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莫余

25、第 25 章

　　“很惊讶吗？以为我被你派的追兵杀至跌落悬崖了是吗？让你失望了，真可惜啊……”

　　望着这个在他面前，本该死亡的人出现了。

　　三年了，依旧是让人不能逼视的美貌，只是与往日更显消瘦的身体诉说了这三年来其主人所经历的折难与曲折。

　　连萨利赫都无法解释心中翻起的情感浪涛，干涩扭曲的情感锁住了他的喉咙，这个人，如梦境中般的出现了……

　　宴会里的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两个有着凡人无法比拟的俊美人物之间的对峙。

　　不论是是否曾见过的拉什西的人们，都为如自魔界丛林翩翩降至周身散发恶质美丽的拉什西惊叹。

　　与他对视，萨利赫依旧是一贯的冷漠，而拉什西的眼神中翻腾着就是连他戏谑的口气也掩饰不住的恨意。扭曲、至死不休的旋涡，旋于其中……

　　感觉与他相对的眼睛已经不属于人类范畴，充满阴郁、执着、噬血，狂乱与深深的对他的恨意。

　　“三年前，我们合作杀死了亨克，一切如你所愿，自从来到我的身边，你永远站在胜利的一处俯瞰所有的人，玩味着他们愚蠢。今天，轮到你站在他们的位置了，你的未婚妻，你的属下，你的婚礼包括你的生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歪着头，拉什西睥睨望着他，望着被紧绑双手，跪于大厅的中心的萨利赫。只等拉什西一声令下，结束他的生命。

　　愈是平淡的语气，愈能突显拉什西眼中的恨意，如烈阳般光芒四射的仇恨象一把把匕首刺在他的身上，如果这样的目光能成为武器，萨利赫已经流血至殆。

　　狠狠的一巴掌打向萨利赫，力道之大，让他的嘴角都挂上一绺血丝。

　　痛楚，并没有让萨利赫的表情改变，他只是冷冷的望着拉什西，眸中射出的是不亚于拉什西的强烈情感，那视线，足以洞穿对方的躯体。

　　直到此刻，萨利赫也未曾说过一句话，但也就是这份沉默，让拉什西的心迸射出焦燥与郁怒。走近他，望着被匕首押住动弹不得的萨利赫，用沁着毒素的口气说：“你心爱的人儿，菲尔娜，她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女人，只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上了我的床，萨利赫，你挑选女人的眼光真是低浅啊。”

　　提到菲尔娜，萨利赫如深渊般冰封的眼睛产生了波动，看到他神情变化的拉什西很满意自己的话对他起到了伤害，于是泛起如被激怒的毒蛇般的笑说：“以罪衍而言只因是她曾爱上你，就注定了她必须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萨利赫，我要折磨你所有所爱的人，要你尝尝地狱的滋味。”

　　萨利赫终于开口：“你计划这件事，筹划了很久了吧。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不是吗？”

　　“……”

　　定定的望着萨利赫，他此刻的冷静太不像一个将要被扼杀的人，平静的有些异常……

　　“二十八年来，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浊世中我从没遇过的纯洁与淡薄。知道吗？那是我们这种人此生最缺少的东西。如果是抓着手里的东西不肯放的紧执，那一定是流在我血液里的特质。我不想放弃，人生中唯一可以体会真挚的情感的机会，而这，被你所截断了，你很聪明，知道残破她是打击我的最好方式。但是，拉什西，如果你错过今天杀我的最佳机会，今后请做好承受我怒意的反扑的准备，这份仇恨，我会双倍偿还给你。”

　　在自己的性命转瞬即逝的时刻，他还敢用淡淡的口气刺激敌方的首领，无论是在场的宾客还是控制着整个场面的多斯兰军，都为他的胆量与从容所暗暗佩服。

　　“想逼我马上杀了你吗？呵呵，没这么简单的。我的仆人，我要好好的折磨你才能消我这些年以来横在我的心头之恨哦。”看穿他的心意的拉什西抬起尖细的下巴，眯着眼微笑注视他。

