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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新任助教 ...

  •   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我都被关在特护病房里,从各种仪器里延伸出来的管子在我身上肆意纠缠,像是外露的狰狞血管。
      拜它们所赐,我连翻身都做不到,活像一条被网缚住的鱼。
      ……或许比鱼还要惨一点,除了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乱七八糟的营养针和药剂也会通过这些管子泵进我的身体,给我一种生命就是在这样不断流淌的错觉,如果哪条线路突然罢工,我的人生估计也就戛然而止了。

      汪小媛有空的时候会来看我,但她没有进入特护病房的权限,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处于清醒状态,但总会隔着一面玻璃试图用纸笔和我沟通。
      护士给我换了几次药之后我就感觉到听力在慢慢恢复,病房玻璃的隔音效果对我来说作用有限,我完全可以通过笔尖在纸面上摩擦的沙沙声听出汪小媛写了什么,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回应,约束带把我结结实实地捆在病床上,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斜着眼去看她写的字已经是我的活动极限了。
      但汪小媛相当执着,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这里报个到,有一次她还把鼻尖顶在玻璃上往里面张望,哈出的白气随着呼吸时而笼罩住她大半张脸,时而又飞速缩至硬币的大小,然后她就自娱自乐地在上面画画,当我费了老大的劲儿却看出她只是画了一张丑丑的笑脸时,内心无疑是崩溃的,忍不住就会想:还好她是纯文化生,不然就凭这画功,怕是要和清华无缘了。

      有时候汪灿也会来,但他从不停留,似乎只是路过这里,顺便才是放缓脚步看我一眼。
      他倒是不指望从我这里得到回应,只是这路过的频率未免有些太高了,到后来我反而比他还要在意,很想叫住他问一句天天在我门外溜达,是有什么心事吗?
      可惜就算我叫他,他也听不见,任何听力只是正常的人都没法突破加厚玻璃这道屏障,更何况我还扣着氧气面罩,没办法发出太大的声音。

      最开始那几天,负责看护我的护士也是不能出病房的,等到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她就可以回到旁边的单间通过监视器远程观察了,不过她在不在病房里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毕竟她在的时候也不会和我闲聊,要么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值,要么就在忙碌地备药,只有在需要我配合的时候才会主动向我搭话,不过我觉得这只是护士界的一种例行公事,我接触过的所有护士都会提供这种情绪价值。
      基地里的护士基本都是俄裔,连英语都不算熟练,我很意外她居然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汉语词汇,至少我说想喝水的时候她不会自作主张地给我端来列巴。
      每当她换完药准备离开病房时,通常都会语气温和地对我说一句“休息吧”,字正腔圆到我一度有些恍惚,不过似乎除了这一句,她说其他中文词的时候发音都很烂。
      不可否认的是她非常敬业,比如看到我嘴唇开合就会通过对讲询问我有什么需要,而且会在挂断通话之后迅速赶到,即使是深夜也毫无怨言。在她的帮助下我可以简单地翻一下身,或者用打湿的毛巾擦一下四肢,但我要是提出想要解开约束带,那是一定会被三种语言严肃驳回的。
      如果是在白天,她有一定的概率恰好端着托盘与汪灿擦肩而过,这时候汪灿就会侧身给她让路,然后软底鞋拐进病房,走廊上的心跳声则越走越远,直到足音消失在我听力范围之外,一次平平无奇的路过便又这么寻常地结束了。
      但我并不会因此感到孤独,因为这样的邂逅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次,而我只需要安心等待下一次到来。

      我终于可以回到普通病房的时候,汪小媛自告奋勇过来帮我收拾行李,我看看她又看看护士手里提着的包,疑惑道:“我有什么行李?”
      总不至于是拆了我几根骨头做成什么纪念品给我吧,那样的话医生人还怪好嘞……
      汪小媛翻了翻包,念念有词:“药,药,药。”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好freestyle了?”我差点顺嘴跟她对上暗号,赶紧悬崖勒马。
      “是‘今天没吃药’的药!”汪小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顺手把包接过来往肩上一甩,“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你得保持更新啊,不然会和社会脱节的。”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汪灿惯常的神态,心里似乎有根弦震了一下,当下做贼心虚到不敢跟汪小媛对视太久。
      ——但凡她露出一丁点“我已看穿一切”的暧昧表情,我都会很想一头扎回特护病房冷静一下。

