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乘十外传遥之乔》姜羽晗

7、大小姐

　　“林之乔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这日，绮遥正在绫家喝酒聊天，看到林之乔堂而皇之走进来，立刻丢出这么句话。

　　“今日的功课还没做。”林之乔一大早便找不到绮遥，好在这几日一直跟着绮遥，知道她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十王府、绫家、凝家，再有就是院子旁那座不知名的矮山了。

　　“那你在这里说。”绮遥想着绫算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

　　“可是……”林之乔看着正在喝茶的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绫是南方商会总会长，但凡同钱有关的事，哪一样和她搭不上关系？这个人林之乔得罪不起。

　　“这是我朋友，我知道的事她都可以知道。”绮遥有些不耐烦，她最近面对林之乔总是心浮气躁，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不行，已经说到了些重要的内容，是要对外保密的。之乔不能将林家堡的安危当成儿戏，还请大小姐认真些，也请总会长行个方便，暂且回避片刻。”林之乔十分坚持，他有他的原则。即便是要得罪绫，他也只能认命了。

　　“那你出去。”绮遥语气很淡，但心中却又有些气，脑袋里不知什么东西嗡嗡直叫，让她完全冷静不下来。

　　“好，我在你院中等你回来。”林之乔说完便走了。

　　绮遥每日和林之乔周旋，把这个人从头嫌弃到脚趾头。她原以为留下林之乔教导她，她也随随便便每次学上一点，就有足够的理由不回林家堡了。却没想到，林之乔才是他真正的噩梦，古板又粘人，让人喘不过气来。

　　“真跟羽晗说的一样，你跟这白衣少侠杠上了。”绫笑着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什么白衣少侠？他哪里像是个大侠，整日追着我烦死了。”绮遥泼了已经冷掉的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绫饶有兴趣的看着绮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他心里就烦。想要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却每次都能弄得我很生气。我平平淡淡活了二十多年，生的气加起来都不如这几日多。”绮遥长长叹了口气，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去躺林家堡，试探一下她爹，看能不能给她换个“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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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遥故意在绫家玩到很晚。夜里，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林之乔坐在院中等她。

　　她淡淡说了句“我回来了”，林之乔却没反应。走近一瞧，原来他已经半依着石桌，撑头睡着了。

　　“喂，林之乔，你怎么在这里睡？夜里很冷，这样会生病的。”绮遥从来都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她也觉着自己最近的状态很奇怪。

　　“大小姐……啊，不，绮遥，你回来了。”林之乔听到绮遥的声音，立刻醒了过来。

　　“有什么话进屋说吧。”绮遥的嗓音软软的，想给林之乔留下点温柔贤淑的印象。

　　“小姐的……闺房……之乔不敢进。”林之乔依旧恭敬得很过分。

　　“好，那在这里说。”绮遥发觉自己想要拉近二人距离的心情，林之乔完全没感受到。

　　她真是恨不得眼前这个人马上消失。她过了二十几年平静的生活，师祖脾气很好，师父很单纯，师叔虽有些小孤僻，但自从收了小恬、小欣两个徒弟之后也开朗了许多。从来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说的尽是她不懂的话，做的尽是她不能理解的事，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惹她生气。她不是故意要难为林之乔的，可她除了说些气话，还能怎么办？她困惑得很，烦躁得很，觉着和林之乔沟通是世上最困难的事。

　　“林家堡本身并不大，堡内住的仅是堡主、长老们以及一些家眷和随从。但我们在南方各地都有据点，伪装成镖局、客栈、商铺，其中一部分专门负责传递消息，和你做的事差不多。也有据点广招贤才，发掘和培养更多江湖人士为林家堡效力。各地据点都有长老负责管理，不过危急之时只要拿出堡主令牌，各地的兄弟都会听从指挥。”林之乔见绮遥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正要继续往下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绮遥转身推门进了屋，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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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绮遥醒来，想起昨天对林之乔说的话，觉得自己又有些过分了。

　　起身穿好衣服，想着一定要对林之乔好一些，一拉开门便看到林之乔坐在院中。

　　“这么早？怕我出去之后找不到人？”绮遥问。

　　“是。”林之乔依旧恭恭敬敬。

　　“好吧，今天有什么要讲的。”绮遥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要温柔，要和他好好谈谈。

