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女子会恋爱记事》好伞

27、第 27 章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

　　半磨砂质地的浴室门，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伏见夕雾自然是不敢抬头去看的。她面朝下整个人扑进床上，两手抱着自己脑袋，感觉自己心脏快要爆炸了。

　　她是知道自己很喜欢钉崎野蔷薇容貌的。
　　这点无可否认，毕竟钉崎野蔷薇是如此的美丽，这份美丽并不仅仅是因为皮囊，而是因为她的灵魂也是闪闪发光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具备美丽的野蛮生长的力量。

　　所以伏见夕雾以为，自己是把她当成了偶像——这就像飞蛾都有趋光性一样，自卑懦弱的人会向往喜欢勇敢漂亮的人，理所当然，理应如此，无需任何理由。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就好像是在这短暂的一瞬间，看见陨石坠落那样的心情；你看见美丽又具备毁灭性的感情降临，它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便砸落在你头上，然后骤然迸发出你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感情。

　　宛如一场灾难般的霍乱，会要了你的命。

　　伏见夕雾抱住自己脑袋的手也触碰到自己耳朵，掌心柔软皮肤被自己的耳朵烫到。她缓慢的松开手，侧过头在没有人的房间里，悄悄一瞥浴室的磨砂门。

　　浴室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得那扇门也变成暖洋洋的颜色。钉崎野蔷薇的影子印在门上，修长又匀称的少女剪影，并不是时下女孩子们过度追求的那种纤细，非要说的话……
　　大概，更贴近那种极具力量感的感觉。即使会给人纤细的联想，也仅仅是因为少女年纪尚小，骨架还没有完全长大的缘故。
　　但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柔弱，钉崎野蔷薇这个人身上的任何一点，哪怕是飞扬的裙摆，都不会让人联想到柔弱。就连她身上那些柔软的女性线条，都只会透出一种野生植物般野蛮顽强的力量。

　　而绝非柔弱。

　　……真漂亮啊。
　　单纯的，充满赞美的感叹，自然而然便从伏见夕雾内心发出。她正呆呆盯着那扇磨砂门时，那扇门忽然打开——她吓了一跳，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从床上跳了起来。

　　但到紧要关头，伏见夕雾还是勉强遏制住自己险些跳起来的冲动，腰腹上的肌肉抽紧又放松，然后迅速的将脑袋也转开。

　　略带潮湿意味的足音回响，卧室里弥漫开一股浸着水汽的香味，若有若无攥紧了人的嗅觉神经。伏见夕雾把脸埋进被子里，心跳如雷，紧张的听见钉崎野蔷薇走近。

　　“伏见？”

　　“伏见？”

　　她不敢说话，抿了抿唇，努力放松肩背，像块橡皮泥似的趴在床上，紧紧贴合着被子——随即她听见了钉崎野蔷薇的自言自语：“累到睡着了吗？也是，毕竟这家伙是准一级咒术师……任务肯定多得要命。”

　　啊啊，是了，自己任务那么多，还经常半夜被叫出去出任务。所以——所以啊——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念头或者想法，应该也不奇怪吧？

　　不是说人如果熬夜熬多了脑子会变得昏庸？那么自己因为繁多的任务而脑子突然坏掉乱想一些什么，也很正常吧？

　　伏见夕雾习惯性的为自己寻找借口，就像是做错事情后既愧疚又理所当然的将结果归于‘我十分愚笨’这个理由上一样。若非如此，她便不得不直面比这些理由更加不堪的真实。

　　故而自我欺骗也是组成伏见夕雾很重要的一部分。她即使知道也拒绝过分剖析自己以及去面对那一部分东西。

　　正当她满脑子为自己开脱时，忽然感觉有柔软的被子盖上肩膀。
　　房间灯被关掉了，屋子里的空调无声转动扇叶，唯有气流运动发出的咻咻咻的声音，那样轻，几乎贴着屋顶的水晶吊灯吹过去。
　　旁边的被褥塌下去一块，好像有人躺下了。

　　伏见夕雾于黑暗中睁开双眼，却恰好对上钉崎野蔷薇的双眼。

　　大城市的夜晚并没有纯粹的黑暗可言，哪怕是黑暗中的对视都无处掩藏；二人不约而同露出呆滞和懊恼的表情，同步到好像是一对双胞胎。

　　片刻后，钉崎野蔷薇尴尬的开口：“你没睡啊？”
　　伏见夕雾：“……嗯。”
　　钉崎野蔷薇：“是我吵醒你了吗？”
　　伏见夕雾连忙摆手：“没，没有的，事，是，是我自己，醒过来了。”
　　钉崎野蔷薇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对话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打算。出于某种她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情，既想逃避却又不想在此刻移开视线，于是强忍着头皮发麻脸上发烧的情绪继续和对方对视，注视着对方脸颊在暗色中渐渐漫上绯红，又开始疑心自己是否也在对方眼里红着脸露出了窘迫的神态。

