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早言情文给反派号脉》让我打野

2、初见

　　一般来说，为防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自己身中剧毒快要驾鹤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能瞒则瞒，还必须得强撑着，力求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才好。

　　但卫含章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在天下大肆搜寻名医奇方的传闻在盛京城中传得铺天盖地。平头百姓看个热闹，倒是高门望族隐而不发。

　　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卫含章越是不遮掩，盛京城里的各方势力反而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以为卫含章此番必然是虚晃一招，守株待兔。若是谁当真信了，想借机兴风作浪，就正中了卫含章的下怀，好让他毫不留情一锅端了。

　　盛京中的流言沸沸扬扬，寻医的榜文贴了到处都是，没两步便又能看见一张。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存了些一探究竟的心思，几次找了信得过的大夫去揭了榜。

　　解不解得了无所谓，只要能看出卫含章是真的中毒还是装出来的就行。

　　可偏偏卫含章中的这毒是西域不传之秘，向来只在西域密宗之内代代单传。后来西域被中原收做特别行省，密宗隐入大漠，这毒也慢慢销声匿迹了。

　　此毒名为花期，是个很美的名字。

　　顾名思义，中了花期的人，会像一朵花一样，慢慢盛放。花期会吸附身体的养分，供养自身，随着盛放，又逐渐走向凋零，直至魂归九天。

　　在这个过程中，中毒之人不仅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反而会让脉象格外强健，面色红润，就像是盛放的花一样。

　　让人在日复一日的倒计时之中恐慌着无法规避的死亡，温柔又强势地夺去你的生命，这才是花期的阴狠之处。

　　相比起瞬息毙命的杀招，在绝望中逐渐滑向深渊，并且无法自救，才是最折磨人心智的办法。

　　最难熬的，永远是在静静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

　　卫含章这毒，就是这样的存在。

　　现在还处于花期的初始阶段，没有任何明显的中毒迹象，就连西域密宗的宗主或长老来了都不一定能看得出什么问题，更别说这些被高门望族拉过来的半吊子大夫。

　　几番探查都无疾而终，反倒是见卫含章面色红润，哪里像是中了奇毒命不久矣的人，倒看着比以前还要康健。

　　自以为得了答案，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各个都歇了心思，任着卫含章手底下的人继续铺天盖地找名医，自己岿然不动。

　　摄政王果然心机深沉，想看他们自投罗网，也得看看他们配不配合。

　　叮嘱了自己家族里的人谨言慎行后，某个贵胄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一眼榜文。

　　他们不知道，卫含章此刻是真的中了毒。等到花期进入落败期时，他的生命便也开始一点一点走向尽头。

　　只不过，那些满天下寻找名医奇方的侍卫，并不是卫含章派出去的。

　　按照他的想法，何必浪费功夫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毒无人能解。与其大费周折，还不如多批两份公文。

　　但侍卫们不听，硬是给他找来了诸如神医谷传人、万毒窟少主、西域的赤脚大仙、东漠的提灯圣女、前朝的太医院正之类的，凡是在江湖上有点名望的，都来给卫含章诊过脉。

　　无一例外，这些人什么都没能把出来。

　　这愈发佐证了高门贵胄们的想法，卫含章就是在故意布局。

　　王府的侍卫们虽然在天下遍寻名医奇方，却也是有门槛的。

　　名医至少得有个名，若是没有，好歹也得是个有名的地方出来的。

　　谢岁岁虽说挂个苗疆巫女的名头，可现在却尚且没有什么说服力。

　　毕竟在苗疆，只要是会行医问药的，都可以被称作巫医。

　　原书中说，谢岁岁医毒双绝，独步天下，世无出其右者。

　　这说得也是原书的谢岁岁，又不是她。她也就能分得出个太阳穴罢了。她现在所知道的，只有一点点基础的药理知识，想来还是依托于原主的记忆。

　　再就是这个方子，靠的是她看过原书记下来的。

　　她有些担心，若是去揭了榜，侍卫见她名不见经传，要先给她设点考验，比如说带她去看几个疑难杂症之类的怎么办。

　　但不管怎样，事情还是得做的。

　　谢岁岁面对着一张榜书，心一横，唰地揭下了榜。

　　周围的路人闻声转头看过来，又面无波澜地转回去各走各的了。

　　这是这个月来第数不清多少个人来揭榜了。这回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

　　谢岁岁刚揭了榜，面前就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倒还把她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一身玄甲如墨，腰挎长剑，是卫王府的侍卫，想必还是个品级高些的侍卫。

