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苏昔

2、第二章

　　岐山看着塌上的少女，轻轻将她摇醒。
　　“醒醒，醒醒。”
　　见还是没有动静，岐山沉思一会儿，一道法力注入少女眉心，见她眼皮终于轻轻颤动。

　　少女睁开眼睛。

　　岐山一喜，道：“你终于醒了。”

　　少女坐起身，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新奇又茫然。
　　“你是谁？”

　　岐山躬身一礼，道：“老夫乃是凤族族长。三日前，缪远神君将仙子托付给老夫，”面皮抖了抖，尴尬地说出后面一句：“称作是老夫的，女儿。”

　　岐山回想着那日的情景。
　　那日，他忽而感应到缪远神君的传召。

　　缪远神君乃是当世最后一只神凤，而众人又皆知，他们凤族传承的便是上古神凤的血脉。虽然如今神凤之血早已稀薄，但缪远神君的的确确是顶在他们头上的老祖宗。

　　老祖宗传召，岐山丝毫不敢耽误，转眼施法赶到栖梧神山的山顶。
　　缪远神君便居住在这山顶的凤殿中。

　　岐山本来以为，神君此次传召，应当是终于答应了凤帝之事——凤族如今势弱，早已没有上古神凤的地位。还好五百年前，缪远神君出世，显出神凤真身，攻退陈兵的魔军，震慑了仙界众人。
　　那时候众仙才知，原来名声赫赫的上古神凤竟还剩一位族人。
　　而这位缪远神君也不堕神凤威名，已然成就神位。

　　岐山知晓此事，当即大喜，提着袍子就赶到了神君的居所。
　　他要拥立神君为帝！

　　现世的仙界不比上古，末法时代，神位稀薄，成神的不过寥寥几人。
　　算下来，坐拥天庭的天帝算一位，掌控妖域的妖皇算一位，再加上统领万魔的魔君。
　　如今，第四位神终于出世，还是他们凤族的老祖宗，这，这不是天佑他们凤族吗？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了他凤族崛起的时候了！

　　岐山兴冲冲赶到栖梧神山，却被当场泼了一盆冷水。

　　神君风华无双，却神情淡漠，只道：“本君无意做什么凤帝。如今神凤一族已然衰败，现世的凤族就依然交由你打理吧。”
　　看他还想再说，神君一句话堵住他的口：“现世凤族可以搬迁到栖梧神山，受本君庇护。”

　　如此，岐山便不好再说什么。但他怎会因此就放弃？虽然怕叨扰老祖宗，但岐山秉持着孝道，依然坚持每过百年便向老祖宗请一次安，顺道问下，是不是能做凤帝了？

　　现在，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还未到，老祖宗竟然主动传召，这不是想开了是什么。

　　岐山哪想到，他兴冲冲地到了凤殿，神君关于做凤帝的事却只字不提，反倒交托给他一个少女。

　　“以后，对外便称她是你的女儿。”神君如此道。

　　岐山抬眸看过去，见神君将少女横抱于胸前。少女一身红色落霞锦，青丝垂坠，靠在神君肩上，隐约露出半张天人神颜。

　　不知为何，岐山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少女身上，隐约传来一股神异的气息。让岐山莫名亲近，又莫名畏惧。

　　这样的感应在面对醒来的少女时更加强烈，也因此，岐山虽不知少女身份，却一点不敢怠慢。

　　此时，少女听了他的话，好奇道：“缪远神君？他是谁？他竟要我当你的女儿么。”

　　岐山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明明是神君将少女托付给他，少女却不认得神君？
　　好生古怪。

　　“正是如此。”岐山面上泛起一丝尴尬，“你可是不愿？”
　　设身处地的想，任谁醒来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爹，也都会不情愿的不是？

　　哪知少女却轻松道：“有何不愿？”
　　她仰脸朝他笑了笑，“如此，那我以后便唤你爹爹吧。”

　　这一声爹叫下去，岐山莫名有了种自己会折寿的感觉。

　　他这箱怔楞，少女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朝外走。
　　外面梧桐遮天蔽日，落叶铺了一地，有黄绿交错的古朴之美。而这处院落，便掩映在梧桐林中。

　　岐山起身跟上，随口问：“不知仙子名讳？”

　　少女皱了皱眉，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岐山暗道，不认得神君，竟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么？

　　过一会儿，少女豁然抬眸，轻击掌心，轻快道：“啊，想起来了，我名殷。”

　　“音？”岐山问，“不知音何解啊？”

　　这问题似乎又将少女难住了。她左右看看，忽而见到摆放在门庭两端的荆桃仙树。此树十年一开花，而今正是盛放的时候，不仅满枝鲜艳，连地上也落了星星点点的粉色。
　　在少女看过去的时候，正巧一阵清风吹过，枝头的花瓣扑簌簌掉落，连带着也卷起地上铺着的粉色花瓣。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少女眼神一亮，抚掌道：“此景甚美，不如我便叫落英吧！”

　　岐山抽了抽嘴角，心道，难道是她见了这落英缤纷的景色，便临时起意，给自己取名落英？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少女抬眸：“你觉得不妥吗？”

　　岐山连忙摇头，呵呵一笑，道：“并非不妥，只是感叹仙子这份随性自在，实在叫人殷羡呐!”

