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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继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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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快起床了!!”这日一早晏双就被两小只的魔音穿耳挖了起来。
晏双收拾齐整,就着凳子上事先就预备好的水盆洗了脸,觉得脸上干若树皮,又是一阵叹息,想念甘油,想念面膜,想念水嫩嫩的小脸蛋。
推开门,却发现林佑堂、小三小四,还有林春兰并排站在院中,嘴上挂着相同笑容看着自己。
看林春兰率先迎了上来挽着晏双的手说:“呦,寿星可算起来了,祝寿星公花灿金萱。”
晏双愣住,寿星,谁?又见林佑堂也笑着说:“祝双儿萱花挺秀,婺宿腾辉,年年有今日,岁岁长相宜。”
直到小三小四也一板一眼的给晏双作揖,喊着“祝长姐福海寿山,北堂萱茂。”
晏双这才惊觉,怕是林双的生辰到了。
晏双穿越之前是家中独女,生在八月,正逢暑假,父母又都忙于工作,从小到大的生日愿望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团圆饭,可是这样的机会直到妈妈离世,自己去了外地读书,成了北漂,一直都没有实现。
又历经上一世识人不清,被血亲背叛的痛苦,对于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林家人更是亲近。
如今看着挽着自己手臂的林春兰,在身侧跑来跑去的小三小四,还有默默守候在一边的林佑堂,没有繁花紧促,也不是花树葱郁富有生机的盛夏,但是有这么多人陪着,即便落叶满地,秋风料峭,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小洼村虽说是在山窝中,但是距离杨树镇并不远,出了村子翻过一座山,杨树镇就坐落在山脚下的河滩两岸,距离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对于细胳膊短腿的林双,着实有点勉强。
好容易进了杨树镇,眼见城墙巍峨,肃穆宽敞的景象,众人好奇的东张西望。
穿过琳琅满目的集市,才在临近河边拱桥的堤岸边找到了一家面摊。
林佑堂语带愧疚的说:“是为父无能,委屈双儿了,来年双儿十岁生辰,为父一定带你去会宾楼好好热闹一番。”
来的路上,晏双也看过会宾楼门口的价签,一份普通的炒青菜就要二十五文,都抵过今天这一顿饭钱了,晏双咂舌“算了,留了钱还是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才好,眼见得冬天到了,还没有件像样子的棉衣可穿呢。”
小三小四一路过来糖人,糖葫芦,糕点,竹蜻蜓都挑花了眼,晏双也不过才长他们三岁,却没有乱要玩具,林佑堂看着变得伶俐乖巧的晏双,不免思念起了温柔可人,明事通理的亡妻,心中一阵唏嘘。
面才上了一碗,众人你推我让见,蓦的听到一阵嘶哑的叫喊“好呀,原以为你是真穷,没成想竟是糊弄我呢,既有银子出来吃饭,就赶紧还钱来。”
一个颧骨高扬,面色刻薄,身量纤瘦,衣着张扬的妇人停在晏双一行人桌前,指着坐在一边的林佑堂就开骂“原以为你是个沉默老实的,没成想也是那偷奸耍滑的无赖,不想和我过日子,却只想花我的钱。”
来人正是刘花,林佑堂所谓的继室,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径直上前挤坐在林佑堂身边,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林佑堂眼见刘花靠近,避若蛇蝎,慌张失措,从原本就仅够一人坐下的长凳上摔倒了一边地上,狼狈异常,憋红了脸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钱。”
刘花看他这副狼狈不堪,怯懦怂包样子,越发的脏水顺势就泼他个正着,“不是我的钱就是又另骗了别人的钱吧。”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林佑堂性格沉静,行事又一向磊落,哪说的过刘花这油锅里滚了不知道几番的老果子。
刘花也没将林家一行人放在眼中,径直取了桌上竹筒中的筷子,放在口中一蘸,假模假样的说道:“正巧今早送货回来还没吃饭,你们且先等等,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伸手就要去抢刚才几人多番请让的面碗。
众人俱是空着肚子赶了三十里山路过来的,面汤还没喝一口,遇到刘花这没脸没皮,从小孩子嘴里抢饭的住儿,都委屈的看着林佑堂,希望他能为自己做主。
然而林佑堂却只顾洗清自己的名节,根本顾不上望眼欲穿的四只小朋友。
“我是卖了书,才换得了半贯钱,今日是双儿生日给她买碗长寿面而已。”
晏双闻言心里一沉,想起之前书架上少了的那几摞书,没想到是被林佑堂自己典当了,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载,原本古时候的书生就没有现代先进的教育资源,如今连书都没有了,岂不是自断前程。
自己连味道都没舍得闻过的面就要被刘花这个无赖据为己有,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眼明手快的抢在刘花之前将面碗就抱在了怀中,因为太烫,只得拿袖子垫着夹在臂弯。
眼见到嘴的面飞了,刘花登时就恼了,猛地站起身来,将长凳都带倒了,引得周围直面和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那个不知好歹的小杂碎也敢抢老娘的东西,是不是不想混了。”
小三小四一看姐姐被骂,忙就帮腔道:“爹爹说这是姐姐的寿面,得先给姐姐吃的。”
听闻这话刘花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别的命太轻压不住,可别浪费了这碗面了。”
当着寿星这样说的,分明就是恶意诅咒,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晏双却没有同其他人一样生气,心中略一盘算,走到刘花面前,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这位老婶婶,你是谁呀?”
