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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翻外篇:所谓承诺 ...

  •   安琦身影呈半透明状,漂浮在空中。她看着那个曾经许诺,会斩断身为宫本时的一切的少年。

      俊美如地狱的杀戮之神,刀尖泛着血红,凄厉而锋锐。他握着双刀牢牢的护在一身男装的少女,眉眼如霜雪,冰冷而杀气重重,唯有在看向身后的少女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深情。

      眼睫不自觉的颤抖的下,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既近又模糊的飘过...

      ——若宫本已有杀人赴死之心呢——

      ——我不后悔,所以,不要自责...我只是,诚于心...——

      ——这世间,宫本心中所系唯你而已——

      ——若是宫本的姓氏成为你我之间的间隙,那宫本宁肯舍弃它——

      ——从今日起,世间再无宫本其人,唯有武藏——玉绪的武藏————

      ——...

      她轻缓的抬眸,看向那个城门上的女子。美丽的和服沾染上灰尘,发丝凌乱,狼狈的苍白而无力。她跌扶着城墙,妍丽的容颜疲惫不堪,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心痛,

      “不——”

      眼泪滑落,溅落在地上,仿佛绽开在绝望上的妖花。

      “武藏,你说过,会陪着玉绪一世啊——”

      ——玉绪,我愿倾尽一世来守护你,守护我的承诺——

      ——武藏的心中,除了你,再无其他——

      ——

      “你明明说过会陪着玉绪,永远不对玉绪不离不弃啊——”

      经历了无数血杀的少年微微怔愣,看着高处城楼上的女子,袖口却被身后的少女不安的拉紧,黄玉般莹润的眸透着一丝难过。心下一软,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渐暖,
      这是他从小便下定决心要守护的人啊——

      “抱歉,玉绪小姐...”

      玉绪呆滞,随即而来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疼的让她连眼泪都流不出,
      抱歉....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信——————我不信————————”

      女子埋头捂着耳绝望的哭喊。安琦抬步,仿若有透明的阶梯,慢慢走到她身前,雪白的衣摆摇曳在微风中,宛若盛开在水池上的莲花。玫瑰色的瞳眸如染血的红云,飘渺而不近人情,却真切的看清了女子的表情。

      眉,不易察觉的微皱。

      宫本...政希...

      她回头,哪怕有一点,只有一点的心疼也好。

      指尖微微一紧,银色的袖边犹如月华,被她冰凉的指甲尖锐的划过。少年的眼中写满了愧疚,却在身后的少女拉着他说了什么后,最终将脸撇开,除了无奈再无其他。

      呵呵...

      她捂着眼,无垢的白袖下,嘴角的弧度讥讽而自嘲。

      一生...

      三年六个月,

      宫本政希,你的永远,就只有这么短吗?

      一生一世——

      眼睫落下,阴影冰冷无色,

      真是,可怜到可笑的承诺...

      “玉绪——”
      白发苍苍的小笠原忠政站在爱女身后,手中的薄茧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污泥,眼角的皱纹因风霜而日渐狠戾,“父亲,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

      眼神一厉,他起身长袖一挥。
      “宫本武藏连同天主教徒天草四郎意图谋逆,以罪人之身潜入我小仓藩内,杀——无赦————————”

      城门大开,无数的武士鱼贯而出。

      杀戮起——

      玉绪仿佛才回过神,她慌忙的看向城下和另一个少女配合着厮杀的少年,心一痛,却还是狼狈的扯过父亲的袖子,“不——父亲,不要伤害武藏——不要伤害他——”

      忠政心扶着爱女,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却还是冷硬的推开她的手,
      “玉绪——宫本武藏既然选择了背弃我小笠原一族,你就不要在执著于他了——————”

      “不——————”

      “玉绪——”
      眼角的皱纹显现出老态,眼里的疲惫被深深的隐藏。他的心,又何尝不痛。培养了多年的继承人不但抛弃了自己的爱女,更与自己为敌。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玉绪又这般失魂落魄,他不过是硬撑着而已。

      随着风吹而落,脚尖轻点入地。
      铂金色的长发宛若金阳,倾泻出醉人的光晕。她微微垂眸,看着已经绝望到无望的女子,绯色的瞳孔折射出淡淡的光华。

      真是...看不下去了...

      身上泛起朦胧的金色,瞬间幻化成一道光覆盖上玉绪的身体。

      跌倒在地的女子身体不易察觉的一颤,随即又恢复平静。只见她缓缓起身,被石籽磨出血痕的手指轻拂过凌乱的黑发,微抬的头,眼眸被隐藏在一片浓重的阴影。

      扯开负担的外衣,露出一件单衣。

      “玉绪——你这是——”

      对上忠政苍老而震惊的眼,她微微一笑,洗净铅华,淡然宁静,“父亲大人...”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

      “你是...”手颤抖的抚上女子的脸,略带浑浊的灰眸渐渐浮上欣喜,“‘玉绪’是‘玉绪’回来了吗——是‘玉绪’回来了——”

      自己女儿的变化身为父亲的小笠原忠政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改变,那都抵挡不了自己亲骨肉的事实,更何况,人心都是偏长的,优秀的那个当然更让他喜欢。直到女儿又变了回去,他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压下了所有的疑问,对玉绪依旧如初。只是在心底遗憾着。

      现在,
      又回来了吗?

