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路湘

4、Chapter 4

　　“古罗，我们去床边看看。”阿若耳朵一动，听到远处的声响，也动了看人热闹的心思，牵着古罗的手往窗边走去，殷勤的搬来了两张椅子 。

　　阿若的吊脚楼在寨子最上方，有着两层楼，在周围同样的两层吊脚楼衬托下看上去毫不起眼，顶多是精致了些。

　　从二楼南面的窗户看向寨子后方，视线正好可以以奇特的角度越过周围的吊脚楼看到寨子广场。

　　阿若拉着古罗，一起坐在窗户边，远远看见一个又一个穿戴朴素的青年从牛车上下来。

　　“李大爷的牛应该是跟了他很久了吧？十一年前，好像就是这两头牛带着第一批访学学生进来。”

　　“四十三年。”

　　古罗对上阿若转头看过来的目光，解释道：“那两头牛跟了他四十三年。”

　　阿若收回目光，张开手掌，低头梳着手掌上的纹路，喃喃自语：“四十三年，真久啊。”

　　“你不是总是嫌人多的地方吵，不喜欢看热闹的吗？以前寨子来的那些人你不看，怎么这次起兴趣了？”古罗瞥了一眼阿若。

　　“我是不喜欢看热闹啊，但这也要看这热闹是和谁一起看的。”阿若看着广场上的人群，甜蜜蜜的说道：“和你在一起，不喜欢的事情都能变得让人喜欢。”

　　古罗不再言语，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看着广场，黑发下露出的耳朵尖似涂了胭脂一般淡红。

　　“油嘴滑舌。”古罗低声评价，但眼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阿若看着今年新来的学生，笑着撑头，手指无聊的缠着耳鬓的一缕长发，内心猜测着他们现在的想法，时不时的与古罗沟通。

　　阿若听院长和长老们说过，南域外面是不存在灵力，像什么彩虹桥、灵蝶、桥屋……都是外域没有且无法想象的事物。

　　年年来的学者学生，都会在初次见到的时候颠覆三观，直呼“不可思议的造物”，然后到处查探这些事物的源头，最后想尽办法去学习灵力。

　　没有人可以抗拒灵力，正如没有人可以拒绝改天换地、延年益寿的能力一样？

　　李正德的两架牛车赶到广场边，站在周围的大人纷纷拽住自家小孩往后退，给这位年老的朋友让路。乌泱泱的寨民围成了半个圈，年轻的大多喜穿着蓝色布裳，年老的则大多喜穿紫色的绸衣。

　　“今年来我们寨子的人怎么这么多？”

　　“奶，你说这些学生啥也不会，啥也不懂，年年都来干啥？”

　　“老姐姐，勾姚寨去年不是有两个娃子去了中域吗？今年还没回来呢。”

　　“学敏学敏，你看，那个男的好好看！”

　　“要我说啊，这些外域人只要老老实实的就行，不闹出麻烦来，我就谢天谢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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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正德站在学生的右手边，大声拍手，示意广场上的诸位安静，“各位，今年中域的朋友说了，我也问过长老了，协约快要到期了，这是来我们赤蓝寨的最后一批学生。” 陈书记和李正德说过四域这次的安排，五域的协约就要到期了，让老朋友放宽心，以后不会再有外人来到南域了，这是最后一批四域派来的学生。

　　南域的生活习惯不会再被一年一批的学者学生给搞得一团乱麻。

　　果然，寨民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高兴，场面闹腾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继续听李正德讲话。

　　“那接下来，我们就请新来的学生们介绍介绍自己，这样我们大家也算认识了，以后见面也好互相唠叨唠叨。”李正德目光扫向十一个青年，用眼神示意选出个人来上前说说话，开开场面。

　　常年驻扎在赤蓝寨的几名年轻学者站在人群中，也点头示意这些学生上前。

　　十一名年轻学生们早已在小城——四域人居住的地方里知道，他们外域人想要安安全全、舒舒服服的在南域呆下去，不惹事是头等重要的，得到面前这些人的认可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都知道这是李正德给他们的机会好展现自己，给寨民都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想归想，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没一个人先上前。

　　队伍中最活泼的徐雅看见人群中一个满脸黑色刺青的老奶奶盯着自己，连忙移开目光，浑身发抖，更别说站出来介绍自己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既然大家都含羞，那我就先出个头，给大家打个样。”站出来的青年眉目疏朗，样貌是百里挑一的俊朗，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浑身一股子书卷气，显眼极了。

　　“我姓陈，叫陈秋然，来自中域海城，是……”

　　阿若的嘴巴开开合合，念着“陈秋然”三个字，她好奇的打量他，发现他身上的气质和古罗有点相似，但没有古罗清透。

　　“姑娘，古罗，下来吃午饭了。”古罗的母亲带着在家里烧好的饭菜来到一楼门口，在竹制的桌椅上布置好饭菜和碗筷，她早就知道古罗来阿若这儿的事，顺带着将古罗的饭菜也备好提过来。

　　刚刚还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的热闹的阿若立刻拉着古罗的手下楼，“快快快，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看热闹。”

