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9、真相

　　“叶子！叶子！”踏雪施展轻功，一路狂奔到方氏布行。

　　“踏雪姐姐，怎么了？”林叶正坐在店里喝茶。

　　“快去救救永荣救救他！”踏雪拉起林叶便要往外走。

　　“你……”林叶手里还端着杯子，却已被踏雪拖到了门口，她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你当众揭穿了他的身份是不是？他现在很危险是不是？”

　　“求你救他……”踏雪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莫雪雁！你怎么这么糊涂！”林叶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你知不知道他走到这一步有多辛苦！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三小姐，救人要紧。”阿七知道林叶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生气时会完全无视辈分直呼所有人的名字。

　　“阿七，带我们过去。”林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阿七速度够快么？”踏雪问。

　　“我可以，我的轻功是老夫人亲传。”阿七抱起踏雪和林叶便向凤鸣山庄别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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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阿七、踏雪三人闯入刑堂时，执鞭的仆人正向已经昏厥的傅念暄身上泼冷水。

　　“余庄主，我有些事找你谈。”林叶看到傅念暄的惨状，脑袋嗡嗡直响，她真快被这不要命的疯子气死了。

　　“林三小姐有事请讲。”余宥成已认出林叶，他曾让洛紫描述过林叶的相貌穿着。

　　“我要同这个人说话，可以让执鞭的大哥休息一会么？”林叶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傅念暄。

　　“可以。”余宥成当然很乐意看戏。

　　“打了多少？”踏雪低声问左泓。

　　“十七……”左泓若有所思，“小傅竟然连二十鞭都撑不过，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事情表面上确实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可他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此时傅念暄全身都在滴水，背后疼痛难忍，胃里翻江倒海却没什么可吐。他看见林叶走过来，有些无奈。他想这一定是踏雪搬来的救兵吧，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受苦。

　　林叶对阿七使了个眼色，阿七便懂了，走上前狠狠给了傅念暄一巴掌。

　　“为什么不解释？”林叶冷冷地问。

　　“打完再解释也是一样的。”傅念暄被打的头晕目眩，勉勉强强答了一句。

　　“阿七！”状况和林叶料想的一模一样，她又急又气，叫了阿七一声，阿七便又给了傅念暄一个耳光。

　　“你以为这样做踏雪和左泓就会开心么？你看看踏雪已经哭成什么样子了！你以为挨了这五十鞭子你还能参与青帮的计划么？你的身子是铜铸的还是铁打的？你等这个机会等了那么久，结果就在这节骨眼上搞得自己趴在床上爬不起来，你甘心么！”

　　林叶急得气都喘不匀，阿七见状，忙伸手轻抚她的背。

　　傅念暄眼前一片漆黑，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林叶说得对，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五十鞭子下去已经没了半条命，还有什么能耐跟着左泓去协助蓝帮？

　　“多谢林三小姐特地过来教训我，我现在清醒了。”傅念暄勉咬牙站了起来，“我要跟庄主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余宥成一幅很有耐心的样子。

　　“我确实是圣祖皇帝第十子的嫡孙没错，但我不是朝廷的细作，我是来报仇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我玛法被削爵圈禁，这个还轮不到我来管，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可我阿玛是无辜的，他死得不明不白，没人可以还他一个公道！钮钴禄氏和漠南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庇护根本就没有用，因为凶手是世宗皇帝！而我知道真相时，他已经死好久。我现在想要找他的儿子报仇，事情就是这样。”

　　“好精彩的故事。”余宥成温和地笑着，“既然如此，不如我派人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南武林各帮派。若是他们都信你，我便让你和左泓一起参与青帮的计划，协助他们刺杀皇上，你看如何？”

　　“不行！”林叶在傅念暄开口之前抢先回答，“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这样做他会变成众矢之的。”

　　“林三小姐，他是我凤鸣山庄的人，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插手吧。”余宥成依旧一脸笑颜。

　　“他是我选中的夫婿，他的事就是林家堡的事！”余宥成比想象中更难缠，林叶只好出这招。

　　“怎么？你以为把他变成林家堡的人，我便不敢动他么？”余宥成发觉林叶是个好对手。

　　“余宥成，你不要欺人太甚！”林叶并没有大声喊叫，清脆的嗓音也让人完全听不出她有多生气，但屋内突然出现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凤鸣山庄是怎么变成江浙霸主的，林绮遥当年为何重伤濒死，林之乔为什么无后，肖正又是如何死的？你给我想清楚！你最好是能永远做凤鸣山庄庄主，不然让我逮到机会，一定割了余长风的脑袋祭祖！”

　　林叶这番话不知情的人听起来一头雾水，但余宥成听懂了。

　　“林三小姐既然这么在意他，那就先带他回去疗伤吧。”余宥成让步了。

　　“阿七，带他走。”林叶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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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带走了傅念暄，踏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被左泓拖回住处。

