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故事》月下小乙

35、《灼热的西安》

　　“我要坐在有阳光的地方，像猫舔奶碗那样一字不漏地把报纸上下看遍左右看遍，然后把世人在阳光下开展的各种生之片段吸入体内，滋润每一个细胞。”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四月渐去，雨水恣肆。但晴雨于我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四方的世界缩成一个精致的微型景观，透过玻璃看层叠的生机蓬勃绿得扁平而逼真。

　　水珠伏在绿叶上轻颤，如一个绝望的人扒在悬崖边喘息，以最激进生命形式覆盖死亡线边缘。鸟啼声如此清脆，声声入耳，在想象中看灰色的鸟雀如何惊乍着扑扇翅羽，轻巧地衔着一股暖风穿透空荡荡的介质。云离天空远了，云落在地面飞驰，卷走一些痛楚，留下喋喋不休的怨怼和爱意，化成升腾的雪花，在玻璃球里漾起人文主义的生机。

　　我住在四方的屏幕里，指尖敲击键盘，鼠标下滑过几行悲鸣。用词语拼命钩织老生常谈的观念，传送给10万双无关痛痒的眼睛，兢兢业业地哺育出租屋和永远空洞的胃口。

　　呼出新的稿件，吸纳新的午餐，敞开新的孤独，吸食新的爱意。生命是粘稠的梦魇。回望年幼无知的那一年，遥控器失控的雪花电视机照着我在冬天睡去，夏天也不一定会醒来。

　　气温日升，纵是再怎么不舍，我们都不得不承认春天就是过去了。

　　困在一隅小小房间，我们失去了来去自如的可能，甚至难以将一日三餐的控制权握在自己手中。惊疑、期待、落空、担忧，情绪转盘随机摇摆，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人像是浸在水里的干海藻，漂浮、呆滞。我又一次失败了，又一次倒在了名为“面试”的路上，我明明已经过了笔试，过了一面，面试我的领导也表达了对我的印象满意……可我接到的电话，确是“很遗憾的通知您，您没有通过本轮的面试，希望未来能有一起工作的机会……”

　　哪里来的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终究是我自己不够好，白白的长了这么多岁，也白白的在这里恍惚摩擦了这么多年；我好像是比那些成堆来考试的人强了一些，但到最后，我还是不如那些最后留下了的人。今天的时候，那位姓“孙”的老师，说了句很中听，也很实在的话，“你在这个地方工作了这么久，肯定掌握了很多一手的资源……太可惜了……”，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我掌握的“资源”，会写点东西，知道和人怎么沟通，还有那些我们还欠着钱的企业？我想，她说的是“人”吧，可我，只想好好生活而已。

　　可是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被疫情打破日常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日常，我们总能学会在有限的生活里与自己和解，掸去蒙盖的灰尘，日常的节奏慢下来，快乐的阈值被降低，丢弃一些无谓的欲望，即使小的意外惊喜都能让一天变得有所不同。

　　记得松浦弥太郎曾在书中写：「感知季节，对工作和生活来说都不可或缺。我很重视在生活中摆放有生命而美丽的东西，并且爱惜它们。」

　　视线掠出窗外，绿意满盈，枝叶探入眼窝、扰动感官、随风摇摆。即便困在原地也不能丧失对气候的感知，或许再见就是夏天，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四季从不吝啬我，希望反之亦然。

　　我清楚知道，以我自身的渺小，我做不了任何强大的事情，我甚至改变不了身边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哪怕是密切好友的。西瓜迷茫怎么毕业，我不知道怎么帮她；小宇身体不好，我不知道怎么相处；母亲惆怅我难以生活，我不知道怎么答复……

　　这个城市好像在抛弃我，也许，只是我自己在默默地抛弃我自己。我想给自己加加油，重新穿上，这凌乱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