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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欲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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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墨燃突如其来的吻,楚晚宁反应得太慢,墨燃却反应得太快。
等楚晚宁终于意识到要拾起师尊威严时,墨燃已经退开几尺,眉宇间还染上了落寞。
这落寞如果被薛蒙看在眼里,只会换来一顿暴打,在楚晚宁这里却屡试不爽。
楚晚宁定定看了他一瞬,只道:“你…”却没有后文,只是愤叹,拂袖前行。
墨燃小心跟在他身后自说自话:“师尊,是弟子放肆,可晚宁,我是真的爱……”
楚晚宁转身驻步,因他停得毫无预兆,墨燃差点直接撞上,赶忙亦停留。
“墨微雨,你住口!”
楚晚宁脸颊红得甚是好看,他打断得颇为及时,只因后面再几个字就将这还勉强维持的师徒情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墨燃双膝跪地,膝盖骨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咚声,如巨雷般砸在楚晚宁耳际。
这弟子却突然有些不卑不亢:“师尊,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我…不想再对您隐瞒任何事,包括我对您的感觉。”
楚晚宁心中波浪滔天,眼神却有些迷茫与躲闪。
思索半晌,终是叹息道:“墨燃,你刚拔出魔花不久,心智被魔花所控的余波还在,这几天多默诵清心咒。“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不然以往的墨燃怎会做出方才如此荒唐行径?必是魔花的余音。
墨燃心下明镜似的,看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
就目前而言,晚宁明显没有打算接受自己的爱意,只会跟鸵鸟一般,眼不见便当没有。
虽然有些遗憾,但显然眼下并非一再迫人的好时机。
墨燃停顿了会,深吸口气道:“师尊说得极是,那弟子先行告退。”
拱手,起身,微顿,大步离去。
楚晚宁原本还想着对方如果再纠缠,自己定然再劝说劝说。
只是没想到这利落离开的弟子,反倒令自己措手不及,楚晚宁心中怅然若失。
墨燃一走开就已经后悔了,说好的要护师尊,怎又因为一时冲动想表白却被师尊急于撇清而乱了心神,现在用冷冽山泉抹了几把脸方清醒过来。
不行,哪怕晚宁再烦自己,也不能再任由他置身无人护佑之境。
必须暗中护着,只要自己足够小心,便不会被发现。即使被发现,还有不怕开水烫的决心。
墨燃对华碧楠的担心其实是有些多余。
却说华碧楠一整夜被比他药宗寝室地面冷硬太多的床板膈着身子,又被柴火睡梦中扎心,又冷又气,竟再不能入睡。
天蒙蒙亮时才又睡着。结果又被伙计戳醒:“诶,叫花的,你可以离店了,你只付了一夜住宿费。太阳都老高了,睡得可真够香的。”
华碧楠挂着一对黑眼眶,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眶怒道:“瞎你狗眼,哪只眼看到我睡得好?”
伙计一听,拿着手中的苕帚,就靠近了几步,大有把他强行清扫出去的感觉:“你走是不走?”
华碧楠随手拿根柴火棍压着拿那苕帚头:“我走,行了吧!谁稀罕这破地方。”
这般风餐露宿过了两天,终于回到了孤月夜,幸亏他有一条密道通向自己寝室的,不然还真是连进山门可能都是问题。
当然,失去灵核的华碧楠自是更加谨慎,随身携带各种药品,并非是为了找墨燃伺机报复,而是他清楚,唯有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傻师弟,竟总是这般好运,得楚晚宁这般深爱,哪怕他犯下人神共愤的欺师灭祖之事。
越想心里就越像打翻的醋坛,即使楚晚宁仙去了,仙体仍被他霸占着,真是岂有此理。
可扪心自问,自己元气大伤,确实不宜再去上门送死,忍无可忍又能怎样?
华碧楠再不甘心也只得先修养元气。
等他修养得差不多时,才惊闻楚晚宁竟没死,更惊闻师尊跟那死狗双宿双飞,好一对神仙眷侣。
一口老血喷得,将几年好不容易修养回来的元气又打散了。这些都是后话。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抱得心上人归之过程,墨燃走得并不顺利,更确切地说是充满坎坷。
等墨燃再次找到楚晚宁时,对方已经在莲池里打坐。
白皙额头泛出密密麻麻细汗,墨燃不知他打坐了多久,便自然而然跨进池中,准备坐下给师尊输以灵流。
楚晚宁阖着眸子,语气里恢复了很久之前那种严师温度:“墨燃,站住。别过来。”
墨燃忧心道:“师尊,您刚清醒,气力有限,我来帮您。”
“帮”这个字便是那个触碰了楚晚宁今天刚划出的界限的字眼。
从今往后,只有师徒情谊,无他感情。他先把自己先前对踏仙君泛起的异样感觉尘封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如果只是师徒,那自己作为师父,怎能接受徒弟的灵力?