　　左泓劝踏雪回房休息，踏雪不作声，乖乖进了屋，左泓帮她把门带上。

　　他回到自己房中，脑子一团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绕着屋子中央的圆桌兜圈子。傅念暄跪在地上挨打的画面不断浮现在他眼前，十七鞭，每一下都是血肉横飞，不留情面。以前傅念暄再怎么犯错，毕竟身份是门主，执鞭的人多少有些顾忌，可今日……

　　左泓想来想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想找踏雪商量，刚有了这个念头，人就已经走到踏雪房门口。

　　“踏雪，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左泓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怕踏雪出事，直接推门进屋，却见踏雪窝在床上，抱着枕头掉眼泪。

　　“左大哥，我好难过……怎么办……”踏雪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他一开始就可以解释的，可他觉得亏欠我们，故意去挨鞭子……他放弃了一切来到这里，辛苦熬了三年，差一点就被我全毁了……”

　　左泓走到床前，重重叹了口气。他坐立不安，不过是在权衡兄弟情谊和欺骗利用之间自己更在意哪个，踏雪却几近崩溃了。他心里十分愧疚，后悔让踏雪来趟这浑水。

　　“去找他吧。”左泓帮踏雪抹掉眼泪，“都是我不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

　　“是我的错，我不懂事。我一直觉得都是他们不好，只有我一个人委屈，可是……”

　　踏雪想起永荣和叶子都曾经试图劝她回京城，想起师父和师祖对她的关心爱护，想起马小秋那句对不起。此刻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脑子却格外清醒。她早已不是京城最大绸缎庄里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还那么幸运地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爱护，而她自己竟还觉得委屈。只是因为永荣不要她，便要否定所有人，觉得被背叛被伤害，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就算永荣真的从未喜欢过她，她也不该做离家出走这么蠢的事。若永荣当年对她的感情都是真的，只因不想让她搅进复仇这件事，才故意疏远她。那她如今所做的事，是多么让人心寒！想到这里，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下来，完全止不住。

　　“不要哭了，去找他，现在就去，他不会怪你的。我去找生门门主拿了药就过去，告诉我林三小姐住在哪里。”

　　左泓已经彻彻底底后悔了。傅念暄确实是利用他接近蓝帮没错，但三年的兄弟情义不会是假的。即使刚开始是装出来的，三年了，换成是他自己也会“假戏真做”吧。而踏雪是他失而复得的妹妹，他本想好好保护她，帮她出气，却惹得她伤心痛哭。

　　“快去吧，小傅若是撑得住，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倒下去。你很担心他，我也一样。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信我，痛快去认个错就没事了。”左泓向来不善言辞，好不容易憋出这些话，是在劝踏雪，也是在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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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暄趴在方聿飞的大床上一言不发，背上的伤还在流血。他本可以想些事情来缓解疼痛，但是想来想去都是全是关于踏雪，还不如一直疼着。

　　方聿飞见他这幅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取了药罐子来帮他上药。

　　“方大少爷，你轻一点好不好。”傅念暄对方聿飞上药的方式十分有意见。

　　“挑什么挑，我给豆豆上药就是这样弄的，她都没喊过疼。”方聿飞郁闷地看着手上的药粉，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现在已经由包吃包住升级为包吃包住包治百病外加免费打手了。

　　“豆豆一向逆来顺受好不好，换了叶子和小雪，哪个受得了你这少爷脾气。”傅念暄心里堵得慌，说起话来有些刻薄。

　　“你给我起来，回凤鸣山庄去，少爷我不招待了。”方聿飞自然不会让着他，将装着药粉的罐子往床边一放，起身便要走。

　　“吵什么！”林叶突然推门进屋，直接走到床前，抓了一大把药粉全洒在傅念暄背上。

　　傅念暄趴在床上，完全没看到林叶做了什么，只是一阵剧痛猝不及防，他忍不住一声惨叫。

　　“喊出来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以后不要这样虐待自己了，踏雪和左泓都不是小气的人，你若真的如此重感情，跟他们解释一下就好。”林叶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内心坚强的人崩溃起来真是格外让人头疼。

　　“多谢。”傅念暄虽然发泄一下心里没那么堵了，却疼得一脸惨白，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要谢我的地方可多着呢。”林叶明显话中有话，说完就拉着方聿飞出门。刚往外走了几步，便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踏雪。

　　“你们这是疗伤还是杀人啊，怎么叫那么大声？”踏雪已经翻进院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进屋，见了永荣要说些什么，听到屋里的惨叫才忍不住跑过来。

　　“我和聿飞哥哥被人伺候惯了，干不了这个，还是踏雪姐姐去吧。”林叶还没等踏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把她推进屋，顺手关了门。

　　“三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阿七横抱起林叶，朝她的房间走去。

　　“还是阿七贴心，知道我累了。”林叶在阿七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她想若有一天她也崩溃了，讨厌自己，受不了自己所做的事，至少还有阿七可以适时地拉她一把。这样想着便觉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