　　即使是咒术师，也不能一直不眨眼睛。

　　所以在硬着头皮对视良久后，身体力量相对较差的伏见夕雾先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她的眨眼就好像是某种讯号，钉崎野蔷薇迅速转过身去，将被子扯起来盖过胸口：“那我睡了，晚安。”

　　伏见夕雾：“嗯……晚安。”

　　伏见夕雾也移开了视线，转而盯着天花板。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自己应该睡觉了，从身体的疲惫程度上来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睡觉了——但是伏见夕雾睡不着。

　　她看了会天花板，闭上眼睛，然后眼前浮现钉崎野蔷薇那双橙色的，亮晶晶的眼瞳。

　　那是一双不算太温和的眼睛，眼尾略微上挑，有着浓密卷翘的眼睫毛，直视别人时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气势，让人无法生出丝毫轻视或者小看她的心情。

　　……没办法睡觉了。

　　伏见夕雾又在夜色中睁开眼睛，继续盯天花板。她忽然想起自己为数不多几次和钉崎野蔷薇睡一张床的经历，第一次两人刚认识，睡觉位置也隔得远，倒还算是相安无事。
　　但从第二次睡一张床开始，钉崎野蔷薇不安分的睡觉姿势就显露无疑。但那时候伏见夕雾自认为自己对钉崎野蔷薇的感情虽然略高于普通朋友，但还没有到需要避讳近距离身体接触的时候。

　　不过现在……

　　她忽然很担心钉崎野蔷薇等会儿会转身压上来抱住自己。
　　就像之前在高专宿舍的时候一样。到了那时候……到了那时候，似乎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不管是推开对方还是趁机做点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是伏见夕雾能或者是有勇气干出来的事情。

　　她忐忑不安又心存纠结，蹙着眉小小声叹气，又翻过身面朝着钉崎野蔷薇——钉崎野蔷薇好像已经睡着了，眼睛紧紧闭着，面色看起来有些紧绷的严肃。

　　伏见夕雾侧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居然诡异的感到几分睡意。
　　看着看着，她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之中。

　　这一觉意外的安稳。大概伏见夕雾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难得躺在了舒适的环境中，空气里都是催眠温柔的熏香气味，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钉崎野蔷薇的身影，伏见夕雾茫然坐在床榻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意识慢半拍的缓慢回笼，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摸了下旁边的被窝。

　　还有点暖意，好像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刚刚才走的。

　　伏见夕雾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一直走到客厅——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晨光照亮了整个客厅，阳台外面传来街道车水马龙的声音。

　　钉崎野蔷薇就坐在阳台的木质摇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嚼着自己手里的马卡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伏见夕雾走到阳台边，靠着推开的玻璃门门框：“早，早上——好。”

　　钉崎野蔷薇慢吞吞转头，抬眼，看向伏见夕雾。对视的瞬间，伏见夕雾心底生出淡淡的疑惑；因为钉崎野蔷薇眼眶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圈淡淡的青黑色黑眼圈。

　　……没有睡好吗？
　　好像下飞机的时候还没有黑眼圈来着，难道是在酒店里没有睡好？不应该啊，她在洗澡之前还洗过澡呢，按理说不应该睡得更好？

　　伏见夕雾忽然察觉到，钉崎野蔷薇嚼着马卡龙的动作停了。
　　她嘴巴里的马卡龙明显是还没有嚼完，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伏见夕雾。

　　一秒，两秒，三秒……

　　几乎可以听见秒针在转动计时，数秒的静默之后，钉崎野蔷薇像是突兀被上了发条那般，一下子从摇椅上跳起来，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才回答上伏见夕雾的上一句话：“啊，那个，嗯……早，早上好啊。”

　　伏见夕雾：“……”
　　钉崎野蔷薇干咳一声，把圆桌上装着马卡龙的小碟子往伏见夕雾面前推了推：“这个好像是酒店赠送的，味道还不错。”

　　伏见夕雾捡起一块马卡龙咬了口，甜腻的味道顿时填满整个口腔。

　　她在钉崎野蔷薇对面坐下来：“钉，钉崎，你，昨天，没有睡，睡好吗？”

　　钉崎野蔷薇转过脸去，掩饰那般大口嚼着马卡龙——然后又因为一口气摄入了太多的马卡龙而被甜到面色扭曲，反而无法分神来回答伏见夕雾的问题，抓起圆桌上依云矿泉水瓶就是一通灌。

　　好不容易冲淡了嘴巴里过度甜腻的马卡龙味道。

　　钉崎野蔷薇用手背抹了抹嘴，抬头又对上伏见夕雾疑惑而关切的目光。

　　她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收紧了一瞬，又赶快松开，干笑：“可能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