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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新型毒品(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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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回市局的路上,谢珣心跳很快。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心跳快到下一秒就会蹦出嗓子眼,以至于他额头都涌出了细密汗水。
沈春霜在电话里说,宋远洲他们已经出发了,武警和特警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下就位。
谢珣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停止行动,他现在整个人脑子里一团乱麻,失去了游刃有余处理事情的能力,在覃爻面前维持住最后的体面,没有当场失态,已经用尽了他平生全部的教养。
这次行动省上都高度关注,裴焕文亲自叮嘱,用一句老话来说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一定要将交易双方拿下。
但假如,这其中另有隐情呢,假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中操纵这一切,让韩晓杨去做了那个替罪羊呢?
谢珣车也没停稳,就拿起钥匙跑进指挥中心。
赵局和王怀胜都在这里,刑侦组的人都跟他打招呼,沈春霜拍拍他肩膀:“老大,咱们也要去领装备,随时准备支援。”
谢珣默了默,点头答应:“好。”
换衣服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谢珣想起覃爻说那话时的神情,他很坦然地说出了曹千岩的名字,因为这是他的师父,并且从话里话外,谢珣都能感觉到,覃爻很敬佩曹千岩,并且他认为曹千岩是没有人品上的缺点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己身世、来历不明的情况下,那么坦然地向警察承认,曹千岩曾经教过他。
是的,自己是警察,谢珣不会忘记自己的职业,就像覃爻永远对他的身份保持了高度警惕。
谢珣佩戴通讯器,耳机里传来彭帆的声音:“行动组已抵达现场,目标位置已确认。”
“行动。”耳机里,赵局一声令下。
刑侦组的人坐上警车,随时准备支援,应对不时之需。
耳机通讯被掐断了,警车里的人面面相觑,谢珣问彭帆怎么回事,彭帆没有回答。
“现场可能出事了。”袁湛猜测。
大家想法差不多,此刻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通讯中断了二十分钟,谢珣他们乘坐的警车已经靠近现场。
是一个废弃很久的港口,在老山林的大河边上。
谢珣跳下车,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味,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动枪了。
谢珣拔腿冲向定点仓库,彭帆沉声道:“指挥中心,嫌犯开枪了,韩晓杨被子弹击中,宋队长中弹,救护车正在赶来的路上。”
短短二十分钟,巨变骤生。
在谢珣拔腿奔过去的路上,他听到了一声没有消音的枪响,步伐微滞,紧接着加快步伐跑进仓库。
他端起枪,宋远洲伏在二楼拐角,武警正在救助他。
现场到处都是打斗痕迹,谢珣皱紧眉头,警惕地进入仓库中。
铁架后面倒了个人,他面前还散落了一堆人民币,谢珣猜测那些都是□□。
他举枪靠近这个面朝下倒下的人,谢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反应,而他身下,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血液,血还是热的,人刚死。
谢珣眼皮狂跳,刑侦警察的职业素养告诉他,此刻他不应该动现场,尤其是当事人,但强烈的心跳以及不安的预感,催促他应该立刻将这个人翻转过来,看清楚他究竟是谁。
武警把受伤的宋远洲抬下来,路过谢珣时,宋远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是个年轻人。”宋远洲被抬走了。
谢珣已经猜到了,他伸手,将倒下的年轻人翻转过来。
韩晓杨已经死了,双目紧闭,正中腹部的子弹,打穿了要害,他胸前已经被血水浸染。
该怎么告诉覃爻呢?
谢珣按了下额头。
*
在去现场之前,韩晓杨就知道,这一程,九死一生。
他没有别的选择,在他来榆西前,崂头村历经当年事变的好心老大爷就告诉他:“这些事儿啊,别去掺和,当初死了多少人啊,坟头还是新立的呢。”
韩晓杨寄住在大爷家里,帮他生火做饭,他将木柴扔进熊熊燃烧的炉灶中,火光明灭,映着他二十多岁的脸,时间过得太快,快到他几乎很难想起,十几岁时,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似乎那时候,覃爻也这样坐在炉灶前,无怨无悔地为他们做很多事。
时移世易,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唯独无法改变的,是韩晓杨执拗的性格,和深埋于覃爻梦魇中的过去。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记住罢了,曾经逼问过覃爻,也许是指责,也许是辱骂。
总之,和敬爱的兄长大吵一架,质问他是不是卖身换钱,话可能说得更加难听,因为覃爻的脸色都白了。
两个人在河边上,河水很深,覃爻不让他赌气下河,尽管他会游泳。
韩晓杨骂他不要脸,覃爻没有反驳,他拦在河道上,面如白纸地看着他:“回去吧,师父担心你。”
“我早就没有家了!”韩晓杨说:“连你、连你也是…也是那种人!”
也是,自己父母那样的人,一个每晚只要十块钱就能带回家的女人,一个游手好闲、酗酒成性的好赌男人,恶心的家庭,讨厌的自己,以为兄长不必深陷于那样的泥沼,原来他也是那样的人。
少年人,总有少不经事的时候,经历的人世浮沉太少,见惯的人心起落不多,以为所见的真诚便是永恒,以为漂亮的容貌就是干净的人,
“覃爻。”韩晓杨痛心疾首地哭骂:“你不配做我哥,你不配待在这里,你……”
那时候,韩晓杨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接受,甚至后来,就当着他的面,覃爻被姜铭潜接走。
覃爻的神情里充满了悲哀,那是成年人遍历世事而无力反抗的悲哀,可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六岁,他望着韩晓杨,并没有否认他的指责,他只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总比…伺候很多人好。”
只有姜铭潜,总好过,真的去做了。更何况,姜铭潜也并不那么做。
这是覃爻感激他的一点。
韩晓杨却不懂,覃爻的承认,更加刺伤了他,他发疯似的冲上来,覃爻没躲没闪,韩晓杨将他推进湍急的河水中,他真情实感地骂他:“去死!”
和他母亲是一样的人,都该去死。韩晓样浑身发抖,身体上许多被母亲用毛衣针戳出的小孔,无法愈合的伤疤,都还在隐隐作痛。
覃爻摔进深不见底的河中,要不是曹千岩他们及时赶到,再晚一步,飘到水闸附近,大概就死了。
那之后,覃爻病了很久,在梦魇中反复哭喊,不要过来,不要碰他。
切肤之痛,药石罔效。
去港口前,韩晓杨回了一趟家,把定制的金球咽进胃里。
如果这条通往死亡之路没有救赎,那就做他的萤火。
萤烛之光,聊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