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破晓》山色酿酒

82、旧案（5）

　　82.

　　覃爻接到一通电话，来电号码没见过。

　　他想了想，接了电话，顺便点了通话录音。

　　王六火急火燎地质问：“警察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姜少爷，您给句准话，是您透露的吗？”

　　覃爻纳闷：“我跟警察说这些做什么？王老板，谁告诉你的？谁说警察发现你了？”

　　“……”王六咬牙，气急败坏：“就是那个狗娘养的霍金。韩晓杨的案子分明就结案了！警察怎么会又去找王伟宇那小子！？”

　　覃爻蹙眉，冷静道：“王老板，韩晓杨的案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呵呵…”王六干笑：“怎么会呢。”他准备挂电话了：“姜少爷，你就当我没打这通电话吧。”

　　覃爻提醒道：“王老板，警察暂时没什么发现，别自己吓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王六悻悻然：“是，姜少爷说的是。”他挂了电话。

　　覃爻思索再三，站起身，决定去一趟王六的五金店。

　　王六挂了电话，从保险箱里提出一箱子现金，跟王利春说自个儿出门打牌，然后开车到加油站，把邮箱加满，一脚油门踩上去，直奔高速路。

　　完了，王六狠狠敲打方向盘，都他妈完犊子了！

　　*

　　谢珣亲自做笔录，问询包工头。

　　袁湛打开执法记录，包工头坐立不安，不敢看谢珣的眼睛。

　　谢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翻开记录簿，展开常规性的询问：“年龄，籍贯，职业。”

　　包工头一一回答了。

　　谢珣确认无误后，很快进入正题，他用平板展示了四张照片：“同样的问题，能告诉我们，你见到的韩晓杨是哪一个吗？”

　　包工头连连点头，他接过平板，一张张地翻过去，最后选中了第四张，把平板返回给他们：“是这个人。”

　　袁湛愣住，谢珣拿到平板的瞬间，如坠冰窟。

　　他选的是真正的韩晓杨，和第一次的回答不一样！

　　谢珣豁然起身，袁湛拉住他：“老谢。”

　　谢珣攥紧拳头，缓缓坐回去，鹰隼般的视线攫住包工头。

　　包工头如坐针毡，脑袋深深地埋下去，畏惧地说：“警察同志，我按时发工资，依法依规聘用工人，没干违法的事，我、我能走了不？”

　　“到底哪一个是韩晓杨？”谢珣追问，他的语气变得严厉。

　　包工头说：“就，就那个。”

　　谢珣从自己衣兜里摸出照片，就是他让包工头辨认的四张，他原模原样地递过去，“你第一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认一下，究竟是谁？”

　　包工头紧紧必上眼睛，复又掀开，牙一咬，心一横，指着韩晓杨的照片说：“就是他！就是他！”

　　谢珣深呼吸：“那么你第一次为什么认成了他。”

　　他把高胜的照片抽出来，递到包工头面前，包工头视线躲闪，干笑道：“这不是，认错了吗，我眼神不好，警察同志。就是最后一个，他就是韩晓杨。”

　　“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谢珣不死心地问，他指着高胜。

　　包工头连连摇脑袋：“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确定？”谢珣压低嗓音。

　　包工头一哆嗦，点了点头：“不认识，”他重复，“不认识。”

　　谢珣一拍桌子，站起身，离开了审问室，出去抽烟。

　　半小时后，赵局得到了上边的反馈，他找到谢珣，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安办案也要依法合规，没有确凿证据的话，我们没法把他强留在这里，再留下去，就是逼供了。”

　　谢珣猛抽烟，他想不通，包工头怎么就变卦了，难不成，有人威胁他了？

　　“我还想再问问。”谢珣说：“24小时审问时间。”

　　赵局有些担忧，他严肃地说：“谢珣，不要擅作主张。”

　　谢珣把抽到一半的香烟碾灭，转头进审讯室，进去的过程中，他继续了被赵局打断的思考，假如说，包工头给谁威胁了呢。

　　就在他二次去北溪建筑工地的路上，有人给包工头打了电话，要求他翻供，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谢珣骤然止步，他回头，赵局还站在他背后，怀疑而担忧地望着他。

　　“赵局，”谢珣返回来，“这事儿您什么时候跟省上打的报告？”

