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月下小乙

10、《十》“番外五--小森林”

　　夏天是万物繁盛的季节，经历了连绵的阴雨之后，广袤宁静的田野里，只有流水潺潺，鸟鸣阵阵，道路两旁全都是茂密的树木，柿子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山路间，就像穿梭在绿色的画廊里，夏天的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吹动他的衣衫，柿子最喜欢下坡，就像是在飞翔一般。

　　夏天是闷热的，小森林又位于盆地底部，不仅稻田里的水蒸气会肆意散出，山上的水蒸气也会飘落下来，整个山村就像是泡在水蒸气里一样，空气里的水分和汗水搅合在一起，粘在皮肤上。柿子有时候在想，这样的湿度，如果穿上蛙鞋，或许就可以在空气里游泳了。

　　夏天，杂草的生命力会异常的顽强，昨天连根拔起的艾草，今天又会冒出新芽，田地和道路都被杂草覆盖，怎么拔都拔不完，衣服晾了好多天都不会干，霉菌也趁机来捣乱，连煮果酱的木铲都发霉了，不过，柿子还是有办法的，她抱来劈柴，烧起了暖炉，湿气顺着暖炉的烟囱排出屋外，屋里变得干燥了一些。虽然很热，但这样就能避免发霉。

　　夏天的第一道美食--烤面包。暖炉烧起来之后，屋里非常适合发酵，由于暖炉比烤箱大，所以能烤更大的面包，在小森林没有人种麦子，因为麦子收割的时候刚好是雨季，小麦根本干不了，无法保存。所以，面粉要到商店里去买，把面粉和酵母粉揉成一团，静静地等它发酵，中间再揉搓两次，让面团自由呼吸，这样发酵才能更加充分。当暖炉里的火即将燃尽时，面团也发酵好了，这个时候暖炉的温度大概是200度，正好是烤面包合适的温度。暖炉的温度虽然不稳定，但只要用心掌握好火候，烤出来的面包反而会更好吃。

　　等房间里的湿气除完，香喷喷的面包也出炉了，闻着面包的香气，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雨后的小森林云蒸雾绕，仙气升腾，杂草还在困扰着柿子，机器只能将杂草的根翻上来，最后还得靠双手才能把杂草捞出，这可是个体力活，没一会儿，柿子的腰和肩膀都累的酸痛，讨厌的小虫子还时不时前来打扰，这时候，柿子最想要的就是一身清清爽爽。

　　夏天的第二道美食--酸米酒。在放凉的米粥中加入酒曲，充分搅拌，常温下放置一夜，再加点酸奶或者酵母，等上半天，待酒中有气泡冒出，用纱布滤去残渣，酸米酒就做好了。然后放进冰箱冰一冰。每次柿子除完草回来，都跟从桑拿室里出来一样，这时候拿出冰镇的酸米酒，一口下去，酸酸的、甜甜的、凉凉的，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这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有时候，柿子做的多了，自己喝不完，便会打电话让学弟宇泰来一起分享。闷热潮湿的夜里，星月暗淡无光，两人静静的品味着米酒的芳香，一天的辛苦劳作之后，喝上一杯冰镇酒酿，身上的汗水便无处躲藏。

　　柿子路过稻田，发现水变少了，这时候，她就会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找到出水口。有时候鼹鼠会迷路，为了找到回家的洞，它会挖掉田埂边的草。天牛在稻田里小憩，瓢虫忙着收集雨水。

　　夏天的第三道美食--胡颓子果酱。每年这个时候，胡颓子树都会被果实压弯，小时候，柿子对这种果树没什么好感，没熟的果子又酸又涩，里面的籽又很大，就算熟透了，也只有淡淡的甜味，比它好吃的果子多的是。胡颓子果成熟后掉落，直至腐烂一地，柿子不小心踩在上面，新鞋就会被弄脏。后来柿子搬到城里，和男友同居过一段时间，两人曾在胡颓子树下摘果子吃，男友轻轻一跳，就能把果子摘下来，柿子不甘心，一次次的尝试跳跃，可却总是够不着，男友摘了一颗给柿子，柿子固执的非要吃自己摘的，后来两人分手，柿子回到小森林。

　　现在，又到了胡颓子结果的季节，果子掉落一地，无人理睬，只能慢慢腐烂，努力开花的结果，到头来却毫无意义，柿子觉得像极了自己的爱情，她突发奇想，决定吧这些果子做成果酱，第一步的去核很费功夫，柿子想起了为男友而下厨的时光，现在想想真的好傻，虽然早有准备，但柿子还是低估了果子的酸涩，只能不断的往里面加糖，还没有搞清楚配比，果酱就已经煮干了。妈妈曾经说过，做菜能看出人心，烹饪时一定要专注，就像做果酱，如果不专心，做出来的果酱就会不澄澈。柿子对着果酱自言自语。

　　“这就是我现在内心的颜色吗？”

　　一整篓的果子，做成了三瓶果酱，第二天一早，柿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一瓶，把果酱抹在烤面包上，一口咬下去，浓醇、微涩、酸劲十足，足以叫醒沉睡的味蕾。妈妈说，每个人的胃里都住着一个青蛙，当它叫唤时，就是你需要吃东西的时候。

