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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针织厂旧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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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说起来,高洋的电话号码,还是谢珣从张奎嘴里逼问出来的。
谢珣挂了袁湛的电话,和覃爻对视一眼,两人一路无话,直奔市局。
谢珣带覃爻进去时,袁湛第一个瞅见,他面露难色,把两人挡在大门口:“老谢,怎么把覃老师也带过来了?”
谢珣纳闷:“怎么,不让人民群众进公安局?”
“不是。”袁湛凑近了他,压低嗓音:“今儿邓同值班。”
谢珣:“……”
覃爻转身就走,谢珣一把拉住他:“欸欸,你去哪儿?”
“我不能进市局。”覃爻言简意赅,戳破了袁湛说不出口的话。
袁湛扭头,按住了脑袋,假装不关自己事,事实上,也确实和他没关系,就是按规定,要案期间闲杂人员最好别打搅他们办案。
更何况,邓同早上刚接到电话,要求公安办案讲原则守规矩。
他们前脚刚得到提醒,后脚立刻把覃爻放进去,多少有点不合适。
偏偏谢珣不肯让覃爻走,他攥着他的手腕,不赞同道:“外边太冷,你一个人闲逛我不放心。”
“……”覃爻盯着他,三秒后,来了句:“你别太想当爹了。”
袁湛噗嗤笑出声。
谢珣嘻嘻一笑,虚怀若谷地接受了:“这样吧,我给你当孙子,你给我当儿,你稳赚俩辈分。”
覃爻一言不发,但绝没有就这么依了谢珣的意思。
他俩僵持在公安大门口。
沈春霜循着动静出来了,她先惊喜地喊了声:“覃老师!”然后面露歉意,望向谢珣,犹豫着劝他:“谢队,为覃老师好,咱就别强行把他带进市局了。”
袁湛看他俩这架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再一联想到谢珣因为覃爻而生的头疼症,索性上前给覃爻出了个主意。
他拍拍谢珣肩膀:“就你是一会儿都离不开人家。”
沈春霜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袁湛认真地对覃爻说:“覃老师,其实这个事儿,我们都知道,可大可小。单位里这些弯弯绕绕,你以前也见识过。我说实话,你在市局的成绩大家伙有目共睹,可能有人心里就不舒坦,瞅着你一个非编的临时工,成了咱们这儿的座上宾,就给组织报告了你的情况……”
单位里,背后被人整,覃爻也经历过。
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和他称兄道弟,背后就使绊子。
袁湛就是在暗示他们,肯定是有人跟上边汇报了覃爻的情况,所以纪委才突然发难。
那么怎么解决呢?
袁湛说:“你是裴厅长的亲戚,他是省厅二把手,要么你就去拜访他一下。”
答案也显而易见:走关系,找人情。
覃爻能找的最大的关系,就是省厅副厅长裴焕文。
当官的都行事谨慎,能当上省公安厅副厅长的,更是其中之甚。
他们的谨慎就表现在,做事风格低调,比如,对自己的亲朋关系三缄其口,绝不轻易透露自己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省得被关系户和有心人找上门,徒惹一身骚。
到了正厅这个级别,距离副省级就一步之遥,裴焕文又年轻,来年换届升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这节骨眼上,他都没有排斥覃爻这个有污点的亲戚,说明覃爻的确没问题。
有裴焕文这样的大人物给覃爻背书,上边多少会给点面子。
也不说让覃爻参与他们的办案过程,就是让覃爻进市局,这个小小的要求,总该肯了吧。
袁湛就是这么想的。
谢珣一听,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确就这么个办法,覃爻这事也就裴焕文说得上话。
于是谢珣沉默了。
覃爻身体僵硬,他板着脸没说话,是行还是不行,他也没给个准信儿。
谢珣以为他不好意思,就主动请缨:“要不这样,我托我爸、或者我姐帮个忙,咱们请他吃饭,饭桌上谈,行不?”
国人就是这样,有啥事儿,就在饭桌上谈,敬两杯小酒,诉两句衷肠,事儿就妥了。
“…”好半天,覃爻板着笔直的后背,愣是没发表意见。
谢珣瞅他不说话,心道高岭之花覃老师就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他觉得覃爻过不去这个开口求人的坎儿,就伏小做低地诚恳哄劝:“咱们就吃饭,也不送礼,就请他帮忙给说一声,很简单的事儿,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看成不?”
覃爻掀起眼帘,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复杂。
谢珣没有看清,他一心一意地在乎覃爻不能进市局这事,他不想放覃爻离开。
“嗯。”覃爻极轻微地应了声。
“那你去车里,我把空调开了,你去车上等我,成吗?”谢珣微弯上身,有点大狗讨好主人的样子,和他一脚踹翻张奎的凶狠模样判若两狗。
“……嗯。”覃爻接过谢珣递来的车钥匙,去了停车场。
谢珣不放心:“到了给我打视频!”
覃爻头也没回地走了。
饶是头号cp粉,沈春霜也看不下去了,她捣了谢珣一胳膊肘:“不是我说,老大,你管覃老师,就跟老张看犯人一样,你好歹给人留点儿到处走走的自由。”
谢珣挑眉:“老张是谁?”