　　赵卫东看上去也有所怀疑，他沉思片刻，说：“就你走后，我给公安厅办公处打了电话报告。”

　　“报告给谁了？”

　　“公安厅，检察院。”

　　要真是背后的保护伞，这行动速度也够快的。

　　谢珣叹气：“谢谢你赵局，我知道了。”

　　“要不，这个事情，先就算了，等你再有确凿的发现……”赵卫东有点担心他。

　　“行。”谢珣点头：“听赵局安排。”

　　包工头出了市局大门，招了辆出租车，回工地去了。

　　谢珣回刑侦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间里坐了很久，他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用私人号码打给另一个私人电话。

　　而上一次他和这个电话联系，竟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幸运的是，对方很快就接了：“有事？”低沉浑厚的嗓音，特别适合在主席台上发表主旨讲话。

　　谢珣一听这声音心里就发怵，毕竟从小挨揍到大，他老子对他就没有一天、没有一件事是满意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珣做小伏低：“爸。”

　　“又闯祸了？”

　　“不是，”谢珣思量再三，字斟句酌，“榆西有保护伞，阻挠了警局破案。”

　　“……细说。”

　　十分钟后，谢珣挂了电话，他摸了摸额头，一脑门儿冷汗。

　　半小时后，赵局打电话来叫他去局长办公室。

　　谢珣小跑去了，赵局开门见山：“省委.书记亲自过问了这桩案子，要求我们办案不能放过任何遗漏点，绝不冤枉好人，也不错放坏人。”

　　谢珣点头，赵局顿了顿，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找你爸了？”

　　“没，”谢珣讪笑，“就是请家里的领导指导下工作。”

　　赵局拍拍桌子：“给你二十四小时，想办法从北溪建筑工地套出有用的信息。”

　　谢珣举手，得寸进尺：“赵局，我还有件事汇报。”

　　赵局坐回椅子里，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你说。”

　　“尽快找到王伟宇这个人的下落。”

　　赵局点头，严肃道：“这是应该的。”

　　谢珣返回审讯室，袁湛望了他一眼，两人坐回铁桌跟前，继续问话。

　　这场询问持续到凌晨，包工头终于撑不住了，他不是专业的，不能和警察比耐性，他垂头丧气：“我说，我都说，同志，您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服了。”

　　包工头把事情都交代了。

　　他见到的那个韩晓杨，的确是高胜假冒，而在谢珣确认并离开后大约半小时，包工头就接到了威胁电话，对方要求他在警察面前指出另一个人才是韩晓杨。

　　“什么威胁电话？”谢珣沉声道：“告诉我们。”

　　包工头有点担心：“警察同志，我、我老婆孩子还在家呢。”

　　谢珣安排道：“春霜，你带民警去他家。”

　　沈春霜立正：“是。”

　　包工头把号码出示给他们：“就这个。”

　　彭帆拿到后立刻追踪，没什么发现：“这号码是深城的，看这个背调，估计是个三和大神。”

　　这样的人，身份证被拿到黑市上贩卖，办电话卡用于违法活动，是比较常见的事。

　　彭帆一针见血：“对方有备而来，根本不怕我们查。”

　　谢珣打电话问沈春霜：“王伟宇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正在筛选出租车车牌号。”

　　袁湛准备齐当，推门而入：“老谢，走。”

　　文件下来，他们该去抓高胜了。

　　谢珣一拍门框，嘱咐彭帆：“调度的事就交给你。”

　　彭帆敲键盘：“没问题。”

　　“保持联系。”说完，和彭帆一起出门。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接到覃爻的电话：“谢珣。”

　　谢珣打断他：“覃爻，我们现在去王六的五金店。”

　　“我在这里，”覃爻道，“王六不在。”

　　谢珣呼吸微滞：“他去哪了？”

　　“不清楚，王利春说他打牌去了，走的时候提上了保险箱。”

　　“操，”谢珣瞬间反应过来，“这瘪犊子跑了！”

　　他和袁湛对视一眼，袁湛笃定：“王井帮和余澄案有关！”

　　“覃爻，你能拦住剩下那两人吗，我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覃爻望向被五花大绑扔进角落里的两人，捏了捏五根手指头，轻描淡写：“来吧。”

　　他挂了电话，坐到高胜和王利春面前，环抱双臂，神情冷酷得可怕，语气森寒：“警察来之前，告诉我王六去哪儿了？”