　　夏天的第四道美食--伍斯特酱油。每年到了收获胡萝卜、芹菜、姜和香草的时候，就是制作伍斯特酱油的时候。把胡萝卜、生姜、辣椒和芹菜叶切成末，在水里加入海带、丁香、胡椒粒、青花椒等香料，放入切碎的蔬菜末，用中火熬煮，煮到水剩下一半的时候，加入酱油、醋、甜料酒以及红糖煮一个小时左右，再用一点果酱或香料调味，用纱布过滤之后，放入瓶中，这就是柿子家的伍斯特酱油。这个做法是妈妈教给她的，一直以来，柿子都以为这是他们家的独创，可有一天，柿子发现商店里也在出售这种酱油，柿子还以为是从自己家传出去的，后来才发现，商店里卖的才是“原创”。

　　可妈妈却说，我又没说是我发明的。她问柿子，市场上卖的和家里做的，哪个好吃？儿时的习惯和经历真的非常重要，直到现在，柿子还是很迷恋伍斯特酱油，如果做蘸酱的话，也一定要用自己做的。柿子认为，妈妈是个任性妄为、真话假话都混在一起说的人，所以，柿子长大后，无论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做做看，她只相信亲身的经验感受。

　　柿子的家，是被沼泽和森林包围的一间小屋，因此，夜间的造访者络绎不接。夏夜，柿子捧着书本静静聆听，浅蓝色大天蚕蛾似要与少女比美，独角仙毫不客气的进屋做客，飞蛾也不甘示弱，小屋周围好不热闹。柿子关上台灯，萤火虫在林间翩翩起舞，蟋蟀在伴奏，不知名的小虫在起哄，猫头鹰高冷的站在屋顶看着它们胡闹。

　　夏天的第五道美食--雨久花泥。柿子家旁边有一道小溪，溪水很浅，偶尔有红点鲑鱼逆流而上，还有沼泽蟹，时不时会横穿田地，小溪边长着很多雨久花，一直能吃到秋天。剥了皮，把杆茎放在热水里焯一下就可以吃了，或者拌在咸菜里，香滑清脆，鲜嫩可口。根部的红色部分，用菜刀剁出黏性，就做出了“雨久花泥”，加入调和醋，浇在热腾腾的米饭上，即便是在苦夏最没有胃口的时候，有了它，也能多吃一碗饭。

　　盛夏时节，充足的雨水和阳光，使得水稻低下了头，在风中左右摇摆，翠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夏天的第六道美食--烤鱼。小森林的养鱼场坐落在一片山林之中，有时，柿子会跟宇泰一起去那里打零工，他们的工作就是，转移红点鲑鱼。路上，柿子问宇泰，你为什么回到小森林呢？宇泰说，原本他是想在城里生活的，甚至还在那里找了工作，但他发现，自己和城里人无法融为一体，宇泰认为，一个人所说的话，应该是从自身经验中得来的思考和感受，那些城里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却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什么道理都懂，明明只会坐享其成，却有往往口出狂言，那些肤浅空洞的话，让宇泰感到厌烦。他不想成为，吃着别人为你杀的鱼，还不停的挑剔，满嘴大道理的那种人。

　　活干完了，老板邀请他们一起吃鱼。红点鲑鱼宰杀了，可以烤着吃，也可以切成块，丢进水里，加点调味煮着吃，虽然做法简单，味道却非常鲜美。吃完东西后，宇泰送柿子回家，路上他继续说到，“离开了小森林，我才发现，小森林里的人，很值得尊敬，比如自己的父母，他们过的日子，说的话，都很有内涵。”柿子不由得感叹，宇泰回来是为了直面自己的人生的，而她，则像是逃回来的。

　　夏天的第七道美食--西红柿罐头。西红柿很顽强，就这么丢下去，第二年也能发芽，如果不管的话，它就能长出很多侧枝。柿子会把多余的侧枝都摘掉，就这么插到土里，很快也会生根长大。但另一方面，西红柿也很脆弱，如果持续下雨的话，新长的叶子就会枯萎，甚至停止生长，就这么枯死。因此，在雨水充沛的小森林，大家一般都用塑料大棚栽培西红柿，炎热的夏季，吃上一个冰镇的西红柿，一口咬下去，满血复活。

　　把成熟的西红柿划一个小口，放入热水中，接着捞出放进冰水，去皮，腌在盐水里，煮沸消毒后封存，这就是柿子自制的西红柿罐头，到了冬天，可以用它来煮面，直接吃起来也是爽滑可口。小个的西红柿一口一个，真的很难相信，没有西红柿的生活。但，柿子的西红柿却是露天栽培，雨水少的时候还行，但大多数情况都会遭遇病害，收获屈指可数。有人劝柿子，买别人不用的温室，这样种植起来会比较轻松，可柿子却不想这样，因为，一旦搭建了温室，就意味着，她已经决定要一直呆在这里，可她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留下。

　　辣椒、豆角、茄子、秋葵以及西红柿都成熟了，柿子忙着采摘，汗水打湿了发梢，不经意间，柿子抬起头，虽然天气依然很炎热，但空气已经开始变得干爽。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