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安春胡同04号

11、高焱-6

　　坐在单位安排的车上，我掏出了手机。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心里不太平静，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还有，昨晚柴妈妈的那句“做你拿手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柴妈妈是知道我不怎么会做饭的，以前吃柴飞语的，现在吃柴妈妈的。每次想要真的帮柴妈妈分担一些时，她不是将我拦下，就是陪在我身边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可昨天，太反常了，我从进厨房到最后出来，柴妈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或许，是柴妈妈真的累了呢？人上了年纪，没有那么多精力分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昨天，还是太奇怪了些。
　　“师傅，离咱们到机场还有多远啊？”车已经开了快半个小时了，身边的同事张嘴问道。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回道“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行，那正好我先睡会儿，焱哥你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叫我啊。”他说完就将外套蒙在头上，睡去了。
　　我看看前方的路，想着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着实有点无聊，于是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蓝色软件。这个软件是身边技术员小张做的。他知道我家里有位老人之后，热心地将这个软件推荐给了我，还和我嘱咐道，家里有老人，平常像我们这种工作时间不规律的，可以实时通过软件看看家里的情况，要是有个万一可以及时处理。我当时没当回事儿，柴妈妈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到要人安监控看着的情况。但后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安装了软件，在家里定了几个监控点。这些，柴妈妈都不知道。
　　客厅里没人，二楼的我住的地方，也没有柴妈妈的身影。现在不是吃饭的点，所以厨房里面也没有。在卧室里面吗？我将地方调到最后的柴妈妈卧室里。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愿意将监控点放在她卧室里面的，毕竟人人都是有隐私的，更何况，柴妈妈和我也没有血缘关系，我总觉得将监控安到她卧室里，实在是有些冒犯。可小张不这样认为，他说老年人呆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客厅卧室，一定要我安一个，所以这一个还是小张给放进去的。
　　卧室里面很安静。小张安的角度很好，可以看到卧室里面的每个角落。正当我想将画面切出去时，床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我将画面放大靠近，那应该是一个人伏在地上，在一点一点向前爬，因为床的高度，下面的动作看不见，只能看到身体卷起时的一部分。
　　难道柴妈妈真的出现了意外？我心里惊了一下，可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事情更让我心惊肉跳。一个身影出现在柴妈妈的卧室里，从床下捡起了什么东西，和柴妈妈交流着，随后，她从身后拿出了一根带有金属光泽的棍子，挥向了柴妈妈。
　　“师傅，停车。”我手足不错，疯狂的拍着驾驶位的椅背。将司机吓了一跳，一旁睡着的同事也被我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司机快速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打了转向，将车速降了下来，停在路边。
　　“焱哥，怎么回事啊？”身边的同事一把将已经拉开车门要下车的我拉住。
　　“我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你们先去吧。”我拉开他的手，将背包背起，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就关上了车门。车里面的司机和同事依然是一脸不知所以。但我无暇顾及。车开到这里大概花了五十分钟，我不确定现在倒在卧室里面的柴妈妈是否可以再等我五十分钟了。

　　——

　　救护车是比我先到的，要不是小张提醒我，我可能还想不起来要叫救护车这回事儿。我在回去的路上，恍恍惚惚间给小张打了个电话，他今天休假。听我胡言乱语了半天，才明白我要说什么，直接帮我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等我赶到医院时，柴妈妈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小张等在手术室门外。他远远地看见我跌跌撞撞在走廊里到处询问，跑到了我身边，一把将我扶住。
　　“焱哥，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看到是小张，“我妈，我妈她没事吧？”我抓紧了小张的衣袖，好像只要抓的够紧，柴妈妈就还是平安无事。
　　“焱哥，你先别着急，阿姨在做手术，医生说送来的还算及时。”
　　我听了他的话，才算平静下来一点。一点点松开了紧紧抓着的手，小张的衣袖皱得不成样子。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好像和平常过的时间不一样。以前的时候，我觉得几个小时只不过是写份报告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但现在，我感觉每过几分钟，我的心都会重新被悬起。手术为什么还没结束？为什么才过去五分钟？柴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坐在一旁的小张看出了我的紧张，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罐咖啡。
　　“焱哥，喝点吧，别太着急了。现在里面在手术，医生没出来说明情况不严重。”
　　我接过他手里的咖啡，点了点头，现在我的样子，应该足够狼狈了吧。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哪位是病人家属？”他带着口罩，看不见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情绪。
　　“我是，”我腾地一下站起身，脚底却传来一阵酸麻。刚才一直坐在硬椅子上太紧张了。小张见我起身一歪，连忙扶住了我。
　　“医生，病人没事了吧？”他替我问出了口。
　　那医生缓缓摘下口罩，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你们送来得及时，经过我们的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接下来会转到普通病房去，你们家属好好照顾，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脚下一软，靠着小张更多了。
　　“谢谢医生。”
　　“谢谢医生。”
　　走廊里回荡着我和小张的声音。

　　手术已经过了一天，小张帮我照顾到了晚上，帮我叫了晚饭后，才回去。走之前，他才想起提醒我是不是还没有请假。我点了点头，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丢下同事就跑了，现在估计领导早就知道了，但请假还是要说的。
　　“行了，焱哥，你在这安心照顾阿姨吧。我已经帮你给老板说了，你记得有空了给他发个邮件道个歉什么的。家里这么大事儿，他也不能说什么。哦，对了，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要去出差啊？”
　　“是。”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才想起出差的事情。
　　“你不用担心，听说已经安排别的人去跟进了。你就在这好好照顾阿姨吧，有什么事儿你就告诉我。”
　　“谢谢你啊，小张。”眼前的人正在穿外套，一整天陪我忙下来，他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意。
　　“没事，焱哥，都是应该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我起身准备送送他，却被他拦了下来。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柴妈妈了。柴妈妈手术结束以后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我看着她的睡容，安稳慈祥。唯独头上绑着的绷带与她格格不入。
　　我掏出手机，重新打开了蓝色的软件，柴妈妈卧室里发生的事情躺在历史记录里。我带上耳机，点下了播放。两个人的对话清楚起来。
　　我走出了病房，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不知道虚拟号码能不能回拨回去，但是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喂？高焱？”一阵电流声后，话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