      “父亲大人...”
      纤弱的手温柔的覆上他的手,眼里晕着淡淡的温和,“是我...是玉绪,回来了...”

      一向遵循小笠原家流血不流泪的家规的忠政忍不住老泪纵横,看着另一个爱女,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颤抖着手抚摸她的头,不住的连说‘好’。

      安绮对于他的举动并无任何不悦,
      小笠原忠政在她眼中首先是任务对象,其次才是一个父亲。所以,她要做的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儿,而是一个以他心愿为执行目标的女儿。

      她微敛下眸,睫毛投下半扇的黯淡,瞳目仿佛被黑暗吸引,浓重的让人看不清半分情绪。
      嘴角的笑容温柔如初阳,

      “请您放心,触犯小笠原尊严者,玉绪,一个都不会放过——”

      草弓夏月手握太刀,和宫本政希背贴着背,他们都将自己的弱点交付给了对方。
      刀尖上的血粘稠的连流动都不能。

      双手紧握太刀,犯者通通被截住攻击,然后一刀毙命。
      既然夏月无法杀人,那就让他替她杀。

      刀光血影。

      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恍若人间地狱。

      “呯————”

      刀锋相接。

      宫本怔住,刃如霜雪,美丽如月华,挥动间便有银光闪烁,宛若银河。这把太刀,深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太刀。
      这是——

      “宫本——”

      “噗——”
      毫不犹豫的刺入。

      身形一颤,被焦急的夏月接个正着。宫本政希却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发愣的看着缓慢的拔出刺进他腹部太刀的女子,指尖白皙若雪,握着太刀横举于唇前,轻轻一吹,

      染血的刃犹如沾露的荷叶,血红轻盈如雪,被吹落至刀尖,不留一丝痕迹。

      太刀似是不经意的甩在身侧,刀身干净的仿佛不曾沾染任何污秽。
      女子微扬眼睫,阳光落入眸底,仿若流水,折射出水晶般透明的光芒。

      “是你——”
      他恍惚的开口,眼神迷离的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

      袖白如雪,微露的手指握着太刀,另一只手轻挑起一缕垂耸的发绕过耳畔,露出微带笑意的唇。
      即便刚刚不顾旧情的将太刀刺入他的身体,女子却依然可以笑的美丽无暇。

      “真是,好久不见...”

      衣袖掀飞,
      划过寒栗的冷风,
      衬得平淡的语气凉的惊心,

      “宫本——大人——”

      手腕微转,太刀覆握斜横在身前。晶莹如玉的指尖温柔的轻抚着白刃,冰冷得令人战栗的视线随着手的移动而微微低落。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也不担心他们的存在对自己会造成什么威胁。

      殷红的唇浅浅一勾,三分漫不经心,七分高傲不屑,
      “还记得当年与宫本大人武习二刀流时总被您空手夺白刃。想不到,时隔两年,即便是您太刀在握,却也能让玉绪白刃见血,这真是...”

      黑眸微抬,声音似嘲而讽,
      “...可喜可贺...”

      “玉绪...”
      宫本政希怔怔的望着她,茫然的眼底渐渐浮上一抹复杂的色彩,他欲伸手,“是你,真的是你...”

      睫毛倾落,垂下一片暗沉的阴影,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右手太刀一挥而出——

      “宫本——”

      “呯——”
      草弓夏月顺风而挡,虎口一震,竟是整只胳膊都疼的发麻,脸色不禁一白。

      “哦...”语调微微上扬,安绮看着单手挡下攻击的少女,若非她手快将宫本拉开,恐怕从今以后所谓的二刀流就看不见了吧。

      嘴角讥讽的抿直,被左袖遮住的胁差利落的横劈直上,

      夏月飞速压退太刀,紧退半步,迅速用双手接住紧逼上来的胁差,猛刺的冲击切过刀锋,这看似优雅的一击其强势竟逼的她被刀气硬生生的震开后退了三四步。

      “嘁——”
      甩了甩发疼的手臂,夏月握紧太刀,警惕未散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想不到,柔弱的玉绪小姐刀法也这么好——”

      “夏月——”被她们这快的花眼的迅速交手惊醒,看着夏月被逼退,宫本政希仔细的检查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握紧太刀,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魂斩...”望着她松松握在手中的太刀,漆黑的眼眸顿时深邃的难以捉摸。宫本政希不觉手一紧,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刀锋袭向掌心,让他几乎快握不住。
      魂斩村正...

      自两年前,玉绪意外高烧昏迷后醒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低垂的眸底冷光一闪,安绮微微侧过脸,
      嫣红的唇冰冷的微启,

      “无趣——”

      皓腕一翻,反握魂斩,刀身笔直的倾斜,她索然无味的淡淡扫过他们。刀尖贴近手臂从腰身后毫无分差的插入刀鞘,缓慢而优雅的动作下,金属切割般的刀入鞘的摩擦声冷冽的割过人的耳,纤细白嫩的五指堪堪松开,
      “你们走吧...”