刘花觉得林家这行人都是自命清高,实则软弱无能的软柿子,冷不防被一个脆生生的童声打断,刘花原本就十分在意自己的年纪,听到有人敢叫自己老婶婶,顿时火冒三丈。
低头看见一个绑着双丫髻,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的女娃娃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却又嗤之以鼻 。
“我当时是谁,这不是我那倒霉催的闺女嘛,前几天才挨了一顿打,如今样貌是出挑了不少,怎么记性不见长,连你继母都不认识了,不然我再辛苦一把,管教管教你?”
晏双面上端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内心早就将刘花一家上到祖宗牌位下到看门的阿猫阿狗都问候了一遍。
心说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今日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人言可畏。
“爹爹,这个老婶婶口口声声说是我继母,可我娘亲走了还不满一年,你怎么就能续弦呢?”
大魏虽说没有妻子去世,丈夫首节的律例,但是民间素有为亡妻守丧一年的俗成,晏双一句话就直戳林佑堂的痛楚,爆了个大瓜,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纷纷围聚上来吃瓜,更有人明目张胆的对着林佑堂指指点点。
刘花初时以为晏双要替林佑堂说话,内心盘算着无论她说什么都要当众给她安上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出乎意料她上来就揭了林佑堂的短,便马上熄了原先的念头,连她口口声声叫自己老婶婶好像都没有那么生气了。
这倒霉孩子怕是傻了吧,连自己父亲也要怼,真是智商堪忧。
对于亡妻,林佑堂是真觉得愧对亡妻和晏双,竟是一句也没有辩解。
队友不给力,晏双气不打一处来,借着扶林佑堂的掩饰在林佑堂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林佑堂慌不择言的出口一句:“我没有,不是我,是。。。是你大伯母逼我的。。。”
一句话说的毫无头绪,但是对晏双来说就够了,只见她故作疑惑的歪着头问那刘花:“老婶婶,我爹爹说他没有娶你呢!”单纯天真的样子,真像是不谙世事的幼童。
刘花可不像林佑堂那么好脾气,登时就破口大骂:“这个背良心的负心汉,白眼狼,收了我十两银子的嫁妆,扭头就不认人,真是狼心狗肺,还是秀才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丢人现眼。”
晏双却安慰道:“我爹爹是个拎不清的,兴许他是真赖账,女人的名节是最重要的,老婶婶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定然是不会偏袒爹爹的。”
旁边看热闹哪知道晏双心里的弯弯绕,都在说着小女娃正直刚烈,要大义灭亲云云。
林春兰不明就里,心道晏双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忙道:“双儿,林叔虽说没有为你娘亲守丧,但是村里人都知道是你大伯母以死相逼,就差在你家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梨树上吊死,林大叔才答应的。”
晏双并不理会她,接着说道:“看我爹爹这架势怕是要赖账了,不知道老婶婶可有证据。”
刘花一副成竹在胸,趾高气昂的说道:“那王媒婆和赖嫂子都能给我作证,十两银子我都给了你大伯娘,这个你都可以回去问的。”
众人一听刘花口口声声说将自己的嫁妆十两银子都给了林佑堂的长嫂,议论纷纷,有说是不是这赖氏贪墨了这刘花的嫁妆,还有一部分说林佑堂吃软饭,还要赖账,真是不要脸。
舆论风向一时都向刘花倾斜,她不免有些得意:“当时你大伯娘家的堂哥也在,正等着这笔钱交镇上先生的束脩,我亲耳听到你大伯娘说的将这钱先予你堂兄做学资,你也可以问问你堂兄,他就在月辰书院读书。”
古人都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月辰书院是杨树镇,乃至整个淮州府都数得上的大书院,如果说单凭刘花的话还是有人不信服,一搬出月辰书院的名字,众人都不住点头,确信不疑。
晏双也点点头:“老婶婶,我相信你确实是给了我大伯娘十两银子,但是这和我爹爹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我继母,可有别的凭证,比如说婚书?”