　　那侍卫冲谢岁岁一拱手：“冒昧一问姑娘师从何处？可确定揭这榜文？”

　　谢岁岁不知道怎么行礼，便学着侍卫的样子一拱手，说道：“我叫谢岁岁，是苗疆巫女，确定揭榜。愿为王爷一试。”

　　谢岁岁说完，不免有些忐忑。她看那侍卫面无表情，也无法揣测他心里所想。

　　但她不知道，那侍卫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心里却有些惊讶。

　　这小姑娘看着平平无奇，想不到竟是从苗疆出来的。

　　他也曾听闻过苗疆的传说。其实江湖中见过苗疆中人的屈指可数，苗疆人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江湖中总是对苗疆充满敬畏之意。

　　传闻中说，苗疆多崇山峻岭，深林连绵。林中瘴气弥漫，外人进之则如入迷魂阵，要么被瘴气侵蚀而亡，要么因为找不到出路而活活困死。

　　所以苗疆的树木才能如此高大茁壮，那根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

　　苗疆之人各个精通蛊毒，一手防不胜防的蛊毒连江湖中最阴狠的杀手都要退避几分。

　　江湖中的老前辈都说，宁可得罪阎罗王，不要得罪苗疆王。

　　所以，纵然他们想过去苗疆求药，却也踌躇不决，决定先去把别处的名医都寻了，若是无法，最后万不得已才能进苗疆。

　　谢岁岁不知道外人是这么传苗疆的，见侍卫一脸平淡无波，还暗叹一声果然这个名头不够响亮，只怕很难顺利见到卫含章。

　　正想着，就听那侍卫竟干脆地说：“谢姑娘请随我来，王爷此刻正好在府上。”

　　说罢便在她前边两步的位置引路。

　　谢岁岁虽然意外，却也立刻跟上他的步伐。
　　卫王府在盛京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重檐飞瓦，如桂殿兰宫。

　　侍卫将她引至王府门口，扣了扣门，便出来个身着布衣的老人，自称是王府的管家。

　　老管家一路带她绕过重重回廊，最终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前停下。

　　老管家上前轻轻扣了扣禁闭的门扉，恭恭敬敬拢袖低头：“王爷，阿肆又带了个揭榜之人，来为王爷号脉。”

　　谢岁岁心想，原来先前那个侍卫叫阿肆。

　　屋内寂静无声，老管家纹丝未动，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在门口。

　　许是被老管家肃穆的样子影响，谢岁岁也不自觉老老实实站好，低头望着脚尖。

　　片刻，一道极轻极浅的气流拂过，没见有什么人来，眼前的两扇门便自己开了。

　　老管家这才来唤谢岁岁：“谢姑娘，请进。”

　　谢岁岁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刚刚站定，身后的两扇门便阖上了。

　　谢岁岁抬眼，上面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正在执笔写着什么，行云流水，毫不停滞。

　　原书中说，卫含章风华绝代，姿容冠世，乃盛京城头一绝。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今日一见，果真当得上盛京城一绝。

　　卫含章写完，才轻轻搁下朱笔，抬眼望向今日被阿肆找来的江湖术士。

　　出乎意料，不是什么长眉老髯的仙翁，不是什么穿得奇奇怪怪的番邦之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见卫含章潋滟生光的眼朝她望过来，谢岁岁赶忙扯出个微笑。

　　“见过王爷，我叫谢岁岁，出自苗疆，是今日揭榜的人。”

　　卫含章颔首，示意她上前来诊脉。他说过很多次不要浪费功夫做无用的事，但侍卫们不肯接受，还是东奔西跑为他遍寻名医。

　　他也只好无可无不可地配合着，总之无非是走个过场，结局都是一样的。赶紧把完赶紧走人，他还能落得几日清闲。

　　只是今日，那个小姑娘装模作样把了一通，就抬头说她能解他的毒。

　　卫含章好笑，今日找来的江湖骗子，倒是别出心裁。

　　不过也好，就留着这个小骗子在府上，省得阿肆成天找些三教九流之人来烦他。

　　卫含章收回手，淡淡吩咐门外候着的管家把人领去住下，又重新翻开一本小册子，蘸朱提笔，显然是要送客的模样。

　　老管家这才又进来，微微躬身伸手，引着谢岁岁出去了。

　　隐在各处的暗卫们纷纷眼神交互，都在各自眼底看到了些激动的神色。

　　阿肆向来闷声不响，谁成想今日竟然憋了个大的，眼看王爷康复在望，暗卫们无不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