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爱》南烟南下

11、chapter 11

　　出商场大门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
　　洛珈轻轻打了个寒颤，走在身侧的裴斯南侧目瞥她一眼。

　　她身上的驼色大衣不算单薄，可她从小就很怕冷，他知道的。
　　“这段时间持续降温，多穿点。”

　　洛珈点点头，习惯性地应了句：“嗯，你也是。”
　　过后才发现，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没那么冷淡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听到她回答与乔柯的关系后。
　　不等琢磨清楚，她已经跟着他坐上了车。

　　司机还是上次那个年轻人，不同的是，这回她坐在了裴斯南身旁。

　　车里暖气很足，没多久，可能是冷热交替的刺激，脚腕处开始不断发痒，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刺痛。
　　不用想也知道，老毛病又犯了。

　　忍了一会儿后，脚筋也开始发疼，无论怎么忽视都是徒劳，痛感一点也没缓解。
　　她抬眸望向裴斯南，轻声问：“那个……公司里的事很着急吗？”

　　越过他棱角精致的侧脸，窗外车流不息，灯火灿烂的跨江大桥跃入眼帘。
　　他转过来，四目相对时，她余光里的那抹明亮自动暗淡，视野里只有他匿在黑暗的眼睛。

　　“你以为我真是带你去加班？”
　　默了两秒，他又问：“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洛珈轻轻“嗯”了声，这段时间因为太忙，她总是忘记吃药，还把复疗这一茬给忘了。
　　这会儿疼得厉害，发凉的手心也冒出汗来，像是旧伤在无声控告。

　　“能不能在前面停一下。”她又补充一句。

　　昏暗的车内她苍白的脸尤为醒目，裴斯南皱了皱眉，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
　　温度正常。

　　靠近的那一刻，洛珈闻到他嘴边淡淡的酒味。
　　也只是几秒，他收回手，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去医院。”

　　三个字让洛珈眼皮跳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上忽然多了件大衣。

　　“还要花点时间，睡会吧。”
　　低沉平缓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洛珈枕着靠背，眼皮慢慢低垂。

　　/

　　再醒来时她躺在病房里，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目光移向窗边，裴斯南坐在沙发里，眼睛闭着，一只胳膊撑着额头。

　　他的手很好看，像一件艺术品，骨节分明，修长纤细，让她很着迷。

　　她动了动身子，不小心扯动了输液管，疼得她低低地“嘶”了声。
　　很轻的声音还是把他吵醒了，他起身走过来，看到针头处的回血眉头微皱。

　　“睡好，别乱动。”

　　他按下床头铃，没多久来了位长相甜美的护士。

　　拔针，擦拭，拍手背，找血管，重扎……
　　痛得她差点龇牙咧嘴。

　　忽然，另一只手多了点温度，望过去，他手心覆在她手背上，大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就和当年热恋时一样。

　　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加上舞蹈生要管理身材，饮食也不太规律，每年冬天必生一场病。
　　在医院输液时，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紧紧攥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如果疼就掐他。

　　这么一分神，针头刺在肉里的痛感也消失了。

　　“洛珈。”他忽然叫她。

　　“嗯？”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写满了复杂情绪。
　　她看不懂。

　　像是预料到他要问的问题，洛珈低下头，挣了挣手，但没挣开。

　　“你脚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直截了当地问，没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洛珈抿着唇，盯着被子上的透明塑料管，许久没有说话。

　　裴斯南低头凝视着她，温软的头发落下来，挡住她莹白的小脸，只能看见浓密的长睫轻轻扑扇几下。

　　几年不见，她真的变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收回手，“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妥协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让洛珈鼻子一酸。
　　“对不起……”她低喃一声，声音很轻。

　　裴斯南身形微顿，即将放入口袋里的手也僵住。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为五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为隐瞒他很多事？

　　洛珈没有回答。

　　裴斯南闭了闭眼睛，胸口有些滞涩，他知道，这句对不起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解释。

　　没由来的，心底一阵烦闷。
　　刚要走，手忽然被她紧紧拽住。

　　回头望去，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紧张，怯怯地问：“你……要走了吗？”

　　一贯果断干脆的裴斯南，在接触到她目光时，再次心软了。
　　“不走。”他试着让自己声音尽量平和，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睡吧，我出去抽支烟。”

　　“嗯。”
　　洛珈收回胳膊，枕着纯白的软枕闭上眼睛。

　　后来，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床边一道黑影，似乎在那里站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

　　/

　　周末两天，洛珈在家里养病。
　　简霄闻讯赶来，手里提了大包小包，一进门就问：“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刚才开门时一瘸一拐的我就猜到了。”

　　洛珈坐回沙发，见她两手通红忙把热水杯递过去，“快捂捂。”
　　简霄捧住杯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打量一圈冷冷清清的客厅。

　　“那你去医院怎么不叫我，自己输液多难受啊。”
　　洛珈笑笑：“你工作一周够累了，而且我就输一晚上，昨天早上做了理疗，现在舒服多了。”
　　简霄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洛珈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和打扰别人。