刘花一听婚书莫名一阵心虚,官媒备案的婚书需要二两银子,刘花怎么肯花这冤枉钱。但是转念一想,这小傻子看着机灵可爱,实则是个没脑子的窝里横,能有什么计谋,让自己吓一吓,说不得就不敢提婚书这事了,于是毫不在意的说:“什么婚书不婚书的,不过就是一张纸,十两银子就是买个家仆也是能买来的,我可是有那赖氏写的收据的。”
晏双压下了上扬的嘴角,故作可惜的说道:“看来婚书是没有了。”
晏双语气清浅,脚步却坚定的步步紧逼向着刘花走去:“且不说你同我爹爹既无婚书那婚事自然就做不得数,你非要说是花了十两银子同我大伯娘买了我爹爹,可有我爹爹按手印的身契,有就拿出来,我爹爹可是身负秀才功名,私下强卖正好去衙门告你!”
又是强卖,又是衙门的,晏双一席话有理有据,直吓得刘花一头冷汗,差点踩了身后围观群众的脚,这才反应过来是着了晏双的道,她哪是痴傻,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恼羞成怒下竟然一把拎起晏双的衣襟,一个大耳刮就要扇过去。
晏双上次挨了刘花一顿胖揍,在医馆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怎么还会给这个泼妇打自己的机会,眸光一暗,将手中的面往她身上一浇,趁她一松懈,拼尽全力在她手臂上的尺泽、青灵两穴死命掐下去,刘花顿时痛呼一声,不自觉的放开了晏双,晏双却故作柔弱的顺势扑倒在地。
周围的人也都反应过来这刘花怕是贪恋这鳏夫貌美花钱强买,又看到刘花将晏双推倒在地,并未发觉晏双私下的小动作,只觉是刘花故意为之,故而纷纷开始指责,舆论风向瞬时一百八十度翻天覆地的砸向刘花。
可怜刘花手臂的麻筋儿钻心剜骨的疼不说,大腿内侧还被滚烫的面汤烫的生疼,奈何位置尴尬,连揉下都不方便,只得狠狠的盯着在地上故作柔弱的晏双,这个小丫头自己一定要给她好看。
林春兰和小三小四忙上前去扶晏双,而林佑堂更是直接挡在晏双面前。
刘花哪见过软蛋林佑堂这样怒发冲冠的样子,内心畏惧不已,自己一个女人家,论体力手脚,哪是林佑堂一个大男人的对手,心中不免萌生退意,林家人真是晦气。
又有人认出来刘花就是刘记酒坊的老板,顿时就说:“一个女人家家的整天抛头露面,定然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得就干出来这样强买强卖的勾当。”
也有那围观的书生说道:“岂有此理,如此逼迫我们读书人,定然要将她扭送官府,严判。”
古时候民众对于官府的惧怕都是与生俱来的,一听要送官,人多势众,可怜的刘花哪里还敢久留,狠狠的甩下一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找你算账。”揉着酥麻的胳膊就跑了。
晏双确认刘花跑远了,这才嗤笑一声,还当她有多伶牙俐齿,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原本还十分担心的伙伴,此时见晏双温文有礼,潇洒从容,哪还有刚才受欺负的委屈样子,俱是惊讶异常。
晏双却朝围观的群众作揖答谢:“谢谢各位叔叔婶婶,伯伯伯娘帮我做主,我在这谢过各位了。”
众人却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孩子有礼教,都回道:“没事,不打紧。”“要是她再回来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做个见证。”。。。。。。
晏双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拼的自己在历史选修课上听来的一星半点,古时候好多家里连添丁添口这样的事情都不会上报,更何况是这种连婚礼都没来得及办的,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赌赢了。
面上却是一副成竹在胸,听着小三小四和林春兰的连环赞赏,和仰慕的眼光,笑开了花,作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还怕个法盲无赖吗,笑话。
转眼又看到林佑堂满脸的担忧之色,不觉一阵气闷,上一世继父就是如此的迂腐,深奉君子不与女斗的歪理,被刘花欺负到头上还是不予争辩,为此受了不知多少冤枉罪。
重活一世,自己定然要寻个机会彻底解决掉刘花这个大麻烦,当然也要改改继父这腐朽的老学究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