沈春霜嘻嘻一笑:“我同乡,是个狱警。”
谢珣额头掉下一排黑线:“给你两拳。”
沈大姑娘无辜地摊开双手。
袁湛催促:“进去说,外边冷。”
三人走得很快,疾步赶去技侦办公室。
彭帆神情严肃,拿着DNA化验结果出来,递给谢珣。
谢珣一把拿过来。
没了覃爻,谢珣在外人面前,又是那副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模样。覃爻在,他是土匪山大王,覃爻不在,他是和罪犯势不两立的人民警察。
索性众人也习惯他这两副面孔了。
沈春霜还开他玩笑,要是哪天谢珣因为覃爻,和他们不在一个战壕里了,那她还觉得蛮情有可原的。
彭帆看了眼袁湛他们,没发现覃爻,他心底里松口气。
这节骨眼上,大家都知道,顶风作案把覃老师带进来,肯定会招来麻烦。
谢珣翻了几页,直接看DNA检测结果,省厅检测处盖了公章,说明这结果可信。
“死者名叫高洋,29岁,榆北文镇王井村人。”彭帆默了默,续道:“就是你和覃老师去的那个王井村。初步怀疑是仇杀,考虑到我们之前得到得线索,凶手是榆北口音,不排除两人是同乡。因有过节,凶手杀害了高洋。”
袁湛也看向谢珣:“你们在王井村,有什么发现吗?”
谢珣凝眉:“我和覃爻在王井村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个高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是个混混,他跟着王井村的王六进城里打工,大半个月前就没了音讯。”
沈春霜点头:“因为他被杀害了。”
彭帆问了最关键的问题:“王井村有瘸子吗?”
——这是凶手的关键侧写,他有身体残疾。
谢珣愣住,眉头拧得更紧,沉默不语。
彭帆忽然噤声,他同样聪明的脑袋瓜瞬间意识到,如果是覃爻,在王井村发现不对劲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谢珣的沉默就已经说出了答案。
答案是,没有。
彭帆想了想:“难不成,是文镇其他地方人?”
沈春霜思来想去,插嘴问道:“覃老师说过什么吗,关于凶手?”
彭帆语带不悦:“覃老师再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现在凶手的外貌特征这条对不上了,我们不赶紧排查文镇现有的残疾人员,问他的意见做什么?”
谢珣直接无视了彭帆的质疑,他回忆起那天,他和覃爻离开王井村。
对于王井村没有瘸子或跛子这件事,谢珣如撞南墙,百思不得其解,那时覃爻坐在副驾,懒懒地说了一句:“凶手就表现得大胆而理智,他杀了人,但没有丧失头脑。”
——如果凶手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体特征?
他都敢弃尸于闹市,说明他有把握警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沈春霜灵光乍现:“我们以前办案,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老大你还记得吗,就那桩情杀案,一开始我们都意味是小三下的杀手,经过侦查发现犯罪现场被伪造过,凶手压根不是谋杀动机充足的小三,而是看似毫无干系的死者朋友!”
袁湛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字:“你是说,伪造。”
彭帆拍桌纠正:“伪装!”
四人瞬间想到一处去,谢珣沉声道:“凶手伪装成身怀残疾的瘸子,误导了我们的办案方向。”
于此同时,覃爻坐进副驾驶,摸出手机打电话。
但是没有打给谢珣,他拨通了王井村负责招待他们的王方城的号码。
王方城刚吃完饭,受宠若惊地高呼:“覃老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您答应给我批命了啊,我可真想我初恋…”他声音压低了些,大约是顾忌着什么,诚恳道:“我跟您保证,我就是见见,怀念一下青春嘛,我还是爱我老婆的……”
覃爻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借口,冷漠地询问道:“你们村里那个叫张贵宏的瘸子木匠,有没有什么徒弟。”
王方城愣怔,干巴巴地笑:“原来您要问这个啊。您问他干啥啊,就一无儿无女的鳏夫,脾气还怪,死了都没人给他送终的。木匠活做了一辈子,赚的钱还给人偷了,到老死也就那样。”
覃爻不为所动,冷声问道:“他徒弟,叫什么。”
王方城不情不愿地提起那人,没好气道:“不知道您打听这做什么,找他做活计啊?我说,不如找城里的工人,那师徒俩都是难相与的怪胎,一天到晚憋不出个屁来!”
覃爻简短地重复:“叫什么。”
王方城喉头一哽,一堆吐槽卡进肚子里,末了憋出两个字:“王奇。”
“王奇,是个木匠。”覃爻古井无波地说。
王方城挠头:“也兼着村里年末杀猪的活儿。”
“我知道了,谢谢。”覃爻挂断电话。
上一秒挂了王方城,下一秒谢珣的电话就到了:“覃爻,我们怀疑凶手是伪装残疾误导侦察方向!”
覃爻就说了两个字:“王奇。”
谢珣没反应过来:“什么?”
覃爻沉默,心里骂了句笨蛋,被迫多做解释:“王井村瘸子木匠张贵宏的徒弟,性格内向,寡言少语,是个怪胎。”
谢珣怀疑他在自我介绍,他甚至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寡言少语才不是怪胎,每个人性格不同。”
覃爻:“……”
谢珣调侃之余,和覃爻想到了一处,所有要素都对上了,这个王奇就是犯罪嫌疑人!
“怎么找他?”谢珣不由自主请教覃大师的意见。
就像学生依赖参考书目后的答案,谢珣追问覃爻。
覃老师也不吝赐教:“10月25日,高洋的通话记录。”