　　阿若从厨房端出自己煮的米饭，给她和古罗各盛了一碗，洗净手，坐在凳子上，和古罗一桌。

　　等阿若吃完后，和古罗一起将碗碟收拾好，放在吊脚楼下。

　　万蛊节是南域所有节日中最重要，也是最受期待的一个节日。

　　南域大大小小近千个寨子都会在万蛊节开始的前半个月准备好节日所需的瓜果、牛头把、祭品和祭礼等。

　　阿若和往年一样，和寨子里的女孩一起去打扫从赤蓝寨到赤蓝山的小路。

　　挥着扫把，阿若仔细打扫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心里算着中午午饭是什么。

　　“阿若。”布琪拿着彩色粗绳走到阿若的身边，轻轻碰了碰阿若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山脚处，低声道：“看那边。”

　　山脚下八个男人两两一组，挥动斧头，砍伐文木，四名女性跟在后面拾捡。

　　他们的速度不快，阿若目测已经砍了七棵文木，第八棵顺着斧头的力道正慢慢倾斜。

　　阿若皱起眉头，“我记得今年负责照顾文木的是学敏一家。”

　　“学敏和她姐姐每天早上都来照顾文木，这万蛊节就快到了，谁能想到这外域人把她和她姐姐的努力一下子都给毁了，学敏得气死。”

　　布琪话音未落，就看见学敏丢下扫把，带着一帮人气势冲冲的往山脚走去，阿若两人对视一眼刚准备跟上去，就见学敏一帮人又走了回来。

　　阿若：？

　　学敏和姐妹们怒火中烧的捡起扫把，重新气势冲冲的往山脚下走去。

　　阿若和布琪两人也拎上身边的家伙跟上去。

　　“停下停下！你们在干什么！”

　　学敏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扫把对着对方，气势汹汹，声音中带着愤怒：“你们这些外域人，是谁让你们在这砍树的？”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站在后方的男生放下手中的斧头，走到女生们的前面作保护状，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出人群，嗓音柔和：“我们居住的寨子人多了不少，就想着再砍些木头做个厨房，就随便挑了个……”

　　“不是，那你好歹和寨子里的人说一声啊。”学敏十分生气，这块林子今年是她们家负责照顾。

　　这林子往年都是修修枝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有人乱砍乱伐，不说她们寨子，就是整个南域都没有谁会不动脑子的去砍赤蓝山的树。

　　她们家便也没有整天盯着这林子。

　　哪料到出了这么大个篓子！

　　学敏红着眼眶，怒吼道：“有些树是能随便砍的吗！”

　　戴着眼镜的男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贺宜兰站出来，柔声向众人说了声对不起，道：“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南域有什么讲究，是我们疏忽了……”

　　贺宜兰旁边的徐雅拽了一把她的袖子，“你道什么歉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啊……再说了，我们来之前问过了，除了寨子周围的树不能砍，其它的树林又不禁止我们砍。”

　　贺宜兰面带微笑，低声道：“别说了，小雅。”

　　徐雅听了贺宜兰的话，没有收敛，反而声音更大：“而且你们这也没立个牌子啊，我们要是看到上面写着‘禁止砍伐’，那就不会砍了。”

　　徐雅他们来之前问过了桥屋里的人，没有人听说过南域哪片树林不让人砍伐，弄点柴火回去的，他们以前也看见过寨民砍了附近的树木回去。

　　再说了，这树是大家的，他们就砍几棵树，又不是一片树，对面的赤蓝寨少女一个个的举着扫把盯着她们，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好像要吃了她们似的，活像她们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徐雅在对面女孩们的目光下变得坦然起来，丝毫不害怕。

　　阿若站在人群中，嗤笑一声，她都被气笑了。

　　学敏闻言差点气吐血了，“这些树是我们祭祀用的，你们能随便砍吗？你们想砍好歹也问问我们啊！你当南域是你家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记得你们中大有部分人是分配到我们赤蓝寨的对吧，我想李大爷他们肯定是有和你们说过南域的一些规矩的。”阿若从后面走上前，灵动的眼睛一一看过对面的每一张面孔，她的视线最后定在徐雅的脸上，“我们寨子里的规矩不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赤蓝山，也就是这些树的。”

　　“赤蓝山不仅仅是我们赤蓝寨、更是我们南域的圣山。这里的一切都不能随意触碰，更不用说你们未经允许便砍伐这用以祭祀的文木。在南域，所有未经灵允许的对文木的砍伐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阿若的声音并不大，温温柔柔的，却使对面的人脸色煞的都白了起来。

　　她笑道：“看来李大爷是给你们讲了规矩的。”

　　分配到赤蓝寨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头冒冷汗，这三个月下来，李正德当初对他们说的什么规矩，他们早就忘在脑后。

　　如今回想起来，那寥寥几条规矩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条。

　　其它青年看到他们头冒冷汗、眼神躲闪的样子哪还能不明白对面少女说的话都是真的，赤蓝寨真的有这么一条规矩，他们中有些人进南域前或多或少都调查了解了一番，知道南域人对灵的极度崇拜。

　　也知道每一个南域人都会使用神秘力量，只是平常不用。

　　平常不用不代表特殊情况下不用。

　　他们砍伐祭司的文木怎么想都是大事一件，现在死在异乡都算是一件好事了，他们会不会直接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一群外域人不打听打听清楚就过来圣山砍树，还理直气壮，这是对灵的大不敬！”

　　“把她们送到族长和长老那儿！”

　　“外域人也不都是她们这样的，前天我遇到一个女人就很好。”

　　“……”

　　寨子里的女孩在阿若的背后叽叽喳喳，双方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