　　王利春满脸惊恐，高胜倒是镇定如常，他看着覃爻：“姜少爷，我们真不知道，六哥没对任何人说起，我俩只是在这儿做生意的，他干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

　　覃爻撑着棍子站起来：“哦，不知道啊。”

　　王利春缩成一团，恨不能蜷成虾米。

　　高胜也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紧紧盯住覃爻手里那根棍子，干笑着解释：“姜、姜少爷，我和春哥都是良民啊，六哥做的事儿，我们真不知道！”

　　说着，他望向王利春，王利春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和王六撇清关系：“姜少爷，我们不知道！真不知道哎哟！那六哥说找人教训余澄，我们也只是照做嘛！”

　　高胜脸色大变，恨不得与旁边这个傻子割席，他翻了个白眼。

　　覃爻转棍子，非常利落，插进两人中间，若有所思：“都到这份上了，你们六哥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这么说吧，我和警察有些关系，你们老实交代，坦白从宽，相当于主动自首，能减刑。”

　　高胜扭头看王利春，大傻子就在旁边，任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抵不过傻子一句说露嘴，“我服了，”高胜叹气，“我交代，全交代。”

　　覃爻打开录像，把手机架起来，自己露面后，对准他们两个人：“说吧。”

　　高胜迟疑再三，从头开始说了起来，从王六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霍金，再到彩虹糖生意，找人整余澄，然后嫁祸给韩晓杨，一五一十地，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连大傻子王利春都目瞪口呆，高胜还没说完呢，他马上把话头抢过去，连剥皮血尸案里，让王奇浑水摸鱼弄死竞争对手张奎的事都交代了。

　　高胜说完，望向覃爻，满脸诚恳：“姜少爷，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至于那个霍金是谁，我们真不知道，六哥应该也不知道。霍金从来不用真声说话，他只和六哥联系。”

　　王利春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姜少爷，我们也都是听霍金的吩咐办事。”

　　覃爻敛眸思忖，他忽地掀了眼帘：“王六跑了，他可能去哪里？”

　　王利春和高胜面面相觑。

　　市局的人终于赶到了，谢珣和袁湛闯进地下室，覃爻收起棍子，回头望向他们，神色淡淡：“来了。”

　　王井帮那两人被五花大绑，都鼻青脸肿，十分落魄。

　　这阵仗，袁湛目瞪口呆。

　　谢珣见怪不怪，上前问覃爻：“问出什么了？”

　　覃爻指了指架起来的手机，正在录像中。

　　“王六跑了。”覃爻低声道。

　　谢珣望向缩在一起的两人，厉声呵斥：“王六去哪儿了！？”

　　高胜如丧考妣：“警察同志，我们都自首了，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不知道啊！”

　　覃爻摆手：“别说这些，给你们一个假设，万一东窗事发，王六最想做什么？”

　　高胜和王利春面面相觑，“最想做什么？”王利春纳闷：“把钱都带上，逃出国？”

　　高胜比他机灵，他一下就想到了：“不对，萍儿姐！”

　　覃爻轻挑眉毛：“萍儿姐？”

　　王利春恍然大悟：“对啊，萍儿姐。”

　　“是谁？”覃爻蹲下来，和他俩对视。

　　高胜竹筒倒豆子，一骨碌轴全交代了：“六哥的初恋，后来没在一起，那会儿六哥没钱，萍儿姐嫁了个小老板，六哥很受打击，就开始做这黑生意谋取暴利。”

　　“对，对！”王利春连连点头附和：“六哥说了，他是哪天要死了，一定要去见萍儿姐最后一面。”

　　高胜说：“六哥每个月都要给萍儿姐打一笔钱，用作开销。”

　　高胜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警察同志，你还真别说，六哥是个情种。”

　　“这个萍儿姐，叫什么，住在哪里？”谢珣追问。

　　王利春抢答：“在隔壁津平市，住、住武连区第三小学旁边的月亮湾小区！”

　　王利春还给这个地址邮寄过很多东西，都是王六送萍儿姐的礼物。

　　覃爻站起来，谢珣与他对视：“我立刻联系津平警方。”

　　覃爻提醒：“他开车跑的，联系交警查高速路口监控。”

　　谢珣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