　　“之乔总是惹大小姐生气，所以今天说些有用的。”林之乔还是改不掉“大小姐”这个称呼。

　　“说吧。”绮遥坐在林之乔身旁，歪着头等他说，看起来乖巧得很。

　　“忤逆堡主、长老者鞭二十，当然定这条规矩的时候，还没有大小姐，所以忤逆大小姐也是一样的。与堡内兄弟发生冲突，伤人者鞭五十。危机关头不听堡主、长老令，私自行动者鞭五十。盗取堡内财物……”

　　“停下！”绮遥忍不住打断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之乔若是惹大小姐生气，可以先记二十，再犯就再记二十，等到回苏州一起清算，之乔自己去堡主那里领罪。”林之乔说得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这个人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罚你啊。”绮遥完全搞不懂林之乔在想些什么，起身要出门。

　　“可大小姐生气……”林之乔一脸迷惑。

　　“我生我的气和你有什么关系，今天的功课结束了吧，我要出门。”绮遥觉得自己脑子又在嗡嗡叫了，她想，自己和林之乔大概就是天生合不来吧。

　　“大小姐要去哪里？”林之乔明知这样会惹绮遥发脾气，却不得不问。

　　“上山走走。你去城里买些米吧，最好慢一点，我回来不想看到你。”绮遥叹气，同林之乔好好说话的计划又失败了。

　　绮遥觉得“大小姐”三个字好像牵引着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很讨厌自己对待林之乔的态度，却总是无法克制自己对林之乔发火。

　　绮遥在山上缓缓走着，隐约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林之乔么？应该不会，以他做事的风格，就算要跟也要先去买了米再来。难道是那日两个小贼口中给钱的蒙面人？

　　不过跟踪什么的，绮遥一向是不怕的，她略微施展轻功，便把那人甩掉了。她绕了几圈，确定没人再跟，就回了院子。

　　林之乔还没有回来，小恬和小欣已经起来练功。绮遥觉得这院子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过了，拿起扫帚开始扫雪。天气转暖，雪化得差不多了，雪里掺着冰碴和泥水，扫起来格外费力。

　　“大小姐！”林之乔突然破门而入。

　　绮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林之乔抓住双肩。林之乔用眼睛上上下下仔细在绮遥身上扫了一遍才放手，绮遥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啊！”她抡起扫帚便打在林之乔身上。

　　“我买米的时候被袭击了，你没事就好。”林之乔一句话简要说明了情况。

　　绮遥这才明白过来，林之乔只是担心她受伤。可他一身白衣，已经被扫帚弄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不起，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干净吧。”绮遥第一次在林之乔面前这样平静地讲话，她觉得这样才像自己。

　　“不用不用，之乔怎么敢劳烦大小姐。”林之乔慌乱地摆手，迅速退后几步。

　　“呐，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不然记你二十鞭子。”绮遥翘着嘴角，显然是在开玩笑。

　　“原来你都记得啊，我还以为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的。”林之乔长长舒了口气，竟然笑了起来。

　　绮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他笑，阳光打在他脸上，依旧是张很好看的脸。绮遥突然觉得很心里很暖。

　　“打二十下会怎样？”绮遥其实有些好奇。

　　“鞭子是裹了软皮的，二十下不会流血，只是有些肿。”林之乔很仔细地解释。

　　“干嘛不早说，早上你说那一串数字吓坏我了。”绮遥松了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所以……你打断我是因为这个？”林之乔很惊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一点都不了解林绮遥，总是把他当成任性的大小姐。他从没想过，也许绮遥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听了犯错要挨鞭子这类的事，会觉得害怕。

　　“是啊，不然呢？我这半吊子武林人士，哪见过名门正派是怎么处罚弟子的。你说那些规矩给我听，语气又那么正经，我自然会觉得很可怕啊。”绮遥放下扫帚，觉着背上那两块疤有些痒，估摸着小时候挨那两下应该是留了点阴影。

　　“那以后我就尽量往不正经了说吧。”林之乔头一回在绮遥面前这样放松。

　　“我去打水给你洗衣服，你有干净衣服换吧。”

　　“有的有的，我换了衣服就来帮忙，一起洗快些。”林之乔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