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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是夜,沈听月好不容易送走了喋喋不休的思璇,耳边得了久违的清净。

      帷帐层层叠叠,沈听月整个人躺得笔直,脑中不自觉浮着徐道年的脸。

      酒意消散,脑子也清明起来。

      方才自个儿貌似逮着徐道年要让他喊自己姐姐。

      沈听月翻过身,脑袋枕着手臂,懊悔不已,几两黄汤下肚,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要是今夜这个弟弟认下了,这个世代的伦理纲常便将她钉死了,同徐道年就只能止步于姐弟了。

      想到这里睡意彻底消散,沈听月起身,掀开帷幔,床边的鸽子察觉到,扑着翅膀飞到她手上。

      沈听月抱着鸽子,趿着鞋,走到案前。

      映着摇曳的烛火,提笔翻开册子,一笔一划认认真真。

      天和五年,四月十日。

      徐道年说,无需避嫌。

      —

      雨只停了半刻,便又下了起来,雨噼噼啪啪的敲着窗,风呼呼作响,半开的窗一下一下敲着木框。

      雨沿着窗缝倾泻进来,在地板上洇了一片。

      案台上整整齐齐的摞了几叠话本子。

      看着一本本熟悉的话本子,徐道年手指在扇骨上轻扣着。

      这些话本,悉数出自长公主之手。

      徐道年拿了本话本子,随手翻了两页,这本是前些时日发行的,数量不多,很是紧俏,价格在黑市一度被炒得翻了几翻。

      彼时,徐道年也是派好些人,在博古书铺各个分号蹲守,才买着两本。

      这李殊还是殿下的书迷?

      雨势渐大,风愈发喧嚣,窗户拍打得越来越急,风雨声混杂在一起,有些聒噪。

      徐道年放下话本,起身去关窗。

      风将话本子吹的哗哗作响,烛火跳动,将熄未熄,屋子里暗了下来。

      “吱呀”一声,窗户合上,风雨被阻隔,瞬间静了不少,方才还恹恹闪着星子的烛火簌得窜起。

      风将话本子不知吹到了哪页,徐道年看着那页,迟迟没有移开眼,食指在案台上轻扣着。

      烛芯浸没在油里,劈里啪啦的响着,烛火跳动而后熄灭。

      书房暗了半边,徐道年眸子抬了抬,借着远处的火光,拿了灯剔,抬手想挑烛火。

      似是想到了什么,手顿在了半空,而后丢下灯剔,转身在架上拿了两本一样的话本子,翻开,看着纸上的字,徐道年眉头锁着。

      片刻后,拿过另一本话本翻看着,翻到某页时,顿住,从架上寻了同样的话本翻至同一页。

      徐道年一页页的翻着,一本本的对比,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想。

      他买的话本,和在李殊那寻到的内容有出入,虽说只是某页的几个字句,不排除错版的可能,但不至于李殊这般“好运”本本都买到错版话本。

      李殊是在借着话本子传递消息。

      徐道年在纸上抄录下各册话本的偏差,毫无规律,他们之间有特殊的密钥。

      半晌合上话本,远远的放在一边。

      南国暗探,大昭长公主,这二人不该有什么关联。

      殿下也断然不会同南国暗探有关联

      徐道年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为什么偏偏是博古书铺,为什么南国偏偏同她扯上关系。

      大昭和南国之间有国恨,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御史台的台谏定会对她口诛笔伐,到了那时该拿什么去堵这悠悠众口。

      徐道年将茶盏中早已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浓郁的苦涩充斥在喉间。

      查到南国暗探同博古书铺的联系,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细挖其关联,而是如何不让沈听月牵扯其中。

      徐道年默了半晌,从手边的匣子里拿出张籍契。

      季允言,南国商人,父母早亡,承德二十三年来的临安城,天和一年开了博古书铺。

      入境手续齐全,身家干净,明面上挑不出来错。

      卷土重来的南国暗探,不知底细的南国商人。

      籍契上吏部的官印鲜红刺目。

      徐道年将籍契收回匣中。

      幸好。

      幸好博古书铺明面上唯一的掌事人是季允言。

      —

      夜半,季允言没有惊动聂心成,踏着夜色而归,从后门悄悄回了书铺。

      戴着黑色幕篱,穿着黑色披风,整个人掩在黑暗里。

      快步进了书房,将门合上,倚靠在门上,尚未从那人强烈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迟迟没有动作。

      “允言。”一道声音不远不近的响起。

      “舅舅。”季允言闻言又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摘下幕篱,解下披风,摸黑全然凭着感觉将披风叠好放在一边。

      “为何现在才回来。”

      季允言拿出火折子,轻车熟路的寻到油灯所在。

      点燃油灯,看着火苗窜起,季允言才答道:“去谈了笔生意。”

      半边身子被打湿,水珠顺着发丝滴落。

      季邵看着他往下淌水的头发丝,倒也没多问,倒了盏热茶递过来:“别着凉了。”

      话里隐隐透着关切。

      季允言接过热茶,点了点头,饮了一小口。

      季邵扫了眼面前的那袋蜜饯果子,伸手拿了过来,没忍住出言敲打:“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留恋其他路上的风景了。”

      油纸袋子细细簌簌的响着,季邵拿了颗蜜饯果子,放在手中细细打量着:“这条路,既是舅舅拉你进来的,这路上有绊脚石,舅舅也该替你扫了。”

      发间的水滴落,季允言手背一凉,仰头将热茶一饮而尽,静默了片刻,笑了:“舅舅替我谋划多年,何来的绊脚石。”

      季邵将蜜饯果子丢入嘴里,起身离开,在门前停了停,转头看向季允言,意味深长的开口:“蜜饯果子不错。”

      话毕转过身,面色倏的沉了下来,这小子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渐长。

      既然允言狠不下心来做,那就只能由他代劳了。

      -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季允言神色复杂,听着踏雨声渐远,放下茶盏。

      压下心里的一片乱麻,从怀里掏出把乌金匕首,刀鞘上的红宝石泛着耀眼光泽,就算是昏暗夜色里也难掩其璀璨。

      季允言抬手去了鞘,刀刃泛着逼人的寒光。

      半晌,拿过案台上的话本,用匕首挑断装线,翻了翻,抽出其中一页,从抽屉里取了另一张纸换上。

      借助书铺,用话本子来传递消息,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博古书铺成为南国暗网的重要一环。

      季允言看着手边被替换下来的话本原页,手抬了抬不紧不慢将纸张撕碎,动作轻柔优雅。

      踩着她的心血与热爱,高筑自己密不透风的暗网。

      季允言将碎纸屑丢进香炉里,穿针引线,不紧不慢的将换过页的话本重新装线,打上结,用匕首割断多余的麻线。

      看着麻线丝丝缕缕绽开,季允言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原先最讨厌的就是允钰那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做派,好像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利用的。

      手足,师友,妻子。

      可现在,貌似自己和允钰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卑劣。

      卑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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