眼下不过是多废些时日罢了,何必贪恋徒弟的浑厚灵力以助自身?
墨燃自是不懂楚晚宁这些心思,只当成师尊面皮薄,不能接受自己毫无预兆的亲近之举。
所以墨燃并没有站住,反倒又走近了两步,想着只要自己现下不逾矩,师尊当不会一再推拒。
却没想到,楚晚宁情急下,运转才恢复的些许灵力,用力一震,这一震将墨燃直接震出红莲池。
楚晚宁睁眼,方才正运转灵流,却因墨燃的逼近而调用灵力一震终是没掌握了力道,他看见墨燃被震出莲池摔在地面。
心中郁结,懊悔自己下手重了,这一急一气一悔一痛之下,竟是闷咳几声,唇角溢出一丝血渍。
墨燃本来可以不用摔着的,但他当时想得是不反抗,让师尊撒撒气,所以就放任楚晚宁的灵力将自己击中,还像个不懂武功之人似的摔了个狗朝天。
这会儿看见楚晚宁唇边溢红,赶忙飞身过去,将虚弱无力、蹙眉低声咳着的师尊揽入怀中。
楚晚宁朝他伸出手,想帮他理理鬓边摔得飞乱的碎发,语气懊恼:“墨燃,师父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墨燃赶忙将楚晚宁手牢牢握在手心,不住摇头,语气却像要哭了:“师尊,我没事,您先别说话。”
楚晚宁唇边的血因说话更多了,墨燃眼睛都红了,跟当日楚晚宁仙去一样让他六神无主。
楚晚宁微微勾起唇角:“那…便…好。”
玉颈软垂,人已然昏迷过去。
其实方才楚晚宁眼前已经阵阵发黑,只是强提着一口气确认了徒儿无事。
这口强提起的气瞬间抽空,令这要强的师尊陷入更深更快的昏迷。
平日见到晕迷的师尊,墨燃往往觉得未尝不好。
可今次楚晚宁一吐血,他全然慌了,用灵流便去探师尊身体。
让自己的浑厚灵力在师尊周身运转了一周天,感到楚晚宁呼吸平稳了些,才收手。
墨燃将昏迷师尊纤长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横抱起师尊就回了红莲水榭。
将人轻轻平放榻上,他取出自己的丝帕,沾了温水,小心帮师尊擦洗着唇瓣处溢出的血。
他的丝帕上是自己这几日找回年少记忆便夜里无事、心血来潮绣出的“晚宁”两个字。
这丝帕平日里他可不敢轻易拿给楚晚宁瞧,他不敢去想楚晚宁的反应。
突然想起,前些年那时才拜在楚晚宁门下第一年,便绣了个粗陋的海棠花给师尊当礼物。
也不知那方手帕在哪。
突然,踏仙君的记忆闪现,那一次从楚晚宁身上就冒出一个手帕,貌似就是自己当年绣的。
心下震惊不已,对着昏迷的师尊虔诚道:“晚宁,对不起,我又得搜身,我必须确认一件事。”
不难找,手帕竟收在楚晚宁贴身的荷包里。前一日他也见过,并没往这层想。
墨燃现在摸着这有楚晚宁体温的丝帕,这有些泛旧褪色海棠花瓣确实是自己当年的手笔。
只是,楚晚宁竟能贴身收着这么些年。
晚宁,你也是喜欢我的吗?
震惊之余,墨燃忍不住想这样想。
可是,为何你却阻拦我不想再藏着的表白和对你的真心?
自之前将你当楚妃对待,但凡有当日踏仙君行事的记忆,我怎会再把你仅仅当做师尊对待?
对你,我不可能放手,他将躺着的人又揽在怀中,令晕迷着的楚晚宁全身靠着自己。
面颊相贴,心酸又甜蜜。
不过即使要很久,墨燃也发誓,一定会等楚晚宁对自己彻底敞开心扉。
在那之前,他不会再像踏仙君那般,将爱人逼迫得头破血流。
偶尔,就这般,和无知无觉的晚宁,如爱人般偎依在一起,也算是给了他一口喘息之机。
而这口喘息,足以支撑他去承受楚晚宁各种令他失落的反应。
墨燃用舌尖轻轻润湿着怀中人的唇瓣,他不能让那两瓣柔软干涸。
哪怕一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