　　少女轻轻一笑：“如此，我便叫落英了。”

　　岐山点头，又轻咳一声，道：“先前缪远神君说要落英仙子扮作我的女儿，仙子还记得在人前伪装一下，莫要让人瞧出破绽。”
　　“我还有一女，名瑾瑜……”
　　岐山正待好好给落英讲一讲他的家庭关系，就听远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爹爹！”
　　“爹爹！”
　　显然是人未至，声先到。

　　岐山脸上豁然一变，就见落英凑过头，好奇地问：“这就是你的女儿吗？”
　　还未听到岐山的回答，落英便见到远空飞来一火凤。火凤盘旋一圈，在落英和岐山跟前落下，变成一位眉眼玲珑的女子。

　　女子先是看向岐山，嗔怪道：“爹爹，怎地也不回我传音，叫我好找！”
　　又看向岐山身后的落英，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问：“这位是……”

　　落英想到先前岐山的诸多叮嘱，微微一笑，主动介绍道：“我是他女儿。”

　　岐山脸上青白交接，在心里道了句，糟了！

　　果然，岐山的真女儿瑾瑜眉眼一厉，挑高了声音：“你说你是他女儿？他是哪个？”她揪起岐山的一缕胡子，问：“你说的是他吗？”

　　落英抚掌笑道：“是也。”

　　瑾瑜积攒着怒火的视线在落英和岐山身上来回打转。
　　岐山连忙摆手，“不不不，瑾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了这话，落英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岐山，不解地问：“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岐山几乎能在这一派纯然的目光中看到这样带着谴责的问题：“让我做你女儿的是你，现在说我不是你女儿的又是你，你到底要怎样！”

　　瑾瑜跺脚，着急道：“爹，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想到神君的命令，又想到瑾瑜这丫头的一贯急性子，倘若将真相告诉她，她对外说漏了嘴，那就糟了。
　　狠狠闭了目又睁开，岐山咬牙道：“是。瑾瑜，她正是你嫡嫡亲的妹妹，以后你二人要好好相处。”

　　瑾瑜俏脸一变，尖声怪叫道：“你果真偷偷生了个女儿！”
　　“什么时候的事？”
　　“她都已经这么大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和娘亲吗！”
　　“你、你，竟还说什么嫡嫡亲的妹妹？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接下来她已经彻底语无伦次。
　　落英惊奇地看着，发现不过几息，这位仙子的脸便霎时转换了好几种神色。或愤怒，或悲痛，或惊惶。
　　只听她一会儿开口大骂岐山，说他没有心肝，做出这丧尽天良的事，对不起她和她娘亲，更对不起凤族上下的子民。
　　一会儿又着急地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到底是告诉娘亲还是不告诉娘亲……

　　最后，见她狠狠一跺脚，瞪了岐山一眼，连带着也瞪了落英。后化作原型飞上了天。
　　然而上了天她却依然盘旋不走，不一会儿，火凤清啼一声，口中竟吐出火来。
　　火雨淅淅落下，点着了这片院落周围的梧桐林。

　　放了这把大火，她这才像是解了气，凤首对着岐山，又是骂了几声，终于离去。

　　岐山已是满脸灰败。落英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火烧了一会儿，半晌，伸出指尖，只见远处烧得正旺的大火就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样，朝落英的方向盘旋而来，最终完全被吸入细白的指尖中。

　　待梧桐林完全恢复原样，落英才背着手朝岐山看去，说：“爹，你的女儿似乎很是气恼。”
　　这一声爹叫得岐山嘴角抽搐，阳寿都似被折去了百年。

　　他无力摆手，叹息一声：“无事，待我稍后向她解释。”
　　落英很好奇：“那她现在是去哪儿了？”

　　岐山苦笑一声：“约莫，是去找靠山了吧。”

　　落英一开始还不解，没过一会儿，竟见天边有两道火光气势汹汹地杀来。
　　一道的气息是先前的瑾瑜，另一道，似乎比瑾瑜更加强大。

　　瑾瑜落地，插着腰，气势十足道：“爹爹，我与娘亲当前，这下看你怎么解释！”

　　落英就见，瑾瑜的旁边站了一美貌仙者。她宝相庄严，着一身金色凤袍，乌发盘起，用金簪别住，很是端庄清贵。

　　美貌仙者先是看了落英一眼。落英朝她笑了笑。仙者似乎惊疑地顿了顿，后移开目光，朝岐山看去，这才蹙了眉。

　　抬手布下一道结界，美貌仙者冷声喝道：“老东西，现下无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还不快速速招来！”

作者有话说

　　天降祖宗女儿（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