　　抓住猎物的那一刻，不能用心玩味他的丑态与恐惧，一口就吞噬他的生命，如何能让他多年来的屈辱消殆，一定要让他品尝到最深恶的痛苦才足以平静他的心中的不曾平复的波涛。

　　就算是他此刻跪伏在他的脚前，就算是他的生命就掌握在自己的一声命令下，这样的折辱也无法让他忘记曾因为他而受的痛苦，扼住他的生命，看着他的眼中迸射出绝望与哀求，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冰冷的心鼓动出报复的喜悦，才能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恨，虽然不是延续生命最好的方式，但它拥有的脉动是最强烈，如果没有这些，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面对他失去所有的痛苦结局。

　　三年前，面对追兵残忍的追杀，他抱着绝不受辱的信念，纵身跳入悬崖，渴望保有最后一丝的尊严。没有迎接死亡的降临是而是从重伤的濒亡边缘挺过来是他绝望的坠崖那一刻没有料到的。但这也可以反过来说是上帝在垂听他的内心喊吼而给了他一个复仇的机会。抱执着这样的想法的拉什西就是这样的一步一步的坚定的进行着颠覆巴克勒政权的计划。

　　舔舐着最下层阶级的贱卑苦涩滋味，知道了曾经永远不可能接触的为一口饭吃可以忍受所有折辱低层人民的感受，他就在以前自己以为最难以忍受的处境中坚韧生存了下去。

　　因为他非同寻常的俊容与可能被人察觉是前朝王子而被人剿杀的危险，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寻找普通工作，所以他只好在深山中独居或是在夜晚里捡食，那样可悲的是曾经认识他的人不可能想象到的如社会灰屑般的深沉与痛苦。

　　每夜，每夜，每当他品尝到那如冰刃刺进心脏，再由那近乎零度的水滴滴溅引起痉挛似的抽搐的懊悔果实，他就在心中告诉自己，如果对方没有得到他双倍的报复的话，在这里自怨自艾的空闲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好痛苦，可是这是一份就算是宣泄出来也只会平白体会自己是如此孤独与悲哀让人吞咽不下的苦痛。只会让知道的人用冰冷的双眼看到了他做为人类最不能揭示的黑暗过去……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知卑辱与无奈的皇宫王子了。体会到这点的他只是淡淡嘲笑着只是一年前的自己的空白，并狠狠关上了在那个时段中还可以尝到玩味与开心的自己时间之门，完全切割了自己还可以因为某件事而放开胸怀去追逐的青涩萌动情感。

　　那些，都是无用的。咽下萨利赫亲手喂下的阴险果实的拉什西深深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打败他，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就要比敌人更狠、更毒、更绝情——

　　于是他来到了一个被巴克勒的属下凯尔男爵残酷压榨的城镇，用他最擅长的阴谋鼓动早有怨气的人民起义反抗他，迅速了结了他的性命，虽然这一场革命也在萨利赫派兵镇压后迅速宣告失败，损失惨重并潜隐到了地下，但由这时所拓展的人脉也与此时脉动，低奏一曲为反抗而鸣呜不屈的咆哮……

　　在他的手腕下创造一个城系与又一个城系的暗涌相联时，他才向属下宣布：他，正是多斯兰王朝的末裔。至于他为什么能独活下去的原因却并没有办法去揭开自己最深暗的伤口而向他们坦白。

　　他也清楚的知道，所有的属下只视萨利赫为巴克勒之下的第二号人物，但是他立排众议的坚决要先灭掉萨利赫，除了他很清楚，这座为时五年的王国只是因为虎视眈眈的敌人皆在惧于萨利赫的军事才能，只要萨利赫一倒台，巴克勒就会如摧枯拉朽的跟着灭亡了。还因为自己每次深夜惊醒，因为萦绕在梦中的都是萨利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