他在黑暗泥泞中走得轻松一些。

      谢岁岁捏紧了包裹,这一刻,她没有那些为了自己的想法,她是认真的想要卫含章好好活下去。

      只有他活下去,卫含章这三个字,才能继续成为千千万万人的救赎。

      她说:“辛苦你了,之后便交给我吧。”

      那侍卫被吹得僵硬的脸微微一松,极轻地扯了扯嘴角,拉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他再一抱拳拱手:“属下幸不辱命。”

      谢岁岁不想耽搁,便让候在一旁的管家引她去药房,准备将解药弄好尽快拿给卫含章服下。

      管家连忙将她带过去,告诉她屋内的东西尽可自行取用,若有需要再差人去取即可,便告退去向卫含章复命了。

      等他走后,谢岁岁将包裹放在桌上,把里面的牛皮纸包一个个拿出来,拆开放好,回忆着原书中的记载,一步一步小心处理着手里的药材。

      一百对夜鱼须,洗净后九蒸九晒,再细细研磨成粉;芙蓉花神的花瓣,用玉杵碾捣成泥;再分别将朱砂根、木槿、广白、京墨、芫华炒制后研成粉,混上鸣泉山的晨露与无根水。

      这些都准备好,谢岁岁长呼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向外一看,天光大暗,唯有一轮银月,柔柔地散着清辉。

      想来是她太过专注的缘故,竟连什么时候天黑了,又是什么时候被人进屋点上了蜡烛也不知道。

      把所有处理好的药都混在一起,谢岁岁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匕首。

      现在只差最关键的东西,她的一滴血和眼泪。

      烛影摇曳,匕首映出锐利的冷芒,有些晃眼。谢岁岁拿着匕首在手指上比划,反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从来没有主动划伤过自己,虽然知道并不会很疼,但要对自己动手确实还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犹豫片刻,谢岁岁终于鼓起勇气将匕首往上扬了扬,然后横向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略有些麻痒。

      谢岁岁看着指尖涌出一线鲜红,赶忙放下匕首,用另一只手捏住指尖两侧,将血挤进混好药的研臼里。

      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一下,等止住了血,谢岁岁拿出管家替她准备的丝帕,将伤口的位置缠了起来。

      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样东西,眼泪。

      忙了一天,谢岁岁刚好有些困了,张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一点泪花,被她拿一个细细薄薄的木条接了,随即放进药泥里搅和。

      这样一来,所有引子就都配齐了。

      谢岁岁把药泥悉心炮制好,分成几粒小小的丹丸,再放入玉盒中封存好。做完这些,她抬眸忘了下窗外,银月高悬,万籁俱寂,天色已经很晚了。

      估计卫含章早就已经睡下了,不如明日一早又再拿给他。

      这么想着,谢岁岁收拾好桌面上狼藉的药物残渣,吹了灯,拿着玉盒准备离开。

      一打开门,夜里微凉的风穿堂而过,王府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亮光挂在屋角。谢岁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还不认路,这下该怎么从药房回去呢。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廊前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提着灯笼朝她走来。谢岁岁视力不错,看出来了那个人是管家。

      管家走到她面前,言语间只字不提配药之事,语气温和又慈祥:“谢姑娘,今日辛苦了,老朽带您回去休息。”

      谢岁岁有些好奇,都这么晚了,他总不至于一直在等着她配完药吧:“管家先生,您一直没有休息么?”

      管家提着灯笼在她前面两步,贴心地为她照亮脚下的路:“谢姑娘为王爷不辞辛劳彻夜配药,老朽又怎好自己先去躲懒休憩呢。”

      谢岁岁知道,王府上下都很期待自己能成功配出解药,解开卫含章身上的毒。只是侍卫们各自有各自的职责在身,不能一直等在药房处,便只有管家一个人在此等她。

      她轻轻开口:“您放心,王爷会长命百岁的。”

      管家微微一笑,将她领至房前,替她推开门:“王府承姑娘吉言,也愿姑娘此生顺遂。”

      已经有些佝偻的老管家转身退下了,他背对着谢岁岁,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在谢岁岁看不到的地方,老管家捏紧了灯笼的木柄,橙黄的烛光在晚风里摇曳,跳动着将他眼底微微闪烁的莹光映得粼粼发亮。

      今夜风清月朗,想必明日是个好天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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