      胳膊半露在外的肌肤随着握着太刀的手松开被素净的袖子滑落遮住,她抬眸,只见两人怔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玉绪...”
      宫本政希迟疑的开口,但是在他也不知道的内心深处却有什么阴暗的想法在滋长,隐隐的期待着什么,“为什么...你真的要...”

      轻声嗤笑,安绮看着他,眸底映着绚烂的金阳,无端的让人心底生起一丝寒意,

      “为培养你成为我小笠原玉绪执掌家族的一枚棋子,浪费了所有人的大好年华...却是这样的结果...”
      把玩着胁差,凄寒的冷冽衬着她手指白玉无瑕,让人心底生寒,

      “武不得伏彼力,文不足以智取...我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

      唇边的浅笑一点点淡下,金阳在眸底碎成一片片尖锐的棱角,然后渐渐生成冰冷的厌烦,
      “一介废材,强留也是平白惹人生厌...”

      既然他无法接受一个不同灵魂的‘玉绪’,并置其真心于不顾,那她为什么就不能以虚情相待,假意相骗,只为图求一个没有权欲和掌控欲的刀手...

      斩尽妨碍之人,而不用沾染半分血腥...

      看着宫本政希陡然苍白的脸色,她笑的薄凉寡情。

      至于他是否处于承诺对象灵魂转换才背弃承诺的前提下的无辜,就不在她顾虑的范围内了。说她推卸责任也好,欺骗在前也罢,她所要做的,就是摒弃一切能够成为她前进阻碍的事和物,
      然后——

      心安理得。

      自私?

      那又如何。

      先不论宫本政希对于她的真心到底有几分,面对自己的青梅竹马,自小便下定决心要当作珍宝来守护的草弓夏月,即便她还在玉绪的身体里,却也难保宫本政希的心不会动摇。
      同伴,回忆,亲人,爱人...

      孰轻孰重...

      不是玉绪,换做她,也只会得到一句‘抱歉’。

      无论是她还是宫本政希,于灵魂于承诺,其实都不过是为自己的失信找一个借口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就自私这方面来看,

      宫本政希比起她,也不遑多让——

      “一个政治家的一生,必定是踩着践踏尸骨的人的头顶而过的...”

      风温柔的拂过耳,
      她素衣袂袂,盈然婉约,柔弱无辜的姿态,却是杀人不见血,“而一个政治家的一生,需要避开肮脏的垫脚石也必定不止一个...”

      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看着宫本政希惨白难看的脸以及草弓夏月惊怒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下,唇边的弧度嘲讽而又无辜,

      “你以为,我小笠原玉绪会另辟路径,只踩你宫本一人吗?”

      素净的手轻轻一挥——

      自她出现便停手尽数站在她身后的武士们退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黑衣少年静静的站在末端,乍看之下似朴实无奇,然而精修武士道的人却能看见那层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气,

      阴暗冰冷,令人一眼便会颤栗恐惧的杀戮霸气,
      压抑森然,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稍有不慎便会跌的人粉身碎骨。

      “如何...”

      她浅然一笑,隐隐流露出一丝讽刺,

      “比起你宫本,不差吧...恩...不...应该是比你强很多才对...”想了想,她捂着唇赞赏道,“至少他没有你当初的妇人之仁,即便是无齿小儿,该斩尽杀绝就绝不会留情...”

      微凉的指尖抚过绯红的唇,眉眼一弯,声音柔软如压枝的梨花雪,

      “你说呢...武藏...”

      宫本政希身体一颤,还未来得及反映,便听见一个声音在他之前冷漠的响起。

      “武藏的刀,无慈悲之心...只有...”黑衣少年握着太刀走至女子身后,冷若冰霜,杀意肆虐,“为您斩尽一切的杀人之术——”

      草弓夏月一怔,望向少年,突然,瞳孔骤紧,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既然她是因为天草四郎意外死亡而在被错认的情况下不得不承担起他的责任,那宫本因失忆而更名为武藏也不代表真正的剑圣已死...

      那么,那个少年是...

      她心一凉...

      与她震惊的内容不同的是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玉绪就这样叫另外一个陌生人,宫本政希眼底浮上一丝阴霾,如刀片压抑而冷冽的割向站在她身后的黑衣少年。

      声音森冷,
      “玉绪,你是在利用我吗——”

      安绮听着一笑,睫毛浅抖下,一片醉人的金黄优美的流淌,

      刹那间,春暖花开。

      “不,充其量,我们也不过是各取所得罢了...”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依然温柔的让人如沐浴在阳光流水下。
      因而显得,更加冷酷,也更加无情。

      “话尽于此...”
      她转过身走入武士们让开的通道,背影纤弱,随即被紧跟其后的黑衣少年遮挡的再也看不清分毫,只有微凉的声音飘过耳,

      “是离开,还是与我小笠原一族为敌,你们自己选择...”

      踏过武士包围的通道,她的脚步如初,优雅而坚定。

      承诺这种东西,既然无法替玉绪守住,

      那不如让她从一开始就狠狠的践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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