　　两人抱着零食看了会儿电视，过了会儿，简霄又拉着她聊起八卦来。
　　“珈珈，我听说裴斯南跟你是同乡哎，你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早就认识？”

　　洛珈闭口不答，在简霄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啊？那你们两个不会真像其他同事猜的一样，是……”
　　“是什么？”

　　简霄神色变了变，接着不怀好意地笑笑：“地下情呗。”
　　“……”洛珈语塞，只能送她一个漂亮的白眼，“小女子不才，没那个本事。”

　　很明显，简霄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说辞，甚至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当时跟你一起进来的有那么多应聘者，可裴斯南偏偏就选了你。这也就算了，他一个大忙人竟然还让齐川那家伙帮你找房子，听说周五晚上还去参加你们部门聚餐！”

　　洛珈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掩饰自己的心虚，故作淡定，“所以呢？”

　　“他可是裴斯南啊！”
　　简霄瞪大眼睛，像是惊讶于她的镇定。

　　“听说他是白手起家，后来公司越做越大，前不久不还把华安集团给收购了，喏，今年咱们这个行业受创这么严重，好多中小企业都倒闭了，他呢不走寻常路，主动跟万通合并，条件就是坐上总裁这个位置，结果董事长竟还真就答应了。”

　　洛珈认真听着，这些事是她头一回听说。
　　之前不是不想打听，只是不敢。

　　“长得帅就算了，手段还这么厉害，简直不要太有魅力。”
　　简霄极力“推销”着裴斯南，抬头看去，身子陷进沙发里的洛珈竟然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看来得使杀手锏了！

　　“还有，你知不知道贺言是什么身份？”
　　洛珈大脑宕机了一下，“贺言是谁？”

　　“……”简霄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大白眼，“宝儿，答应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多走出去看看，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不仅风景很美，还有很多大帅哥！”
　　洛珈被逗笑，推推她胳膊，“好好好，下回你在公司瞎转悠看帅哥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简霄仰头灌了几口水，调整一下坐姿，越说越兴奋。
　　“贺言是副总裁，也是咱们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儿子？”

　　洛珈惊讶住，这个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看来，她确实错过了很多。

　　“对啊，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听其他同事说的。还有，跟你说个更劲爆的。”
　　“停停停，打住。”

　　洛珈抬手按住她因为激动而乱挥舞的胳膊，“这些豪门秘闻就算了，我怕知道太多被灭口。”
　　“……”简霄无语地白她一眼，“你小说看多了吧？”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说完，“她们说贺言是董事长的私生子，所以一直不太受喜欢。”

　　突然加大的分贝让洛珈耳膜一痛，“霄霄，你家大东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这大嗓门的？”
　　简霄轻飘飘的哼了声，抓起薯片填进嘴里，嚼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跑话题了。

　　“所以，说了半天，你和裴斯南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珈：“……”

　　/

　　休养两天后，洛珈又能正常走路了。
　　周一大清早，乔柯的电话打断她的美梦。
　　她侧个身摸起手机，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

　　“喂，什么事。”
　　浓重的鼻音隔空传进乔柯耳朵里，他靠在车前，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楼。
　　“听简霄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过来送你上班。”

　　洛珈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
　　飞快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离上班还有不到半小时！

　　“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
　　她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匆匆丢下一句“等等我”就跑进洗手间里。

　　刷牙时，客厅里的门铃忽然响了。
　　她以为是乔柯，没多想就踩着棉拖跑出去。
　　结果开门后，站在外面的竟然是裴斯南。

　　四目相对，洛珈迟钝地想起来，她现在肯定是蓬头垢面乱七八糟。

　　“才起来？”
　　裴斯南盯着她嘴边的泡沫低声问，目光不经意地在她身上画满草莓图案的睡衣掠过。

　　洛珈窘迫的缩回脚，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刚要回答，卧室里的手机又响了。

　　她扭头看了眼，犹豫地问：“你要进来吗？我去接一下电话。”
　　“好。”他果断地回答。

　　洛珈转身回到卧室，一接通电话，对面就响起乔柯的催促声。
　　“姐姐你好了没，我快冻死了！”

　　洛珈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刷牙，含混不清地说：“乔柯，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临时有点事。”
　　“什么事？你今天不上班吗？”

　　她走出卧室，余光中，走廊和客厅相连的地方，裴斯南正站在那。
　　深灰色西装熨烫得平整光滑，外面搭一件黑色大衣，低调而不失风度，又有些儒雅的味道。

　　她正想着怎么回答，裴斯南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缓不慢地说道：“晚上在桐城有场商务宴，九点四十的飞机，抓紧时间。”

　　“桐城”两个字让洛珈再也听不见别的，连电话里乔柯暴跳如雷的嘶吼声也主动屏蔽了。

　　桐城，那是她逃避了整整五年的地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