      本来汪小媛是想借个轮椅把我推回去的,但我直挺挺地躺了太久,再不活动一下就真要废了,反正出了电梯也没几步路,权当是康复训练了。
      于是汪小媛陪我在走廊上慢慢走,一反常态地除了偶尔让我走慢点或者当心地面不平之外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监控摄像头全天候无死角地覆盖走廊,我又刚从特护病房出来,算是重点观察对象,这时候言多必失,说不定哪句话就被人恶意解读了。
      我顿时戏精上身,配合着做出虚弱到没力气说话的姿态,恨不得走两步就要歇一下,后来连汪小媛都觉得我演得过了,挪到电梯口的时候借着过来搀扶我的动作悄悄掐我手肘。

      电梯门在我们要去的楼层打开,汪小媛迈出去的同时一抬头,肢体语言瞬间紧绷,似乎想退回电梯里,我只好按住开门键,防止她被电梯门夹了。
      汪灿站在我们对面,挑着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我拽了拽汪小媛,用眼神询问她是要关门开溜吗?
      僵持了一会儿,汪小媛视死如归地往前跨了一步,挺直腰杆提气喊道:“助教!”
      这一嗓子都喊出回音了,汪小媛自己估计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降低了音量:“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助教?”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也跟着她出了电梯,目光落在汪灿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我对腕表的研究不深,只能看出跟教官戴的那款是同一个牌子,并不算太贵重,但也不是他的经济实力能随便消费的东西,只有可能是汪先生给的奖赏。

      “哦,忘了跟你说,你们圆满完成任务,汪先生就给他升官咯,”汪小媛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脚尖,凑过来小声对我耳语,“还有汪十方,数据库可以对他开放的区域又解锁了3%;汪沛金也不用苦哈哈地凿蛇矿了,他现在负责带个箩筐把别人凿出来的蛇矿收集起来,听说因为这次任务,别人都对他挺客气的。”
      “知道了,谢谢黎簇。”我有点意外,但也没表现出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之前黎簇还不熟悉汪家的模式,当面吐槽汪先生不够赏罚分明,其实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已经默认了任务完成得好,功劳只会算在负责人头上。他指出这一点已经是勇气可嘉,更离奇的是汪先生居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奖励人人有份的待遇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我心说这任务出得值,运算部门不像外勤有划分等级的制度,可能也是因为进入外勤部门的人只对数据感兴趣,少有出人头地的野心,部门内所有人的权限都差不多,只是根据各自分管的部分不同而有所区别,这3%看着不多,可是横向比较起来,汪十方估计已经赢过一票同僚了。
      “好说好说,我帮你转达就好!”汪小媛一聊这个就开始滔滔不绝,换了口气就开始发表感想,“唉,也不知道汪灿是怎么想的,提拔他去第一纵队当实习队长都不干,这个年纪能进一纵差点就破纪录了好吗?但人家直接就拒绝了,这下倒好,万众瞩目的纵队长变助教了,天天变着法儿地折磨我们!”
      我:……
      最后一句才是她的心里话吧?
      我默默往前磨蹭两步,帮她挡下了来自助教的凝视。
      汪小媛好像终于想起来她谴责的当事人正被她晾在一边,咽唾沫的咕咚声格外用力,我代入一下她的处境,已经开始脚趾抠地了,可是她居然一甩头发,面不改色道:“我先撤了,助教,你们慢聊,哈哈……”
      她转身时姑且还算落落大方,脚步却越来越快,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时几乎是在跑了。我目睹完她跑路的全过程,弯腰去捡她仓促中留在地上的提包,没想到手指刚碰到提手,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住了。
      ……要么说得复健得循序渐进呢,我只不过稍微走了几步路,小腿居然抽筋了。

      我倒吸一口气,疼得差点叫出声来,苦中作乐地思考汪灿现在是助教了,我要是再使唤他帮我拎包会不会不太合适,下一秒人就腾空了,汪灿一手抄着我腿弯,另一手绕过我背后,抱着个大活人好像比换大桶水还轻松。
      我欲哭无泪,干脆一口咬在他肩上,心说这大哥会不会看气氛啊,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应该把我抽筋的那条腿掰直吗?
      汪灿呼吸一顿,倒也没说让我松口,只是从容地弯腰去够地上的提包,我总不能真那么不识好歹,只好在口水流出来之前自讨没趣地把牙收了回来。

      由于那个陡然倾斜的角度,我不得不搂紧汪灿的脖子,于是在他俯身下来的那一刻,柔软的目光先从我脸上拂过,随后才落到地面。
      我盯着他挺秀的鼻梁,不知不觉就从脖子根开始发烫,破罐子破摔地把头埋进他肩窝处,这才整理好心情幸灾乐祸。
      ——各种迹象表明,汪灿现在怕是还没有我淡定。
      为了给彼此留点面子,我贴心地装作无事发生,全程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敢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新任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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